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华嫡

　　姚元懿缓缓捧了茶，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什么，这丫头不懂事，只知一味听我的话，却不晓得事事都要回过鲁妈妈，让鲁妈妈打她一顿也算是长长记性。”

　　傅氏和合顺郡王妃的脸色骤然就起了变化，傅氏更明显些，“二姑娘说的什么话，下人不听主子的，难道还去听旁人的吗？”

　　“婶婶误会了，鲁妈妈在我院子里管事，自然是事无巨细，什么都要经手。提起来还真是有些懊悔，昨儿还跟鲁妈妈怄气呢，嫌她管的多。”

　　康氏坐在上首，心中清明，昨天鲁妈妈悄悄差人送信回来，说姚元懿要查她的账夺她的权。康氏一时想不通姚元懿怎么突然警醒起来，可又不好为了此事特地喊她来公府聆听训诫，就只好借着合顺郡王妃作客，邀她同来。只等到夜里人散了，再好好申斥她一番。却没想到，姚元懿自己在明面上把这事说了出来，听她的口气，倒是转过弯来了。

　　“妈妈有时是啰嗦些，可毕竟年岁大，经事多，自然比年轻主子晓得轻重缓急。有个能干的妈妈在旁边张罗、提点，不知道要省几多事。”康氏露出慈爱又假恼的模样，“懿姐儿可不敢任性，凡事都要多听听老人家的主意才好决断。”

　　康氏的话轻重有度，敲打了姚元懿又留有分寸，姚元懿笑着听了，甚是同意，“老夫人说的正是呢。我昨儿怄气得狠，还嚷着要去查账点库，不叫鲁妈妈再管我院子里的事情。现在说起来真是个笑话了，不查不知道，查了才明白鲁妈妈事事为我谋算，用心良苦。那陪嫁的银子，尽数去帮我放了私人廨钱，我要是早知道鲁妈妈这样会经营，也不伸手向她要银子了，白可惜了许多利钱。”

　　姚元懿拿手指比着，眼中晶亮，“十万雪花银，一年，有五万的利呢。”
　　在场之人无不色变，只有宗哥年幼无知，眨着漆黑明亮的眼睛望着众人。

　　合顺郡王妃清了清嗓子，皱起眉头。傅氏怀里抱着宗哥，看了看老夫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却又瞥见自己的亲婆婆白姨太使了个眼色。思量一番，还是开了口，“二姑娘胡说些什么，那私人廨钱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只有胡匪流氓的下三滥私下里才做这些勾当。我们世家自来清贵，连公廨钱都不愿染指，莫要说这些东西了。”

　　姚元懿啊了一声，原本挺直得意的五根手指也慢慢萎缩回去，脸上就泛起一阵红白。红蕖侧眼看着自家的侧妃，真是演技一流啊。

　　姚元懿萎顿下去，内心的惊涛骇浪全拍在了脸上，合顺郡王妃瞧着她忐忑不安的一张脸，终是开了金口，“姑娘虽是娇女，但也不能如此五谷不辨，纵得下人这般胡来，若是传出去，抹黑娘家便罢了，可要王爷怎么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九华公府背地里都是以这些不耻勾当圈银子呢！”

　　这话说的极重，一巴掌打了全家人。康氏这才警醒过来，“懿姐儿听哪个乱嚼舌根？鲁妈妈为人极其老实，怎么可能去做这些？”

　　姚元懿一副十八个嘴都解释不过来的样子，好生为难，“倒不是听人说的，银票的流水笔笔皆在啊。”接过莲子递来的几张凭据，就念了起来，“九月二十八拆了十万两的银票，有三万两第二日就转了回来，全是药材商兑现银，三万两是好大的笔数呢。我腊月里向鲁妈妈要银子，她是前一日去天宝银号兑了银票，而她兑的银票里头多数是更早一日另一个人来兑的。”

　　姚元懿把自己给念糊涂了，干脆放了下来，只道：“这来来往往我也是不通，想必叫个账房就说得清了。”

　　康氏的脸就黑沉了下来，去看合顺郡王妃，正襟危坐，一副今天这事掰扯不明白就不挪地的意思，如被人踹了窝心脚一般。鲁妈妈真是不知死活，不对，这婆子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自己只吩咐她管好姚元懿就行了，从来没让她算计姚元懿的嫁妆。康氏一个激灵，去看康姨娘，只见她畏畏缩缩躲在一角，头都快垂到肚子上了。在心里大骂一声亲娘，恨不能即刻拆了她的骨。

　　康氏决定先打个圆场，“这事容后再禀吧，今日合顺郡王妃难得来，不如移到暖阁吃果子、摸骨牌、打双陆。”

　　“正是呢。”三姑娘心中有斤两，忙跟着应和。

　　“也好啊。”姚元懿一副康氏倒替自己解围的样子。

　　仿佛父女连心，姚盛清也站了起来，笑着道，“今儿母亲兴致好，儿子可要陪着好好玩几把。”
　　众人就开始起身，唯独白姨太岿然不动，半眯着眼道，“姐姐未免太沉得住气了，这奴才吃里扒外，恨不得把二姑娘的家底扒空，谁还有心情摸骨牌。”

　　康氏好容易暖起来的脸霎时冷了下去，可惜当着合顺郡王妃的面不好发作，毕竟这一位可是白姨太的亲生女儿呢。咬了咬牙，仍是把众人集到了暖阁，却没有摸骨牌、打双陆的话了。

　　康氏把几个孙辈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姚元懿一人，伺候的丫鬟也不让在，只许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孙婆子在一旁端茶。一时间，暖阁里坐得挤挤满满，都拿眼望着康氏。

　　康氏清了清嗓子，“如今也只有自己长辈在，懿姐儿倒把话说清楚吧。”

　　姚元懿面露为难，“其实我也不懂这些，都是一个得力的小厮帮着跑腿查的，我原也只是怄气，没想到，哎……”

　　白姨太斜眼看着姚元懿，有些阴阳怪气，“真是小看一个妈妈了，十万两白银拿出去也有人敢囫囵吃下，倒是胃口不小。”

　　白姨太话说得不假，这个数字，真不是小打小闹的。

　　“鲁妈妈拿着银子似乎也只是转了一道手，中间人是个叫康友之的。”

　　康氏头皮骤然一麻，就攥紧了手里的拐杖，半晌没有吭气。白姨太心中一喜，她可晓得这个人是哪位大神，眼神一瞬就飘到康氏身上，嘴角扯着笑，“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像是姐姐娘家哪个侄子的名字吧。”

　　在座之人有的惊讶，有的眼中转着玩味，齐齐投向老夫人。康氏瞬间如赤脚踩火盆，就要跳起来，“你这话可有凭证？”

　　姚元懿可怜兮兮地递了手里的东西给康氏，有几张是银号的流水，上头还押着印信，有一张像是画押佐证，还盖了手印。

　　“要不要喊长寿和红蕖进来问话？”姚元懿又道，“他们都是沐王爷跟前伺候的，再不是请鲁妈妈来一趟公府？也让她把话说清楚，老夫人责罚一下便是了。”

　　康氏一听沐王爷，瞬时就毛焦起来，“你怎么还把王府的人扯进来？”

　　姚元懿一脸委屈。

　　康氏真分不清她确实稀里糊涂，还是在这里跟自己唱鬼戏，让她这样一通胡搅蛮缠，沐王爷那里恐怕是瞒不住了。再看着朗朗一屋子的人，康氏就觉得天旋地转。这可怎么得了？鲁妈妈竟然背着人后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看来是保不住了。还有这康友之，居然也被人挖出来，康氏想到方才康姨娘那瑟缩的样子，就恨得牙根痒。

　　“老夫人倒该喊了鲁妈妈来问，若是真跟外祖家的表弟有干系，恐怕还是要请来问一问。”合顺郡王妃话说得尊重，“若是老夫人不放心沐王府的人去查，女儿手下倒是也有些人可用。”

　　一直沉默的姚盛清难得开了口，“儿子觉得倒不必这般折腾，只把鲁妈妈喊来问一问便是了，若是真有不好，母亲裁决着轻罚就是了。做得难看，倒让外头看九华公府的笑话了。”

　　二叔果真还是顾忌的，姚元懿心中暗叹，也庆幸自己没有把脸撕破，她的目的不多，弹走鲁妈妈便罢了。

　　康氏一时也别无二法，只有吩咐孙妈妈派人去王府悄悄接了鲁妈妈过来。鲁妈妈哪里知道她和康姨娘弟弟之间的勾当已经被揭发了，来的时候经过花厅遇见姚元懿，还满面春风地请安。她看姚元懿面色难看，心神不宁的样子，猜着她定是被老夫人修理了。

　　审问鲁妈妈之时姚元懿就没进去了，只二叔、白姨太、合顺郡王妃、傅氏在里头。冰糖跟在旁边忍不住问了一句：“侧妃为何揭皮不拆骨，鲁妈妈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姚元懿慢慢吹着茶，热气氤氲润得她如小扇般的睫毛更加丰密，“事出反常必有妖，做得太过反叫人怀疑。路要慢慢走、饭要慢慢吃。”话点到为止，姚元懿心里虽不够痛快，但也懂得见好就收。二叔如今还在府里，看他那般隐忍退让的样子，实在也不敢出手太凌厉。

　　这一审就审到了中午，傅氏提前出来安排了饭菜，才去请老夫人和合顺郡王妃出来用膳。老夫人道身子不适，先回去歇一会儿，饭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尴尬。姚元懿抬头环视一周，人人都各怀心思，进得不香。只有白姨太，一个劲地叫丫头给她夹酱鸭，夹蹄髈，吃得好不快活。

　　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姨太还是最爱看老夫人不自在了。

　　草草吃了中饭，众人又被请去用茶。姚元懿见了机会，忙扯了傅氏到一旁，忧心地问，“怎么样？老夫人真要重责鲁妈妈吗？”

　　傅氏就叹了口气，“二姑娘心真慈，还担心那刁婆子。你以为她真是替你生财啊，她那是替自己牟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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