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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易冰清知道表哥和蒋胜男单独看电影的消息,是在三天后的闺蜜聚会上。王诗雅刷朋友圈时随口一提:“哎,你表哥最近挺活跃啊,上周还在中央广场看电影呢。”
“和谁?”易冰清正在试戴一条项链,手顿在半空。
“就那个蒋胜男啊,薛柔的闺蜜。”王诗雅把手机递过来,“我朋友拍的,虽然糊了点,但能认出来。”
照片里,楚怀予正侧头跟身边的人说话,嘴角带着易冰清从未见过的温柔弧度。而他身旁那个模糊的侧影——不是蒋胜男还能是谁?
项链“啪”地掉在玻璃柜台上。易冰清盯着照片,一股酸涩直冲喉咙。那晚表哥说“有约”,原来约的是蒋胜男。而她这个亲表妹,被随便一个借口就打发了。
“冰清?”王诗雅碰碰她的胳膊。
易冰清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没事。走吧,不是说还要逛护肤品?”
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心不在焉。试色号时把橘红说成豆沙,挑香水时对着男士古龙水发了半天呆。最后她索性把购物袋往休息区沙发一扔,掏出手机开始摇人。
“诗雅,把周琳、张晓她们都叫出来。”易冰清咬着吸管,柠檬水酸得她眯起眼,“今天不想逛街了,就想说说话。”
一小时后,四个女生窝在商场顶楼的咖啡厅包厢里。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包厢内却弥漫着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
“所以我真的不懂,”易冰清搅拌着已经凉透的拿铁,“蒋胜男到底给我表哥灌了什么迷魂汤?认识才多久,又是吃饭又是看电影——上次家庭聚会,我妈随口问起她,表哥居然说了整整十分钟她的优点!”
周琳,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千金,当即拍桌子:“这还不明显?冲着你家家世来的呗。这种女人我见多了,表面装清高,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可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王诗雅小声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张晓接过话头。她父亲是某局领导,自小见惯了攀附之人,“诗雅,别说蒋胜男了,就你爸那个……薛柔,当初不也装得纯良无害?结果呢?”
提起薛柔,王诗雅脸色白了白。
易冰清抓住机会:“说到这个,诗雅,我真替你憋屈。那天宾馆门口我们都看见了,薛柔挽着你爸那样子——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宫娘娘呢。”
“我爸他……”王诗雅低下头,“他说只是一时糊涂。”
“男人的一时糊涂,就是女人的步步为营。”周琳老气横秋地总结,“要我说,你们俩情况其实一样——都是被那种有心机的女人盯上了。一个盯父亲,一个盯表哥,专挑软柿子捏。”
这话点燃了易冰清的怒火:“我表哥才不是软柿子!他就是太善良,容易被表象欺骗!”
“所以我们要揭穿表象啊。”张晓往前倾身,眼睛发亮,“冰清,诗雅,咱们几个家里好歹有点能量,联合起来还治不了那两个?”
“怎么治?”王诗雅有些不安。
“简单。第一,切断经济来源。”周琳掰着手指数,“诗雅,你妈不是知道你爸给薛柔买房了吗?让她想办法收回来。没钱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第二,社交封杀。”张晓接着说,“她们这种人最要面子。我们在同学圈里把事实散出去,聚会不请她们,聊天提起就摇头——用不了多久,她们自己就待不下去了。”
“第三,”易冰清接过话头,眼神冷下来,“让我表哥看清蒋胜男的真面目。他不是觉得她好吗?那我就让他看看,她是怎么为了钱接近他的。”
王诗雅攥着杯柄,指节发白。她想起父亲这些年的好,想起母亲偷偷哭红的眼睛,想起同学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一股勇气突然涌上来:“我……我回去就跟妈妈说房子的事。”
“这就对了!”周琳举起果汁杯,“姐妹们,为我们的联盟干杯——打倒绿茶,保卫家庭!”
四个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窗外夜色渐浓,包厢里的灯光映着她们年轻而意气风发的脸。她们觉得自己在捍卫正义,却未曾想过,这场“战争”里,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伤及无辜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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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诗雅回家时,母亲正窝在沙发里看综艺节目,居然还跟着哼唱插曲。这反常的轻松让王诗雅愣了愣——自从父亲出轨的事曝光,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妈,有什么好事吗?”
母亲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确实有个好消息——薛柔那套房子,法院判归还了。”
王诗雅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做到的?”
“我找了律师,提交了她购房款的银行流水,证明钱是从你爸账户出去的。”母亲淡淡地说,“婚内财产,未经配偶同意私自赠予第三者,法律上站不住脚。”
“那……她肯还?”
“法院强制执行,不肯也得肯。”母亲关掉电视,转过身看着女儿,“诗雅,妈妈以前太软弱,总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属于我们的东西,一分都不能让。”
王诗雅鼻子一酸,扑进母亲怀里:“妈,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会一直哭哭啼啼?”母亲轻抚她的头发,“为了你,妈妈也得坚强起来。对了,去美国的手续办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能走。”
“那爸爸……”
“他愿意跟我们一起最好,不愿意——”母亲顿了顿,“我们也得开始新生活。”
那一刻,王诗雅突然觉得母亲的身影高大许多。她用力点头:“嗯,我听你的。”
而城市的另一端,薛柔在视频电话里哭花了妆。
“王德全!你跟我说房子是送给我的!现在呢?法院传票都寄到我老家去了!我爸妈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你满意了?!”
屏幕里的王德全一脸焦头烂额:“柔柔,你听我解释,这事我真不知情!是我老婆偷偷找的律师……”
“我不管!”薛柔把枕头砸向摄像头,“我现在大着肚子,房子没了,你让我住哪儿?住大街吗?!”
“我给你打钱,你在三亚先租个好的……”
“租?”薛柔冷笑,“王德全,我跟你的时候可是黄花大闺女,现在怀了你的孩子,你就让我租房子?我那些姐妹知道了,我脸往哪儿搁?”
“那你想怎么样?”
“给我买一套。”薛柔擦掉眼泪,声音软下来,“老公,我不是贪心,我是为我们孩子着想。总不能让他出生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吧?你放心,买了房我就安心养胎,再也不闹了。”
王德全沉默了很久。屏幕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最后他叹了口气:“好。但这次不能用我的账户,我想办法现金……”
“老公最好了!”薛柔瞬间破涕为笑,对着镜头连亲好几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挂了电话,薛柔躺回酒店大床,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勾起胜利的弧度。房子?她本来就没指望能留住。闹这一出,不过是为了要一套更贵、更写在自己名下的。
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大学时和蒋胜男的合照。照片里两个女孩笑得没心没肺,背景是学校的樱花大道。
“胜男啊,”她轻声自语,“你说感情不能算计,可不算计,怎么活下去呢?”
窗外,三亚的夜空星河璀璨。薛柔却觉得,那些星星离自己那么远,像她曾经相信过的、纯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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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胜男不知道自己在闺蜜圈里已经成了“头号防范对象”。她正忙于适应新工作——高唐区组织人事局,一个与她此前企业经历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慢条斯理。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中间还有两小时午休。同事们聊天的话题是孩子升学、房价涨跌、哪家超市打折,而不是项目进度和KPI。
蒋胜男像一只误入金鱼缸的野猫,格格不入。
“小蒋啊,这份报表你怎么用Excel做的?咱们这儿都用WPS。”对面大姐好心提醒。
“小蒋,下班别急着走,等会儿副局长路过,看到不好。”隔壁大哥低声说。
“小蒋……”
蒋胜男揉揉太阳穴,决定去楼梯间透口气。刚推开安全门,就撞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富二代。
“哟,这么巧?”对方靠在墙上,手里转着车钥匙,“蒋小姐,哦不,现在该叫蒋科员?”
蒋胜男转身就走。
“别啊!”富二代追上来,“我这次真不是骚扰,是正经事——我们公司想跟你们局搞党建共建,我是来对接的。”
蒋胜男停下脚步,怀疑地打量他:“证件。”
富二代乖乖掏出工作证。蒋胜男瞥了一眼,居然还真是某企业党支部的干事。
“所以,”富二代,不,现在该叫他林琛了,咧嘴一笑,“蒋科员,能赏脸聊聊工作吗?就十分钟。”
“在这儿说。”
“这儿多不合适。”林琛指指楼梯间堆着的保洁工具,“我知道附近有家茶馆……”
“不说我走了。”
“说说说!”林琛赶紧投降,“其实就是我们想组织一次红色教育基地参观,需要你们局出个函……”
十分钟后,蒋胜男记下要点,公事公办地说:“我会向领导汇报。有消息通知你。”
“等等。”林琛叫住她,“蒋胜男,我是真的想跟你道歉。上次车祸的事,我酒驾,我混蛋。后来我去做了半个月交通志愿者,也去血站献了血——算是赎罪。”
蒋胜男有些意外。她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见了,眼神很认真。
“哦。”她干巴巴地说。
“还有,我不是纨绔子弟。”林琛抓抓头发,“虽然家里确实有点钱,但我有正经工作,也没乱搞男女关系。上次追你……方式是不对,但我真心觉得你特别,想认识你。”
“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林琛苦笑,“我打听过了,楚怀予,青年才俊,比我强。我认输。但工作上的事,咱们能正常往来吧?我保证不越界。”
蒋胜男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讨厌。她点点头:“工作可以。”
“谢谢。”林琛松了口气,“那……再见?”
“再见。”
蒋胜男回到办公室,手机震动起来。是楚怀予发来的餐厅定位,附带一句:“今晚我生日,赏个脸?”
她嘴角不自觉扬起。回了句“准时到”,然后看着窗外发呆。
这几个月像场梦。她换了工作,换了住处,换了一种生活节奏。还有楚怀予——那个曾经只在易冰清炫耀中出现的“完美表哥”,现在成了每天跟她道早安晚安的人。
他会记住她生理期,提前备好红糖姜茶;会因为她随口提了某本书,跑遍半个城市找绝版;会在加班夜突然出现在单位楼下,手里提着热乎乎的宵夜。
蒋胜男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她习惯了一个人扛,突然有人要分担,反而不知所措。
“小蒋,下班了!”同事的招呼打断她的思绪。
蒋胜男收拾好东西,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补了补口红。镜中的女人眉眼依旧英气,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也许,试着相信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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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设在楚怀予朋友开的一家私房菜馆。蒋胜男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除了楚怀予的几个发小,还有易冰清。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降温。
“冰清也来了啊。”蒋胜男尽量自然地打招呼。
“怎么,我不能来?”易冰清晃着红酒杯,“今天可是我表哥生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易冰清放下杯子,声音抬高,“蒋胜男,你手段可以啊。几个月时间,把我表哥哄得团团转。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见家长,谈婚论嫁了?”
包厢里安静下来。楚怀予皱起眉:“冰清,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易冰清站起来,“表哥,我就是不明白,她蒋胜男有什么好?论家世、学历、长相,哪点配得上你?你知不知道她接近你就是为了——”
“易冰清!”楚怀予厉声打断,“你再胡说八道,现在就出去。”
易冰清愣住。从小到大,表哥从没对她说过重话。她眼圈一红,抓起包就往外冲。
蒋胜男拉住楚怀予:“我去吧。”
走廊尽头的露台上,易冰清正趴在栏杆上哭。蒋胜男走过去,递了张纸巾。
“不用你假好心!”
“我没假好心。”蒋胜男靠在栏杆上,“易冰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最难堪的是你表哥。”
“我是为他好!”
“什么是为他好?”蒋胜男转头看她,“替他做选择?替他判断谁合适?易冰清,你表哥三十岁了,他不是小孩子。”
易冰清擦掉眼泪,冷笑:“你说得真好听。那我问你,你敢说你跟我表哥在一起,没考虑过他的家庭条件?”
“考虑过。”蒋胜男坦然承认,“我又不傻。但易冰清,如果我只图钱,为什么不选更直接的方式?为什么要辛辛苦苦考编,每天朝九晚五?我大可以像有些人那样,找个年纪大的,一步到位。”
易冰清语塞。
“我喜欢你表哥,是因为他尊重我。”蒋胜男声音低下来,“他从不觉得我强势是缺点,不要求我改变性格迎合谁。他会认真听我说话,哪怕我说的是工作上的琐事。这种尊重,比钱珍贵多了。”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城市的喧嚣。两个女孩并排站着,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
良久,易冰清小声说:“我……我只是怕他受伤。”
“我也怕。”蒋胜男笑了笑,“感情本来就是冒险。但因为他值得,所以我愿意试试。”
包厢门推开,楚怀予走出来。他看着露台上的两个人,小心翼翼地问:“聊完了?”
“完了。”蒋胜男走向他,“寿星公,蛋糕还没切呢。”
易冰清慢吞吞跟上来,经过蒋胜男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要是敢欺负我表哥,我不会放过你。”
“放心。”蒋胜男说,“只有他欺负我的份。”
回到包厢,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切蛋糕时,楚怀予偷偷握住蒋胜男的手,在她耳边说:“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面对冰清。”楚怀予目光温柔,“我知道她不好相处。”
蒋胜男看着蛋糕上摇曳的蜡烛,轻声说:“楚怀予,我会努力让你身边的人接受我。但你也得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们不合适,要直接告诉我。”
“不会有那一天。”楚怀予握紧她的手,“蒋胜男,我不是一时冲动。我考虑得很清楚。”
蛋糕烛光映着他们的脸。蒋胜男想,也许这就是成年人的感情——不再是不顾一切的狂热,而是明知前路有荆棘,仍愿意并肩前行的小心翼翼。
易冰清坐在对面,看着表哥给蒋胜男夹菜,看着他们相视而笑,心里那点不甘渐渐淡去。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觉得好的,未必适合他。”
也许,她该试着相信表哥的眼光。
生日宴散场时,楚怀予送蒋胜男回家。车上电台放着老歌,女声慵懒地唱着:“要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今天冰清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楚怀予说。
“不会。”蒋胜男看着窗外,“她只是太在乎你。”
“那你呢?”楚怀予突然问,“你在乎我吗?”
蒋胜男转头看他。街灯流光掠过他的侧脸,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写满认真。
“在乎。”她说,“所以才会紧张,才会患得患失。”
楚怀予笑了。他把车停在路边,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们扯平了。我也紧张,也患得患失。”
那一刻,蒋胜男忽然觉得,所有的不安都值得。因为真心换真心的概率纵然不高,但一旦遇上,便是黑夜里的星光,足以照亮前路。
而城市另一隅,易冰清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到表哥刚发的合照——他和蒋胜男并肩站着,背后是生日蛋糕。配文很简单:“最好的礼物。”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点了赞。
放下手机时,她想起大学时蒋胜男在辩论赛上的样子。那个女孩站在台上,言辞犀利,眼神明亮,让对手节节败退。
也许,这样的女孩,才配得上她优秀的表哥。
易冰清拉上被子,在黑暗中轻声说:“算了,只要你对我表哥好。”
窗外月色清明。这座城市的夜晚,有人和解,有人相爱,有人学会放手。而所有故事的走向,都指向同一个真理:真正的感情从来不是占有,而是即使心有不安,仍愿意给对方选择的自由。
因为爱不是把对方攥在手心,而是并肩站在风里,相信彼此都不会先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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