七年

　　晚上张乐然约他们一起吃饭，他指了指顾炎问陆泓：“他今天怎么了，跟丢了个魂似的。”
　　“你也发现啦，他的魂啊被一个妖精勾走了？”陆泓挑眉说。
　　张乐然大概猜到了，“什么妖精不妖精的？快说快说！是不是春天来了？”
　　“差不多吧……”陆泓把白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一点都不夸张，我发誓我也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生，真的就跟个妖精一样，不信过几天你看，学校里丢了魂的绝对不止他一个。”
　　张乐然看他说的那么激动，“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这么号人？”
　　陆泓耸肩，“我们也是第一次在学校里见。”
　　“听你这么说我也挺好奇的，要再见到她你们得叫我啊！”张乐然笑着说。
　　陆泓点头，“也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要再见到啊，得让顾炎好好表现，这小子好像真的喜欢上那姑娘了，我们哥们儿就别跟他争了。”
　　张乐然也同意，“我呀，也只是想看看究竟长什么样，谁要跟他争？要我看来女朋友找个一般漂亮的就行了，带得出去带得回来就好，太好看的我还怕拴不住。”
　　“切，你还怕拴不住？得有本事找到这么个女朋友先！”陆泓说完抓着饭碗就要跑。
　　张乐然假装发怒，“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陆泓也不开玩笑了，嘻皮笑脸地折回来，对顾炎说：“嘿，今天玩游戏你行不行啊？”
　　顾炎其实全听着呢，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玩了一晚的游戏，还在深度睡眠中，闹钟响了好几次才听到，顾炎赶紧起床洗漱，第一天早课可别迟到了。
　　赶到教室的时候还差两分钟打铃，没想到陆泓这家伙来得还挺早，顾炎在他旁边坐下。待到铃响，老师说：“第一天上课，我还是点个名认识一下各位，也算作一次平时考勤。”
　　“陈树。”
　　“……”
　　又叫了一遍：“陈树。”
　　老师强笑：“瞧我这运气可以买彩票了，第一个人就中啊……”
　　记上一笔，接着往下点，“万甜甜。”
　　“到。”
　　“……”
　　“陆泓。”
　　“到。”
　　“顾炎。”
　　“到。”
　　“慕雪。”
　　“……”
　　“慕雪？”
　　“到。”老师拿着笔正要写，就听到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全班的注意力都被那个人吸引过去，随即一片骚动。
　　陆泓激动地拍了顾炎一下，“看，是那个女生诶！”
　　“原来她就是慕雪。”顾炎在心里默念。
　　老师笑了笑，“来得真是时候嘛！”
　　以前这种时候，同学们都会跟着笑，但今天没有一个人回应老师，只顾窃窃私语。
　　“长得好美啊！”
　　“好漂亮……”
　　“我看也就是气质好。”
　　“有些人只是嫉妒罢了……”
　　慕雪在小声议论中走进教室，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同一排的一个男生立刻凑过去坐她旁边，试图跟她聊天。
　　陆泓见状戳顾炎的手肘，“看到没，你也要主动出击啊，否则被别人捷足先登就晚了！”
　　顾炎有些难为情，“我该怎么做？”
　　陆泓装作很懂的样子，拿着笔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有句话叫做好男怕女缠，用在女生身上也一样，你就缠着她呗，找机会跟她说说话。”
　　“她要是讨厌我怎么办？”顾炎担心地问。
　　“额……”陆泓其实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实战经验，“哎呀，你别想这么多嘛，首先得让她记住你，有个深刻的印象吧……”
　　顾炎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也许陆泓说的也不无道理，面子算什么，只要能得到喜欢的人的心，他豁出去了！顾炎下定决心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对陆泓说：“好，我听你的！”
　　陆泓眼睛睁得跟铃铛一样大，觉得丢脸死了，忙用手挡住脸，仰着头小声说：“你小子疯啦？！”
　　顾炎这才意识到在上课，肠子悔青也没用了——所有人都看向他，再一看讲台，老师的脸臭得不能再臭，真是……丢脸死了！而且还是在她面前！
　　“你搞什么？”老师走过来，估计要把刚才积郁的气全撒在他身上了，顾炎欲哭无泪，陆泓只能默默祈祷他不要死得太惨。
　　见他不说话，老师拿着名单册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炎。”完蛋了，一世英名竟毁于一旦。
　　“成绩不错嘛……”册子上记录有高考成绩和专业排名，顾炎当时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服装设计专业的，老师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不好好听课发什么神经？这次就放过你，下次还有谁在课上捣乱的，给我出去绕操场跑个十圈再回来！”
　　顾炎这才松了口气，陆泓按着肚子憋着笑，差点笑岔气过去。

　　早上也就这么一门课，下课铃一响顾炎就打算跟着慕雪，大概大家都听说服装设计专业来了个气质非凡的美女，不仅男生就连女生也一窝蜂跑来想要一睹芳容。
　　从教室出去一直到校门口追随的人从未断过，不明情况的还以为是超级大明星来了呢！
　　“慕雪，你现在去哪儿啊？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一个嘻哈打扮风格的男生挡在慕雪身前问。
　　慕雪绕过他，“没空。”
　　“别呀！这么多人看着呢，好歹也给我个面子吧！”男生又跟上去对她挤眉弄眼。
　　“凭什么我要给你面子？”慕雪连正眼都不想瞧他一眼。
　　“走开走开！”另一个男生趁机轰他一边去，笑着递了杯奶茶给慕雪，说：“这么热的天，别跟他们生气，喝点冰的消消火。”
　　慕雪微笑着接过，“谢谢。”
　　男生见她总算没有拒绝，兴奋得不能自已，正得意忘形时慕雪拿了一张五元给他，“辛苦你了。”
　　顾炎远远地跟在后面，看见一个接一个男生无功而返，悻悻地回去了，又是惊叹竞争者太多，又是庆幸慕雪没有答应任何人。但是，自己也同样会被拒绝的吧。
　　慕雪在站台等公交车，原本以为没有人再跟着她了，却发现还有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后方，“你……”
　　顾炎微微笑了笑，“你……头还疼吗？”
　　“你就是为了问这个？”慕雪疑惑地看着他，哼，这种搭讪的方式也太烂了吧，“早就没事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哦，那就好。”顾炎挠了挠后脑勺。
　　等了一分钟，慕雪回过头来，“你还不走？”
　　顾炎愣了一愣，随口说：“我也要坐公交车。”
　　慕雪冷笑：“喂，你不是要一路跟着我吧？”
　　“我叫顾炎，不叫喂。”顾炎干脆死皮赖脸到底，“我干嘛要跟着你？就许你坐车，我就不能坐啊？”
　　“切，”慕雪白了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顾炎顿了顿，探视性的问：“前天晚上你给我画过一幅画，你……还记得吗？”
　　“被我画过的人太多，哪里每个人都会记得？”慕雪爱答不理地说完这句话，恍然大悟道，“你别想以这种方式跟我套近乎，我拒绝跟你说话。”
　　唉，还真是难以接近啊。
　　这时公交车来了，顾炎在慕雪上车后也跟着上，车上的人不多，后面两排还有空位，慕雪在靠左边窗户处坐下，顾炎就坐到了右边的窗户边，装作跟她不认识，又时不时趁她看向窗外的时候偷偷看她。
　　过了几站，慕雪下车，顾炎也尾随其后。慕雪自然感觉到了这块狗屁膏药一样的存在，慢慢加快了脚步。
　　顾炎见她越走越快，故意假装只是也要经过这条路，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目光却一直捕捉她的去向，只见她越走越快，拐了个弯，追上去后人竟然不见了！
　　他在附近找来找去也没有看见她，想要返回去看看，突然听到慕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哼，还说不是跟着我？”
　　顾炎转过身，知道是行不通了，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没了话。
　　“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慕雪说着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一个K.O的手势。
　　顾炎也不是不知道适可而止这个词，只好放弃跟她，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放你走了。

　　第二天天气特别热，阳光刺的耀眼，顾炎刚进教室就看到靠窗坐的慕雪，那个窗口外面有一棵大树，正好洒下一片绿荫，算得上是班上最好的一块福地，所以慕雪也只有在这个教室上课的时候早早的来。她穿着简单的短T和牛仔裤，趴在桌子上睡午觉，陆泓跟他说了声加油就十分自觉的往后面走了。顾炎深深吸了口气，拿着课本在慕雪旁边坐下来。
　　慕雪似乎睡得很香，连有人坐下的动静都没感知到，顾炎就撑着手看她的睡颜，她睡着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嘛，不像平时那样跟朵玫瑰似的刺人。一阵铃响，慕雪总算醒来，顾炎赶紧别过头去，慕雪一见他，没好气的说：“真是阴魂不散啊……”
　　顾炎不跟她争，见微积分老师进来，把书翻开，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慕雪也懒得理他，在本子上不知道写写画画些什么，微积分老师是个老头子，声音嗡嗡的，树上的蝉也吱吱的叫，慕雪又忍不住又犯起瞌睡，握着手的笔慢慢地就掉了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慕雪从梦中惊醒，刚好碰上老头子的目光，自知不妙，果然老师说：“那就边上这一列第五排的女生来解决这道题吧。”
　　啊？
　　慕雪抬头见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板她看不懂的符号，只觉得头疼，从头到尾她就没听过一句哪里会做，班上的学生都看着她，一个个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样上去也太丢人了吧！慕雪正想坦白说我不会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练习本轻轻地滑到自己身前，很自然地抓在手里仿佛就是自己的一样心下暗喜地上了讲台。
　　这小子关键的时候还是派得上用场嘛！可是别以为这样我就得感谢你！
　　她一边想一边抄，老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做的不错嘛！”
　　慕雪得意的一笑。
　　“叫什么名字？”老师拿着名单册问。
　　她不假思索的说：“慕雪。”
　　老师突然把她手里的练习本拿过来翻了翻，“那……为什么这上面名字写的顾炎？”
　　班上“轰”地爆笑，慕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恶狠狠地盯着顾炎，臭小子，一个破练习本还写自己的名字，这不是害她吗？！这老头子也真够讨厌的！
　　“我记住你了，以后上课得好好听啊，别再会周公了……”
　　同学们又笑，慕雪拿过本子沉着脸回了座位。

　　“慕雪！”一下课慕雪气呼呼地背上包走了，顾炎赶紧追上去。
　　慕雪不理他，自顾自地走，顾炎干脆挡在她面前。
　　“走开！”慕雪气急败坏地喝道。
　　顾炎不理解，“你干嘛生我的气啊？我也是好心帮你。”
　　“害我这么丢脸是帮我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慕雪干脆把火都发在他身上。
　　顾炎心里喊冤，“我……唉，好吧，都怪我，你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慕雪其实知道顾炎是真的想帮她，现在被当成出气筒反而还低声下气地哄她，也不说话了。顾炎见她不闹了，安心了许多，又唠叨起来：“你上课还是得好好听，要是挂科了怎么办？听说你在服装设计方面很厉害，画画都还要学透视什么的，设计也是要的，真不知道你理科这么差画画是怎么画得那么好的？”
　　慕雪仰起下巴，“所以我是天才呀！”
　　顾炎无奈地笑笑，“你再天才上课不听也会挂科的，你要是实在不想听，我可以给你补课，不懂的地方我教你。”
　　慕雪轻笑，“我就知道你心怀不轨。”
　　顾炎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口齿伶俐，每一次用的词都那么的……却也不否认真心为了她好外确有一分私心，“我是认真的，我成绩还是不错的，应该能帮上你。”
　　“我知道你成绩好，”慕雪不置可否，眼里忽地闪过一丝悲伤，只在一瞬之间，快得顾炎都觉得自己看错了，只听她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麻烦你了。”
　　顾炎有些恍神，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她一直都不依不饶，何时听过她这么礼貌正经的说话，突然觉得她似乎有太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在田子坊初见她的清纯，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识出的气质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在篮球场误打误撞时她的调皮，在学校风云一时的高傲，在他穷追不舍时的刺人，还有就在眼前转瞬即逝的哀伤，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还是这些加起来才是完整的她？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没见过的？
　　慕雪见他失神，又恢复那臭脾气，白了他一眼，“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顾炎回过神来，见她又变成了一朵刺人的玫瑰，总算放下心来，更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没……没有啊。”
　　“切，最好没有。”慕雪嘟囔道，“看在你今天想帮我的份儿上，我警告你一句，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为什么？”顾炎问。
　　慕雪想了想说：“你叫顾炎，我叫慕雪，从名字上看我们就水火不容。”
　　顾炎一愣，还从没想过名字的问题，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挺巧的，哭笑不得的说：“你还信这个？”
　　慕雪不说话，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反正拒绝的话不都是胡编乱造的吗？顾炎知道又被拒绝了一次，心里不好受，却不信这个邪，“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说不定我们一冰一火，性格互补，反而是最登对的！”
　　“谁要跟你互补？”慕雪不屑一顾，“不跟你扯了，本小姐还有事，没工夫跟你玩。”
　　顾炎刚要跟上去，被她回头瞪一眼，“别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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