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

　　黑蛊婆死了，没有被任何人期待的，被众人说厌恶，怨恨的黑蛊婆，满身肮脏血腥的黑蛊婆就这样死了，死的时候万蛊穿心，万鬼噬魂，尸体残残破破，无一处完整之地，惨不忍睹，黑洞洞的眼眶看着头上被茂密的树叶完全掩盖的天空。
　　黑蛊婆死前仔细交代，不要埋葬了她，让她就这样抛尸于此，尸体被蛇虫鼠蚁吃过，或者有一天连骨头也不会剩下，她说她的灵魂不会得到救赎，永远也不会得到救赎，就像是每一任得到双虫的人那样，生时肮脏若鬼，死后不得安息。整整三天，整整三天的非人折磨之后，黑蛊婆的魂魄也被困入魂铃中，魂铃中困住的是无数死在她手中的，死在不知道多少年，不知多少代人手中的亡魂和他们自己，她将在其中继续着无尽的折磨，直到魂魄残缺不整，最后成为其他魂灵的食物。
　　云修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传闻，在百年前，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三分天下，那时候这片大陆只有一个十分强大的国家，那个时候百家争鸣，各种各样的流派在其中欣欣向荣，经常相约斗法。那个时候有一场斗法最为让人印象深刻，经过各色人的口手流传下来，属于弘一大师和自称疯癫道人的斗法。疯癫道人当初提出的关于生死轮回之道极为惹人震惊，被当权人称之为妖言惑众之论。
　　“不管世间真有没有轮回转世，既然一碗孟婆汤下肚，前世今生皆忘干净，新的身份，新的经历，新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怎么能够说是同一个人？就算有朝一日得天大造化回忆起前世，今生之人也无法完全前世之人，既然不是同一人又何谈轮回转世。一生既是一生，一世完全便是一世完全，所谓的消除孽障，为来世多积阴德也就没必要。如若今生孽障太过，注定地狱受苦，魂灵不得安灵，干脆魂飞魄散干净来个爽快。”当所有人都认为魂飞魄散之罚是最为，疯癫道人一席话不可谓不荒唐，恰符合他对于自己的称呼，事实上疯癫道人为人处世之道也是完全符合疯癫一说。不知道黑蛊婆是不是也这么想，比起无尽的灵魂折磨，或者魂飞魄散才是她的解脱。
　　“如果有一天我有那个能力，会帮她结束那样的折磨。”钟瑞无辜的摇着手上的铃铛，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黑蛊婆的残破的尸体还在身边，透着青黑的骨架上只零零星星的有些碎肉，染上不知是什么的各种液体残渣，透露出一股极为刺鼻恶心的气味，赤瞳一脸不可置信模样跪在尸骨前，满脸痛苦与不知所措。“如果我没有能力，也会想办法将这个条件传言下去，要得铃铛承认者必不可忘。”钟琦在一旁点点头同意，他们不是不知好的人，不管黑蛊婆做过什么，于他们而言，绝对算不上有什么特别对不住的地方，最后反而是他们欠了她。事情最后变成这个样子谁也未曾预料到，
　　“婆婆死了，你和赤瞳体内的蛊虫你们自己也能够控制，合该是时候分开了。”钟琦看着云修，“我们要往启国，你们要去南疆大山，”又看看有些失魂落魄的赤瞳，“到时候如果下定决心，可以到启国找我们，到哪，都不会丢下赤瞳，除非他自己选择离开，”两人对视一眼，坚定不移的说，“保证。”
　　云修笑了笑，第一次眼中没有带有任何的怀疑偏见，含着真心的感激，即便仇人，他唯一愿意的信任的也是将赤瞳交给两人，更何况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的深仇大恨。牵着跪在一旁的赤瞳，“不要忘记我跟你说的婆婆的遗愿，我们走。”
　　赤瞳本来有些小小挣扎最后垮了肩，不断转头对着二人招手，无一不诉说着这一份无言的再见。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钟琦对着两人的背影大声道，“希望此生不见。”云修的背影短暂的顿了顿，然后很快的继续提步而走，或许是错觉，总觉得步伐都轻松了些，两人自嘲的笑笑，站起身来，看着彼此狼狈模样都是忍不住想要笑，跟着婆婆的几年，好像一直在做着一场分不清现实梦境的荒诞怪梦，可惜醒了过后，梦痕深深刻入心底当中，想忘不能忘，想忽视不能忽视。
　　“运气不错，匕首居然还能够找到。”钟瑞丢一把给钟琦，自己拿一把，拔出来看，匕首依旧寒光凛冽，到底不是凡物，不致轻易蒙尘。
　　钟琦接过匕首，高兴的在手中耍几下，“现在我们该算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没必要避开人群，最好能够遇到商队”谈到此处两人都有些伤感，其实黑蛊婆也有不少藏书，但是多半与蛊虫相关，各种神异传言不知真假，各地方所生长特殊动植物，全然可以当做地里杂志来读，他们时间少，可是架不住速度快，而且基本过目不忘，效率非常就是千百年前的某些东西他们尚且敢说道说道，唯一却是对外界现今的状况一无所知。
　　“走吧。”两人茫然的看看四周，曾经大火之处留下的痕迹已经很少，灰烬之中长满的是常见的花草树木，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
　　“大少爷，周围都查探过了，没什么问题。”
　　“这就好。”被称作大少爷的人望了望天，“我看天色也不早，通知人都回来，今晚上就在此处凑合一晚。”说着人跟着下马，其他人不敢托大利落的下马，其中一人走过牵过缰绳。
　　“是。”前面报告的人听到大少爷的话，恭敬退下，到一旁放消息。众人各司其职，不需要过多的吩咐，将所有整理得井井有条，有人拉货物的马车集中一处，留下四人将货物团团围住守护；有人在外围放哨，彼此间保持联系，时刻戒备；有人取材生火寻找食物，准备晚餐井井有条，将这一方地方整个保护起来。至于大少爷身边自然少不得的跟着两个好手贴身保护以防不测。
　　“今晚更是要注意，整完的轮守，格外不能大意，这一方不太平，这一趟太重要，最后关头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大少爷有些头疼的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着自己两个心腹手下说道，“娘在我出来之前还中不放心，硬是想要我去求一个法力高深大师或者道长同行，说南疆妖魔鬼怪什么的多得很，我可不信，妖魔鬼怪的传言多了去了，也没见谁真的见过，而且如今南疆已经是启国的地盘，能危险到哪里去，我也不是没有跟父亲来过，结果随便抓了个骗人的假道士，等出了潍城给了点银钱就给打发了。结果这一路来还真不太平，太特么诡异了，半数好手居然给丢在这鬼地方。如今只求着这货物别再出问题，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大少爷说着说着就有些暴躁，“到底是犯了哪路鬼神忌讳，偏偏要在这鬼地方过夜，谁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也就这范围了吧，满地满地的尸骨。”
　　“对了。”大少爷稍稍平复情绪，他最大的优点恐怕也就这点了，再生气暴躁，也极少拿自己属下生气，他是不屑这种行为的。“香，蜡烛，冥钱什么的还剩下多少？”不等人回答又很快说道，“算了，不管多少，都给送了吧，心慌得很。”
　　“是。”两人答，“大少爷不必忧心，只要安全过了今夜，不出三天就能够到达潍城，明日午时就能够抵达小镇，就不用整日整夜担忧。”其中一人答，此人满脸刚毅，话语间中气十足倒是很给人安全感。
　　“大哥说的对，大少爷你就是想太多了。”另一人就油嘴滑舌得多，“人怕鬼，鬼还怕人，哪有这么多厉害的厉鬼？就是有，与我们无冤无仇的，再加上我们孝敬了它，它也不该再跟我们过不去。大少爷只管将心好好的放在肚子里，有大哥和我在呢。”说着还拍拍自己的胸膛。
　　大少爷咬咬牙，完全没走心的点点头，想着自己在南疆除了这批货物之外，着实做了不大好的事情，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他手中的命多了去了，还不是好吃好喝的活得上好，也没觉得自己取别人的性命有什么不对，只是如今无端觉得心虚。该不会真的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了吧？
　　钟琦钟瑞就躲在离众人不远处的树梢之上，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两人小声交流着，看向那大少爷的方向全然鄙视。
　　“我看他身上的阴灵都可以组成军队了，等啃到脑子，他也可以玩完了。”钟瑞双眼蛛网若隐若现，幸灾乐祸道，“这能力可真不错，听说有些人天生阴阳眼可见鬼，我这算是后天阴阳眼？”
　　钟琦不理他，只看着忙碌的众人发呆，“那些人的灵魂都在你的铃铛里，你也没感觉到其他鬼魂，这大少爷心慌意乱的，是命不久矣？”
　　“嗯。”钟瑞不知道是对着谁笑了一下，“他这是自己找死，有一个很厉害的新魂，我怀疑是南疆学巫蛊的，有得他受的。真好玩，”钟瑞眼中熠熠发光，“现在我只能够看见，但是却没有其他办法，要是碰到长得丑恶的恶鬼还要被吓到，要是等我学到本事，就是他们怕我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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