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

　　那天下午，许小枫正拨弄着自己老师的喉结，坏心眼地让老师把头高高地仰起来，方便他对那白皙的脖子为所欲为。男人听话地坐在沙发上保持着迎头的姿势，辛苦地承受着面前少年花样百出的折磨。
　　终于，当喉结被突然咬住的时候，男人条件反射地缩起了脖子，一双大眼睛虽然近视，也掩饰不住慌张地看着少年。手指不安地抓着沙发背。
　　可惜他这种反应只会让少年更嚣张地对他，“老师，不乖哦。”少年笑起来。
　　每当许小枫翘起一边的嘴角，眼睛弯成一个弧度笑的时候，谢承言都怕的要命。以前的他不知道，可是几次教训之后，他知道怕了。

　　许小枫刚要扑向像绵羊一样颤抖的男人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少年一边接电话，一边伸长手臂解开男人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然而，随着脸上的表情由戏谑变得严肃，手上的动作也放慢停止。男人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撂下电话，许小枫扬长而去。没回头看他也没留下一句话。
　　谢承言看着没来得及关上的门，有点难过。慢慢地坐直身体，重新系好了被少年解开的扣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接完电话就走。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说一句不回来吃了，或者要去哪里叫他不要担心。可是渐渐地，连那一句体贴话都少有了。
　　一开始他会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后来，他知道，他不会出事儿。

　　谢承言不止一次地想，许小枫真的爱他吗。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一想到少年只是一时好奇把他当玩物，他就马上拼命想出所有小枫曾经对他的好来反驳和安慰自己。可是许小枫对他的好，真的屈指可数。伤心的时候就要把那少的可怜的瞬间拿出来，反反复复地回味，仿佛不这样做，他就没办法支撑自己在这段不公平的感情里继续爱他。可是，终究，人不能靠几个被自己的幻想粉饰过的瞬间过活。

　　当天晚上，谢老师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等许小枫回来。虽然他并没有说会回来吃饭。但是男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漫长的等待。好像发一会呆，时间就过去了。
　　这一晚，许小枫没有回来。谢承言淡然地用保鲜膜把没动过的菜封起来放进了冰箱，动作迟缓得像个老年人，慢吞吞地回到屋里躺下了。果然，习惯是可怕的，就连失望这种情绪都是一样，只要习惯了，就不会特别难受了。

　　睡到后半夜，或者说发呆到清晨，竟然听到了开门声。男人腾地坐起来，看到门口少年疲惫的样子心疼不已。全然将自己彻夜未睡的煎熬抛在了脑后。
　　“吵醒你了么，老师？”一向意气风发的男孩，此刻脆弱的样子像个需要人呵护的baby。明明出门之前还是正常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儿吗？谢承言焦急万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跟老师说啊……”
　　少年听到他的话，没有回答，只是搂着他进了屋，然后安静地窝在他脖子里，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回答。
　　“你有事可以跟我说的，或许我能帮你呢？”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像他的老师。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他终究是个孩子，需要大人的保护。
　　仍然没有回答。
　　“你到底……”
　　“老师！”许小枫终于回应他了。准确地说是打断了他。“你很烦。”
　　于是说到一半的关心全都被堵在了喉头，说不出咽不下，堵得心口发疼。
　　许小枫现在只是需要一个人的拥抱而已，而他这里恰巧有。可是他却因此得意忘形，再三追问他的“私事”。

　　“我先走了” 果然，他生气了。

　　许小枫走后，谢承言打过几次电话给他，不是被挂断就是关机。一直到高考结束，都没再见到。
　　这使他更加着急。即使作为班主任，他也必须马上联系上许小枫才行。于是，他打给了佘蒙，装作正常的教师询问学生近况的语气“佘蒙，咱们班的志愿表就差你和于海洋，嗯……还有许小枫同学没有交。老师联系不上他们，能不能麻烦你……”
　　“我知道了谢老师，你放心吧，我们明天就去学校填表。”
　　“啊……哦，好。那明天在我办公室见。”

　　挂断电话，谢老师舒了一口气。这通电话至少说明，许小枫没什么事，而且顺利参加了高考。看来那天是他多虑了。接着，他又开始对于明天能见到心上人而感到紧张。不知道小枫考得怎么样，以他平时的成绩，完全可以报个一流重点。虽然他以前不止一次地想跟少年商量这个事，不过最终被少年那句“老师你管的有点多吧”弄伤了心，没敢再提。但嘴上不提，不代表心里不惦记。不仅是因为他喜欢那个优秀的少年，希望他好，也因为他是他的老师。

　　终于，一晚上在他反复练习见到许小枫该有什么对话中渡过了。第二天一大早，他挑了一件平时只在重要场合时才穿的衣服，甚至喷了一点少年留在这里的发胶，精精神神地出门了。

　　老早地到了办公室，等着学生们。一个刘海打绺的女老师整理完自己班级的志愿表，无聊地跟谢承言聊起天来。“谢老师，你们班怎么样，估计又不少报B市的吧。”

　　谢承言虽然性格老实，但专业方面一直是被同行们承认的。所以，为了升学率，他一直被安排带高三年级。事实证明，他也确实不负众望，担负起学校升序率的重任，他的班级不是出状元就是出顶级名校的学生。但是，这个老男人从不居功自傲，诚恳谦虚的性格使他在同事里人缘非常好。甚至有些热心的女老师会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
　　“还好，今年的题有点难度，同学们报的很保守。”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就你们班头几个学生，考Q大绝对没问题。”女老师看着自己班的志愿表一声长叹，“我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啊……今年的提成又没我什么事儿了……”
　　谢承言附和着笑了笑，一转头，门口正走进来三个挺拔的少年。脸上的笑容随机消失。三个人都瘦了很多，尤其是佘蒙和许小枫，脸色非常难看，很像是最近都没休息好。
　　“老师，我们来天表。”
　　谢承言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盯着许小枫的眼睛被佘蒙的话语拉了回来。
　　“哦……你们填一下这个。”谢承言把表递过去，复又盯着许小枫。
　　三个人迅速填完，没多说一句就要走。谢承言慌忙地想要拦住他们，“等一下！你……你们考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谢老师关心。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于海洋答道。
　　谢承言急得快哭出来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上前拉住中间那个，从进屋到现在一眼都没看过他的少年。可是，当他看到少年的表上赫然写着跟佘蒙一样的一所二流大学时，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许小枫，同学！你……你怎么报了这所学校？”谢老师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
　　这时候，佘蒙拍了一下许小枫的肩膀，然后拉着于海洋先走了。可是许小枫似乎并不想久留。
　　“老师，报哪所学校是我们的自由吧。”少年的口气很不耐烦。
　　“可是，以你的成绩……”
　　“老师！你别管我了，我已经决定了。”语气稍微温柔了一些，但眼里仍然是冷冷的毫无感情。
　　“我怎么能不管，你明明可以去很好的学校，为什么要自毁前程，你……”
　　“老师！别再烦我了！少了我一个没报名校，对你的名声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吧。如果你担心少一份提成的话，我可以马上付给你！”
　　“什么……”没等男人反映过来，许小枫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可是他说过的那些话，却在谢承言的耳边绕来绕去，久久无法散去。
　　“哎呦，现在的学生对老师越来越放肆了，一点文明礼貌都不懂。谢老师，那种二世祖跋扈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兴许是他自己没考好。”女老师看着谢承言失神地望着门口，同情地安慰起来。
　　而谢承言心里在回忆着少年刚才的话，逐字地分析着，那里面有没有“分手”两个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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