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中世纪的爱尔兰圣人和墙头们

　　你们是地上的盐，盐若失了味，可用什么使它再咸呢﹖它再毫无用途，只好拋在外边，任人踐踏罢了。
　　你们是世界的光，建在山上的城，是不能隱藏的。
　　人点灯，并不是放在斗底下，而是放在灯台上，照耀屋中所有的人。
　　照样，你们的光也当在人前照耀，好使他们看見你们的善行，光耀你们在天之父。
　　（Matt5:13-16）

　　。。。。。。。。。。。。。。。。。。。。。。。。。。。。。

　　现在也许我们会说科伦巴在苏格兰的发展的最大助力是他在王国首领中的影响力。与苏格兰的达尔瑞达（Dalriada）王国的统治者同族，虽然离开了爱尔兰，科伦巴仍在她的军政事务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不厌其烦的致力于调和首领之间的纠纷，为地上的王国的纠纷跟天使争吵。他仍然在做同样的事，但却再也不尽相同了。有时态度的改观可以奇迹般彻底把一切都变得焕然一新，他的所作所为现在只是手段而非目的：\"你們无论做什麼，都要从心里去做，如同是为主，而不是为人*\"(*哥罗森书3：23)。

　　当我们再次在爱尔兰发现科伦巴的痕迹时，他在德里附近召开的诸王会议上。作为达尔瑞达国王科钠尔（Conall）的继承者埃旦(Aedan)的顾问，阔别十二年后他终于重返故土，帮助这个苏格兰的爱尔兰王国独立，并划分与爱尔兰本土诸国的边境界线，为被指责为堕落风化的吟游诗人们辩护，并在爱尔兰内地兴建新的修会。

　　这时他的堂亲，同为僧人的莱斯瑞（Lasrén）前来向他报告达罗（Durrow）修会所处的困境。多年前他创立了这所修会，并指定僧人珂玛克（Cormac）主持。达罗（Durrow）地处边境，出身黎亚嫩（Liathain）邦统治者家族的珂玛克利用自己的身份艰难的平衡着来自双方的压力，前不久珂玛克刚刚过世。目前莱斯瑞代为执事，为来自东部的压力忧虑不安，当时修会遭到地方首领剽掠不少见，何况科伦巴与南乌伊尼尔王迪尔木特的过节人尽皆知。莱斯瑞向此刻回到爱尔兰的堂兄求助，本意是希望科伦巴能利用他的影响使中部诸邦为达罗提供更可靠的保护，然而科伦巴的决定却出乎所有人意外，他决定前往塔拉求见迪尔木特。

　　……

　　“你看起来老了，高隆，” 迪尔木特双手交握抵着下巴坐在长桌另一端的高背椅上，动也不动的向堂亲致意：”——如果这是十年前，你早就在门口被剁成肉碎了。“

　　“时间会改变一切，” 科伦巴冲他笑笑：”万事都会变，戴尔，往好处变。“

　　迪尔木特冷笑：”万事会变是一定，变好变坏可不一定。“

　　“我能坐下吗？”

　　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就像听到什么神奇的语言，迪尔木特没说话只哼了一声。科伦巴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直接切入了主题：”我是来求和的，戴尔，“

　　“喔，达罗那个大羊圈，” 迪尔木特哼哼笑道：“说实话，光想到那个地方沾着你的臭气就让我恶心。如果不是那个叫珂玛克的有芒斯特人撑腰，我就会直接挖一个大坑，把那里所有活物全填进去再在上面放一把火烧个寸草不生——我听说他刚刚死了，现在我们可爱的堂亲莱斯瑞在那里，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科伦巴没有说话，迪尔木特就继续说了下去：“——但我可以为了大局适当控制下个人好恶 ，不过为了防止哪天我忍不住恶心吐到那里，我需要一些药方。现在，说吧，你带来了什么良药。“

　　“我没有任何能够交换的，” 科伦巴展开手，掌心向上平摊在桌上：“ 我是来乞求你的。“

　　迪尔木特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啊哈，高隆，我真高兴苏格兰海上的大浪没冲走你的幽默！” 他重板起了脸：“——很有意思的玩笑，现在让我们正经说话。”

　　“我没有开玩笑，“ 科伦巴话的说的很慢，但清晰有力：”天主给予你统有这片领土的权柄，达罗和她周边土地上生长的都在你的慈悲之下，你决定她的毁灭或生存。”

　　迪尔木特不说话了，看着科伦巴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两个人在沉默中面面相对，终于迪尔木特咳了一声打破了寂静：” 每年向塔拉缴纳所有收入的五成，用谷物和皮毛。“

　　”不，修会的法令是凡收入的全颁给穷困。“

　　”驱逐达罗领内的所有康脑特人。“

　　”不，”我的殿宇將稱為萬民的祈禱\\\所*“。“ （*依撒意亞56：7）

　　”塔拉使者必须受到相应的礼待。“

　　”不，修会的日程不能被干扰。“

　　”每任住持选举前后都向塔拉通报。“

　　”不，能干预选举人选的只有在罗马的教宗。“

　　“我要求在北乌伊尼尔的相应土地作为交换。”

　　“你知道那不可能，戴尔，我已经弃绝了爱尔兰。”

　　脸色越来越难看，迪尔木特拉开椅子拍案而起：”——我看不出这个谈话有任何意义。“

　　”你会得到良心的平安，戴尔，达罗周围的民众都会称颂你的名字，这是我唯一能提供的。”他心平气和的说：“你是这片土地的王，我们一无所能，戴尔，你决定的就是法令和秩序，我来是恳求你做出正确的决断。”

　　“良心可以下奶吗，”对方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他们都说螃蟹钻进你的耳朵吃空了你的头壳，照我看你变聪明了。”

　　”我请求你，戴尔。“

　　“….说实话，你吓着我了，” 重新坐了下来，迪尔木特观察着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忐忑不安：”你大可以威胁我，就像你做过的。“

　　“我为和平来，我们都不能承担旧事重演了，无论从良心还是从切实出发。”科伦巴的态度和声音都很平静：“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应该再有无辜的血流淌了。”

　　”是啊，说起来你确实一向热心公义….” 迪尔木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还记得你是个后生时的那些事吗？当你看到有人行凶时，你就冲过去亲手用长矛从把他扎个透心凉。“

　　科伦巴颔首低声念了句简单的祷词，迪尔木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你确实进入圣僧的角色了，你的神给你在天国里许诺了什么奖赏？”

　　“不，我不配，那些也不归我操心，天主自有计划。”

　　发出一串毫不掩饰的冷笑，迪尔木特看了眼堂亲旧得起毛的蓝布斗篷下颜色发黄的白僧袍，他露出的手腕仍然筋腱嶙峋，也几乎瘦的见骨：“我记得当你跑出去服事那个异邦神时，这边的欢声笑语持续了一个多月，大家说你在战场上被打坏了脑子：一个王国的应许继承人，凶猛的战士王子投入那个古怪的异教团伙，花样百出的摧残自己。神灵是让我们生活更合意的存在，我们跟他们做交易并讨价还击——他们当然有高于我们的力量，但没有我们的服事他们也不能存在——为了这些没影的东西磨难自己简直愚蠢透顶！“

　　“我很快乐，‘與真理同樂’。“

　　对方嗤笑出了声：“真理是什么。”

　　“我不知道。” 科伦巴的回答很坦率：“ 但我知道什么不是。”

　　”你们基督徒最喜欢讲这种空泛无用的论调….” 他看向科伦巴的目光陡然深邃了：“你变了，高隆。”

　　对方笑了笑。

　　“真奇怪，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迪尔木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仿佛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那个克朗马克诺斯的黑眼睛小僧人…他叫什么来着”

　　“….塞伦，” 科伦巴轻轻插话道：“塞伦是他的名字。”

　　“对，塞伦，我听说你们认识——每次看着他都让我心惊肉跳，瘦小得像只麻雀，柔弱得像只羊羔，毫无防备的像个婴儿，好像一只手就能捏碎，如果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能活过两天就是个神迹我曾打算召他来塔拉，他对于国王们的事务没多大帮助，不过倒是个很好的说话对象，他让人心情开朗。我简直受够了那伙阴霾弥漫的巫师，他们很有用但贪得无厌，没把他们喂饱时就会毫不犹豫的噬主充饥——放一个清白有道德的人在身边也会让自己觉得清白而有道德，一个国王总在挑着人头的长矛簇拥下进进出出不是个愉悦人的景象，你也知道，无论桌下是什么，我们总得把桌面擦干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沉了下去：”后来听说他死的很早，瘟疫，妳们的神很无情，而且一无所用。“

　　沉默地听着他的说话，科伦巴一直看着桌上若有所思，这时笑了一下：“如果你把他召到塔拉，也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我也不会东渡苏格兰…..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堂亲，微笑道：”我们曾是多年的同学，我可以告诉你更多关于他的事情，如果你愿意。”

　　对方换了一个姿势没有表示抵触，科伦巴慢慢开了口，他的目光变得邈然，就像置身于遥远的空间：“他是个乡下木匠的儿子，他父亲有门制造战车的手艺，但他的童年和少年都在给人放牧，他在家中时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细节，我唯一一次看到他的家人是在鹪鹩节*（*Day of the Wren,爱尔兰的圣司提反节 ），他父亲跟乡人来到克劳那，要求跟他曾经的儿子单独相处时在他儿子面前哭泣，说：‘成为一个圣人，原谅我们，并为我们的灵魂祈祷’。“ 他的嘴角浮出一丝模糊的笑意：”现在他是一个圣人，他原谅所有人，并为所有人的灵魂祈祷。”

　　“力量，财富，知识甚至□□都有归于虚无的一天，我厌倦了人类存在的短暂和渺小，我想要不会朽坏的永恒生命。只有基督徒们敢于言之凿凿的许诺永恒和重生，他们都是有智慧和经历的人，他们信仰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说话必定有理由，其实这才是最初驱动我放弃所有领受永誓加入修会的原动力。
　　在修会里有种被我们叫做“黑色殉道”的，不同于□□死于刀斧，有些情况会慢慢杀死信仰，这对我们是很恐怖的，因为信仰就是我们的存在，不过这也是塞伦擅长处理的情况。一直以来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可以做到这样，有一种力量在他的灵魂里，强大到不能被黑暗吞噬，我几乎确定这就是我寻求的力量…..
　　经过长久的观察，思考和钻研我仍然对此似是而非……直到….直到那天我直面了我不值得的事实：这所有言语和思想中的恶，这所有所做的和未成的罪….我是个罪人，今世所承受的恩典已经过大，比起妄执于我所不值的并不由我的身后事，我更应该为今世感谢天主…..

　　“然后我发现我爱他，现在我能确定爱强烈甚于死亡…昔在，今在，永在….”

　　”现在死亡不能对我施为，因为他与我同在。“ 他伸出手，微笑着注视着慢慢翻过手掌，屈了屈指头：“——他在其中。”

　　寂静覆盖了这片空旷的堂厅，能清除看到灰尘在从高处的窗口中漏下的阳光中打着旋儿的徐徐起舞，巨大的橡木桌上的纹路被照得闪闪发亮。僵硬了半晌后，对方挤出一个促狭的表情：”……这些根本是痴人呓语，你疯了。“

　　“对，爱是痴疯的。”

　　科伦巴看着堂亲同样的灰蓝色眼睛，他的声音很轻柔，就像展翅的鸽子拍打羽翼时的悉唆作响。

　　“他爱你，戴尔，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

　　科伦巴毫发无损的回到达罗，告诉莱斯瑞可以暂时放下对外部侵扰的忧虑，莱斯瑞惊喜交加表达感激时科伦巴却把话头一转提到其他事上：“我听说最近一个月你让达罗的兄弟们连日不歇的建筑，是这样吗？”

　　莱斯瑞低下头小声说：”我们打算在下雪之前完成新的教堂….“

　　“那也不必催促得那么紧急——天主的教堂不是木石建成的，而是人，” 他说：“\\\'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天主的圣所，而且天主的灵住在你们里面吗？*‘。” (*格林多前书3：16)

　　莱斯瑞似乎还想说什么，没让他开口，科伦巴接着道：”我们的诫命只是两条：敬畏天主和爱人如己。没有人，爱要到哪里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