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修改)

作者:浅斟慢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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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朝



      彭超在狱中自尽了。
      郭岱去傲雪园接张丰同去彭府吊唁。
      张丰换了身素服跟郭岱出门,郭岱落后一步打量张丰:素白的衣袍穿在他身量尚未长成的躯体上,还不能称之为玉树临风,却有一种楚楚的风韵,挺直的背脊使他不高的身材有挺拔之态,他走路时尽管步子迈得很大,不知为何却仍给人袅娜之感。他想,怪不得皇帝会爱慕容冲,原来有些男人真的比女人更惹人遐思。
      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怀疑张丰是个女子,也希望他是个女子,然而由他的说话行事来看却又绝无可能,他是那么爽朗,那么肆无忌惮,见解又是那么独特,令人深思回味,这绝不是一个囿于庭院中的女子所能有的。甚至也不是一个普通男子所能有的。所以,他有时真的怀疑他是山精树怪之类的妖物所化,才会如此惑乱人心。这样想着,郭岱不禁转头看向张丰,他看到的是一张沉静的脸,不带丝毫妖媚之气。
      到了彭府,在灵堂祭奠之后,他们被引至后堂饮茶,刚坐下不久,郭岱注意到张丰突然身体僵硬,面色发白,不禁关切地问:“无缺,不舒服吗?”
      “我,肚子疼。”张丰轻声道。
      “我们现在离开。”郭岱说着扶张丰起身,告别后出府坐上郭岱的马车向郭府驶去。
      张丰说要回傲雪园,可是郭岱不放心,郭家又比傲雪园近得多,所以郭岱不顾张丰的反对,当下吩咐仆从去请大夫,自己带着张丰回到郭府。一路上,张丰不肯坐凳子,只蜷身跪坐在车厢里,显见得异常痛苦。郭岱伸手揽过张丰,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抱住他,心疼地轻抚他纤弱的肩背,恨不能以身相代。
      到了家,郭岱要抱张丰进去,他却说什么都不肯。而那位张丰指名道姓要请的郎中,在把过脉之后,说是胃脘不适,只要热敷一下,忌食生冷,不必吃药过一两天就会好,因此连药方都没开,尽管疼痛不减,张丰却似对他的话非常信服,当下谢绝了郭岱的挽留,也不要郭岱送,就搭郎中的车回去了。郭岱到底不放心,张丰走没多久他还是随后赶到了傲雪园。
      现在郭岱是张丰最为亲密的朋友。从年前张丰病好之后,郭岱就频繁地带张丰参加诗会,清谈以及节庆活动,介绍他认识许多朋友,并亲自教他骑马、射箭、应酬,大力的向众人推介张丰,他把张丰的诗,歌,画,和张丰的各种奇谈妙论讲给朋友们听,甚至把张丰病中住在他家里时教他的记帐方式也说给人知道,希望张丰的才能会引起地方官长的注意而使张丰可以得到举荐。他做这些当然是出于朋友之谊和爱惜人才,但是,无可否认,在深心中也存在着想使张丰感激他的私念,他想让张丰和其他人都认为郭岱和张丰是一体的,他想让张丰与他的命运紧紧相连。当然,这些私秘的想法,他是连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为那不是君子所为。
      有一天他状似随意地对张丰说:“记得无缺曾说,对算学颇有心得,我这里有一个算学问题,你看看能否解开。”边说边拿出一张纸递给张丰。
      张丰接过来嘴里喃喃地念叨了一会,随后找出一支炭笔来在纸上又是方又是圆一阵乱画后,报出了答案。算学是“礼、乐、射、御有、书、数”六艺之一,郭岱当然也懂一些,可是看来看去却怎么也不明白张丰写的东西,只好问他,张丰就向他解释说,方块和圆圈代表未知之数,把未知当成已知,就可以列出平衡等式,由此算出方和圆代表的未知之数。想他郭岱小时候也是有名的神童,此刻也是年轻有为的才俊,张丰向他解释了半天,他也只听了个似懂非懂,心里还真是有些气闷,不过反过来想却也是可高兴之处,这道题目原是京兆尹的椽史拿给他的,说是向张丰请教,却隐隐有考较之意,如今不管自己看不看得懂吧,毫无疑问张丰是懂的,那么就好事可期了。不过他是不会把这个消息提前透露给张丰的。
      “无缺,后日就是花朝节了,到时我们回清溪谷赏春可好?”
      “好啊,我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倒有些想念我的陋居。郭大哥,花朝节又是什么说法?”
      “《淮南子》载:‘女夷鼓歌以司天和,以长百谷禽鸟草木’,女夷是主掌春夏长养的神,即花神。明白了吗?”郭岱笑着为他解惑。
      “明白了,这个《淮南子》好象很有意思的样子,那天找来看看。那过花朝节有什么习俗呢?”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这尘世中的人?让我看看你。”郭岱伸出手来捧住张丰的脸凑上来细看:“据说,如果是精怪,眼瞳里照出来的样子,是和人不一样的。”
      感觉到郭岱目光中的异样,张丰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手说:“郭大哥,你还没说花朝节的习俗呢。”
      郭岱掩饰地笑了笑说:“当然是踏青赏春,种花挑菜,晒谷祈丰了,你怎会连这个也不知道?”
      “人的精力有限嘛,想我十几年的岁月,做了这个就做不了那个,免不了要顾此失彼,有什么奇怪。”
      “你啊,就是一个怪物,我再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后日我会带你好好领略一次花朝节的习俗。”郭岱宠溺地摇头而笑。
      花朝节这天,郭岱骑马而来,张丰见到他时兴奋地说:“郭大哥,今日我也骑马,我们这就去约方大哥和其他人。”
      “以你的骑术,还应付不了出行呢,还是老老实实的与我同乘一骑吧。”郭岱笑道。
      张丰对自己的骑术也不太有信心,便不再坚持,但见到方暴之后,还是转乘了方暴的马。约齐了人之后,一行十数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城外的官道两旁,每隔十数步就有一棵槐树或柳树,早春二月,槐柳抽芽,一片新绿,煞是可爱,田野间禾苗青青,村头边、山脚处,杏花含苞欲放,好似一片片粉色的烟霞。众人不由得心怀大舒,郁气尽散,就有小孩子唱起歌来,张丰也抽出腰间的短笛吹起悠扬的旋律。
      秦简是雅人,早已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郭岱和桑田也跟着凑兴,几个人或诵着前人的诗,或吟着自己的句,好不热闹,郭岱骑马走在张丰旁边,待张丰一曲终了时说道:“无缺,如许春光,难道不曾触动你的诗兴吗?”
      张丰调整了一下坐姿,笑道:“小弟觉得这些新柳碧绿青翠,煞是可爱,也附庸风雅一番好了。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张丰恬不知耻地又剽窃了一首诗,毫无意外地再次赢得交口赞誉,就是传遍长安大概也指日可期,因为这确实是首好诗。张丰“作”的诗没有一首不是好诗。花朝节

      京兆府的掾史周邑成了张家的常客,他是一个数学,噢——算学的爱好者,非常佩服张丰的算学才能,喜欢找张丰研究些算学问题,据说受益匪浅。后来互相欣赏的两个人一时激动还结成了兄弟——结拜的事是周邑先提出来的,张丰一听马上就同意了,她还从来没和人结拜过呢,这么有意思的事当然不会错过。
      要说成了自家兄弟就是不一样。
      结拜之后不几天,周邑忽然和张丰谈起新式记帐的事。
      “无缺,你觉不觉得这个记账法虽然看起来一目了然,便于查看,却也方便篡改账目,没有了数字单位,随便加减一个数字是很容易的事。”
      “大哥是说这个?”张丰拿起周邑摊在几案上的记账表,瞅了一眼说:“这只是给自己用的简易账册,不担心自己骗自己。”说着把那张纸翻过来,在背面画起来,边画边说道:“日期、项目、数量、支出、收入,这些不变,把金额部分改一下,按照账目所需,在金额这一项之下预留一行,划出小格,从后往前分别标注上个、十、百、千、万等数字单位,每一单位占一小格,假如要记一笔三百二十五的账目,只需‘百’下面填上数字三,‘十’下面填二,‘个’下面填五,其余没用到的空格一律划上斜线。这样还能改动吗?”张丰把画完的草图推过去给周邑看。
      “这样果然消除了弊端,办法真是又巧妙又简便。二弟有这样才能,埋没在家里真是可惜了,为兄向府尹大人说了二弟的能耐,大人颇有招揽之意,不知二弟意下如何?”
      “多谢大哥的提携,可是小弟自在惯了,受不得拘束,别到时惹出什么麻烦来反倒连累大哥,府君的好意,我看大哥还是替我辞谢了吧。”张丰可没忘了自己是个女子,若被揭穿了身份那可不是好玩的。更何况眼看就要过上大少爷的生活了,她可无意为自己找罪受,也没有光耀祖宗的想法。
      “贤弟,这样的机会,是有的人一辈子求都求不到的,你怎可就这样轻轻放过,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怎能只满足于做个逍遥散人?”周邑拿出兄长的口气谆谆教导。
      “嘿嘿,小弟是个没出息的人,能做个逍遥散人就很满足了。”张丰嘻皮笑脸的说。
      看到张丰这个样子,周邑叹一口气,只好换个角度相劝:“贤弟以为做个逍遥散人就那么容易吗?若无官无职无权无势,一介商人还不是要任人欺凌,你辛苦建立的产业,别人只要略施手段,顷刻便据为已有,你认为你能从哪儿讨回公道?你年纪还小,或者会以为官府会主持公道,为兄却不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二弟,你听大哥一言:想要赚大钱,先要做大官,做了官才好做生意呢。你试想想,有哪个纯粹的商人可以把生意做大的,有哪个官员家里没经营着大批生意的?现在还没有人为难你,等你钱多了就会有人掂记了,求人不如求已啊。”
      “大哥告诫得是。小弟会认真考虑大哥话。”张丰听了周邑这番肺腑之言,也不禁心动。
      送走周邑后,张丰思之再三仍然拿不定主意,周邑说的也是实情,这个时候官僚经商地很普遍的,上自王室、王公贵族,下至郡县官僚、军队将领,莫不投身商界,以经商来获取财富,往往是集官僚、地主、商人于一身,这种情况,极大地遏制了民间商业的发展,纯粹的商人极少能积累起大量财富的。这种情形,张丰也略有了解,其实不管在任何年代,有政治背景撑腰的商业活动总是有莫大的好处,她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是,她是女儿身啊。
      傍晚时分,张丰去拜访刘大夫,因为他是知道她性别秘密的人中唯一可以商量的人,早在第一次给张丰诊病的时候,他就从脉象上看出张丰是女儿身,可他却并没有宣扬出去,只是悄悄告诫了张丰几句,张丰也因此知道中医可以从脉搏中分出男女,此后若有不适,便只用刘郎中,再不肯让别人为她看病了。
      到了刘府,老头儿把她让至书房,摈退下人后问:“是不是药吃完了?”
      去彭家祭奠彭超那天,张丰初潮来临,因为痛经才导致腹痛,老大夫在郭岱家里说不用吃药,回去后却亲手抓了调经止痛的药让人送到张家,这个药需要服用多个疗程,他以为张丰病症未愈,故有此一问。
      “不是。我是为了别的事而来。刘先生,假若我进入仕途的话,被人识破性别,会怎么样?”
      “入仕?你何必冒这个风险?算了,看来你已经拿定主意,我也不多劝了。其实也没什么,去年就有一个女子自荐官职被当场识破身份,人们对此也不过一笑而已。”
      “可是如果真的被委以官职之后再被发现,会不会被治罪呢?”张丰还是担心被问个欺君之罪什么的。
      “应该不至于吧。”老郎中也没有把握,只能以他对现实的认识推测。但这对张丰来说已经够让她下决心搏一次了。
      可是就在张丰准备投效京兆尹,紧张地等待着慕容垂的接见时,太子府的使者却带着太子殿下的诏书上门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张丰糊里糊涂地被被任命为太子洗马,送走传诏的人之后,张丰问殷诺这太子洗马是做什么的,殷诺告诉她,太子洗马是太子太傅、少傅的属官,共有十六名,是太子殿下的侍从官,虽名为侍从,却不必整日随侍太子,其实只是太子的陪读兼太傅、少傅的助手而已,太子府有那么多詹事,见着见不着的也没人会在意多一个少一个,除非太子点名要见,平日就自管逍遥去吧,所以这实在是一个又轻闲又体面的职位。
      了解到这些情况,张丰很是不解,“我已经这么有名了吗?”不然这些好事怎么接连找上门来呢?
      如果她知道太子之所以招揽她,只不过是在和慕容垂较劲,不知道她的自我感觉还会不会那么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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