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民国草台班

　　身为歌舞团台柱子，自然住的是北房，明明下午四点钟太阳还没落山，光线是有的，窗户上的玫瑰红丝绒窗帘却放了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苏依依抬手开了灯，屋子正中的吊灯亮了起来，映照着满屋子的西洋家具，格外显得奢靡。

　　“二位小姐先坐坐，要是想洗把脸呢，那边有盥洗室，倒也方便，尽可以用用。”说着她走过去推开了一扇小门，骆守宜自从穿过来之后住的都是洋房，还没觉得怎样，姚细桃看着一屋子的瓷砖洗手池水龙头抽水马桶，简直亲切得无法抗拒，立刻就一点头：“我正想洗个脸，谢谢。”

　　苏依依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仿佛很熟悉似的走过去拧开水龙头，然后关了门，不多时候还听到抽水的声音，内心想着‘她倒知道用法，只怕也不是小家子出身’，脸上却毫不显露，招呼骆守宜坐下，请教了姓名，又问现在哪个学堂上学，骆守宜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

　　这时候姚细桃也解决了生理问题，神清气爽地出来，一张刚洗过的鹅蛋脸光滑雪白，映着漆黑的秀发，在朦胧的灯光下娇嫩如初开的百合花，苏依依都不禁多看了两眼，亲自到柜子里拿了一盒雪花膏，笑着递过去：“北京的天气实在是干，这里有面脂，别嫌弃，略用一些吧。”

　　姚细桃一看牌子，艾玛！蜜丝佛陀！高级货啊！

　　看着姚细桃一气呵成地接过盒子，打开用手指挑了一点，先在手心里化开，然后轻轻涂在脸上，手势之娴熟考究，苏依依心里越发有些疑惑，于是试探道：“说是请二位喝茶的，只是我们这里，大家都喜欢热闹，喝茶的时间都聚在前院，顺便也玩闹一番，密斯姚密斯骆要是喜欢清静的，我就叫人把茶点单送进来，我单奉陪二位罢了。”

　　看着这充满旖旎气息的闺房，空气中仿佛都散发着靡靡之光，姚细桃还真不敢多待，于是征询地看了看骆守宜，骆守宜天生就爱热闹，自然是人多比人少好，接受到姚细桃的目光，立刻大力点头：“既然是来玩的，哪有躲在房子里，不出去见见大家的道理，你说是不是，密斯姚？”

　　苏依依一拍掌说：“那就正好，你们且略等我梳个头。”说着她也进了盥洗室。

　　骆守宜凑近姚细桃，低声说：“喂，他们好开放哦！明明不该啊，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我是乡巴佬进大观园呢？”

　　“时代，要考虑到时代。”姚细桃深沉地解释。

　　骆守宜又往她那边靠了靠，更加神秘地低声说：“我本来想着，这搞不好是一条生财之路，穿越小说里不都写着，女主写了一个现代的故事交给戏班子去演，转眼就挣钱了吗？我们可以把现代的流行歌舞改一改，卖给他们呀，可是，真到了这里，我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浑身不太舒服，你怎么看？”

　　姚细桃眨眨眼睛，和蔼地问：“亲，你听说过安利吗？”

　　“对！对对！”骆守宜拍案而起，“就是这种感觉！像搞传销的一样！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表现大家庭的美好了？哎呀，我知道老狸你又要说我了，我们本不该进来的。”

　　姚细桃摆手让她坐下：“见识见识也好，都已经来了，横竖得认命，你刚才说的倒不无道理，但是你想想这个接受度的问题……”

　　“我擦咧！就他们自己这样，还要考虑接受度？没人告诉你大清已经亡了，现在是民国么？”

　　苏依依这时候开门从盥洗室出来，头发重新抿过，胭脂也上了薄薄的一层，笑着问：“在里面就听到你们说话，讲什么呢，这么热闹。”

　　姚细桃若无其事地回头：“再说密斯苏昨晚的演出，唱的可真是好，之前都没听过。”

　　“可不是，这些白话曲子，先在上海流行起来的，北京这边还不大识得，有机会你们去上海玩，一定去看看明月歌舞团的演出，那才是时下顶尖的摩登潮流。我们团长虽然在北京发展，但一年里也有至少三个月要待在上海，不然就怕跟不上新曲子新剧目呢。”

　　这时候屋里的挂钟打了一响，正是四点半了，苏依依便说到了下午茶的时间，带着她们出了院子，穿过两条通道，拐到中间一个院子里去，空气里漂浮着咖啡的香气，早有几个来得早的青年少女在门口站着说说笑笑，看见苏依依来了，一窝蜂地涌上来，七嘴八舌地赞，又央求她等下唱一曲来助兴，待看到身后跟着的两张陌生面孔，又乱哄哄地上来拉手，态度之亲切随和，让骆守宜越发坚信自己是到了传销窝点。

　　“你们都别疯疯癫癫的，小心吓到了客人。”苏依依一声娇喝，赶苍蝇一般把他们赶开，笑着往屋里让人，“密斯姚密斯骆可别见怪，这都是我们歌舞团的学员，不练习的时候就是最无聊的，见了新同志来，新鲜得不得了。咱们本来是街坊，原该常来往的，熟了就好了。”

　　这里的三间房打通成了一间，脚下的青砖地也翻成了实木地板，擦得油亮亮的，闪着蜡光，有点像八十年代流行的跳舞厅，而屋角放着一架钢琴，旁边架子上手风琴，小号，手鼓，小提琴，各种乐器一应俱全，更加像一个跳舞的地方。

　　屋子的一角开辟出来算做休息区，放了一套沙发，几张靠背椅和圆凳，茶几上倒确实摆着西洋的瓷器，苏依依走过去瞧了一瞧：“怎么光是咖啡？”于是先按两人坐下，又到门外吩咐去端蔻蔻和点心来。

　　她这一离开，刚才被轰走的几个青年又锲而不舍地追了进来，围坐在四周，纷纷自我介绍，除本名外无不带有一个英文名，一时查理布朗各种丝丽漫天乱飞，骆守宜压根记不住，只有傻笑着频频点头，然后不停地夸赞他们昨天的演出如何别致，如何新鲜，如何没看过。

　　一个烫着长鬈发的小姑娘就坐在她身边，听她这么说，笑着怂恿：“既然这样好，干脆你也进我们这里来，每天不用读书，只是唱歌跳舞，大家一起玩，月底还有十几块的零花钱，好不好？”

　　骆守宜嗖地一声提高了警惕：来了！果然来了！

　　姚细桃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很纯洁无辜地回答：“读书也没什么坏的，我成绩好得很呢，再说，学堂里也会教我们唱新歌。”

　　鬈发小姑娘大笑了起来：“那怎么能够一样，在学校里老师凶得狠，在家里父母管得也严，到了这里，不用读书，一般的不为将来的生计发愁，大家又和乐，再说，你们学堂里教的那些新歌怎么和我们这里的相比，密斯脱冯，你说可是。”

　　冯先生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留一头到肩膀的半长发，虽然也跟了进来，却一直靠着沙发的靠背站着不说话，此刻听到提起自己，方矜持地点了点头：“苏丽说得对，学堂里教的歌子，我又不是没听过的。”

　　说着他走向一侧的钢琴，坐好之后掀开盖子，手指灵活地在黑白键上弹了一个来回，然后自弹自唱地高歌起来：“光阴似流水，不一会儿课毕放学归，我们仔细想一想，今天功课明白未？老师讲的话可曾有违背？父母望儿归，我们一路莫徘徊，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大家努力吧，同学们，明天再会！再会！再会！”

　　最后两个字的歌词被他反复地唱了出来，显得有些滑稽，周围的人都吃吃地笑，骆守宜茫然不解地看向姚细桃，姚细桃虽然身为女学生，但对此一样懵懂不知，于是只是看着，并不出声。

　　苏依依一脚跨进门来，道：“我当你今天抽了什么疯，弹起学堂歌来了，原来是故意向两位密斯卖好，平时就不见这么勤快，真该打。”

　　冯先生立起身来，甩了甩头发，扬起下巴，略带高傲地说：“不过是露一手让小女孩子们晓得她们会的我们一样也会，免得还以为我们真是不学无术之辈，心里不知道怎么嘲骂呢。”

　　苏依依就真的过去在他肩上捶了捶：“越发说起疯话来了，还不赶紧弹几首新曲子给小妹妹们听听，算是赔罪。”

　　冯先生从口袋里掏出雪白的手绢擦了擦手指，毫无诚意地说：“昨天她们也来看了演出的，新歌听过几首，已经足够大开耳界，再多了，怕一时吃不下。”

　　作为‘小女孩子’的两人，迟钝地发现自己终于还是被当成了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骆守宜首先气不过，响亮地笑了一声，故意转头对姚细桃说：“密斯姚，这种小学生才唱的歌，你们早就不学了吧？”

　　姚细桃微笑着，双手互相捏了捏手指，彻底活动开：“可不是！密斯脱冯大约离学堂很久了，不太知道新鲜事物，也难怪呢。”

　　苏依依笑得花枝乱颤，推了冯先生一把：“你看你，二十几岁的人了，和小妹妹还计较，密斯姚，密斯骆，你们可别生他的气，密斯脱冯是惯有些艺术家的不羁气息的。”说着亲自上前来给她们倒了两杯咖啡，又笑着说，“我离开学堂也很久了，倒不晓得现在学堂里教些什么歌，密斯姚不介意的话，给我们唱一首，让我们听听可好？”说着又回头对冯先生说，“罚他给你们伴奏得了。”

　　“这倒不用，钢琴嘛，学堂里也教过的。”姚细桃虽然身为理科生，但自幼钢琴芭蕾小提琴都是学过的，就是为了提倡‘素质教育’，偶尔在必要时候装13用，此刻正在点儿上，

　　冯先生有些意外，瞪着眼睛看姚细桃从容地站起身来，向四面欠了欠身：“献丑了。”

　　苏依依带头，一干人等噼里啪啦鼓起掌来以示欢迎，骆守宜比她自己表演还要激动，抓着姚细桃的手握了握，示意她加油。

　　“密斯骆，不如一起来？”姚细桃岂能放过这个拖她下水的机会，当机立断，拖着她站起来往钢琴走去。

　　“哎？我？”骆守宜猝不及防，被她拖着走过去，压低声音说，“救命！我只会弹吉他！”

　　姚细桃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钢琴边上站好，自己坐下，低声说：“唱总会的吧？”

　　“哎哎！你要弹什么也跟我说一声啊，我很爱忘歌词的！”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惊慌样子，冯先生的脸色倒好了很多，带着笑摇摇头，自顾找了个空位坐下，做出要欣赏的样子来。

　　姚细桃深吸一口气，穿来就没练习过了，身体又不是自己的身体，只希望本能还在吧……想着，手指轻轻地在黑白键上滑过，试着按了几下，很好，比自己家里那一台还要沉硬，约莫是德国老牌子货。

　　她叮叮咚咚地试着调整自己的指力，但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小姑娘在毫无章法地乱弹，已经有人在嘻嘻地暗笑：“真胡闹。”冯先生脸色就更好了，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端到嘴边的时候，微笑了一下，声音低不可闻地说：“小丫头。”

　　骆守宜紧张地看着姚细桃，叫苦连天，压低的声音都在颤抖：“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刚才只说要唱，哪个叫你还弹嘞……我们的目的是要先声夺人，不是来出洋相的啊。”

　　姚细桃手上有了把握，心里也有了底，抬头一笑：“谁说会出洋相的？”

《陈凰》
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