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宿命

　　桃花堡哄乱的声音喧杂又在瞬息零落而止，像是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四下里极其的静。
　　静得似乎能听到了风声里那细弱的蝉鸣声。
　　一夜闹腾，半夏回到房里天已泛白。
　　还未在榻上躺下，便有个口音怪异的声音在楼外唤道：“尊贵的朋友，请问你在吗？”
　　半夏一愣，披了外衫。见到来人，她抬了眼眸略略扫过，一瞬又垂下：“瀚海来使？”清清冷冷的目光在那舞姬身上略顿，才看向异国打扮的男子，“有事？”
　　“尊贵的朋友，我等就住在隔壁的院子。昨夜里瞧您不曾休息，特地送来韩海国的佳酿，希望您有个好眠。”说着，他从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孩童手里接过了银质酒壶。
　　半夏微微蹙眉，接过了酒壶，轻轻晃了晃，一股浓郁的酒香夹杂着刺鼻的花香，比那舞姬身上的香味更甚。
　　“还有事？”
　　那来使十分的错愕，干巴巴地笑：“那么，尊贵的朋友，我等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这么一闹，半夏索性就没再睡。视线扫到桌案上的银质酒壶，她起身到桌前倒了盏酒，看着银质小杯盏里面浅浅盈盈的琥珀色，鼻息间也萦绕着酒与花的浓香。
　　忽然，又有人轻敲门扉：“小夏，我让仆人准备了些吃食，你也与我一起用点？”
　　半夏开门，引着花满楼进屋，看着他轻蹙眉眼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你这里……”花满楼走进桌前，准确地拿起半夏刚倒出的一盏酒，放到鼻下轻嗅：“果然是西域香料，这酒是？”
　　半夏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掀起好看的眉眼看他，“韩海国来使送来的。”她饶有兴致地又往一盏银质小杯中倒了酒，轻轻摇晃着酒盏，琥珀色的酒衬着银银的光亮，一圈一圈地晕染开，霎是好看。

　　半夏的眉睫一颤一掀，眼神澄澈得黑白分明，古井无波的眼里此刻透着跃跃一试的光亮，她问花满楼：“你觉得这酒如何？”
　　花满楼蹙眉良久，淡声道：“……确实是好酒，但是这刺鼻的香料味道仿佛是在掩盖什么。”他抬头，无焦距的眸子望着半夏，“不准你喝。”
　　半夏像是泄了气一般的郁郁，顿了顿，她又不甘心地闷声埋头强调道：“不会有事。”
　　那不情愿的语气，花满楼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夏，我会担心。”
　　半夏愣了愣，抬头望着他，似是不解。
　　“无论是刚才的七叶断肠草，还是这壶来历莫名的酒。”他微微笑着，语气却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即使知道你有自保的法子，我还是会忍不住地担心你。”
　　半夏张开嘴，又垂头细声道：“对不起。”
　　花满楼笑笑，却扯开了话题——他要的从来不是半夏的道歉，就像半夏要的从来不是他的道谢一般。

　　“这酒里可有什么？”花满楼可不觉得这普普通通的西域美酒就能让半夏这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又并非是像陆小凤这样嗜酒的人。要说，奇花异草毒虫说不定更能引起眼前这姑娘的兴趣。
　　而事实上，花满楼的确足够了解半夏。只见半夏刚才还黯淡的眼里又亮了亮，她偏着头想了想，才回答道：“酒里有毒。”
　　“有毒？”花满楼的脸绷得死紧。只一瞬，他又放松下来。那天宴会半夏也是在场的，她没有及时阻止，不太存在这种毒当时没有发现的可能性。更多的——大约是这毒并无大碍，而她又有足够的把握在事后给桃花堡里的人解毒才这般施施然。
　　花满楼猜得虽不全，但也猜了个大半。宴会上半夏虽第一时间觉察到这西域美酒有问题，但是那时她的注意力却更多得放在了陆小凤身上。而之后，更是麻烦一件接着一件，若非这时瀚海来使又送来了酒，她都要忘记这茬事了。当时，她在了解到这毒能轻易解除，而众人暂时也无大碍之后就没打算打草惊蛇地在宴会上就指出酒里有毒。只幸好——那日花满楼却是滴酒未沾的。
　　半夏很满意。

　　“嗯。的确是毒。”半夏眯着眼睛，看着银质酒盏里颜色好看的酒水，“具体是什么毒，我也说不上来。但是，这毒性蹊跷得很——我竟觉察不到它到底是何作用。不过，若只是要解毒，倒也是简单得很。只是……”
　　“小夏。”花满楼无奈地叹了口气，竟然只是为了弄清药性吗？
　　半夏的脸蛋又无意识地鼓了起来，视线在酒盏和花满楼身上滑了一圈，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几分讨好，“那我这就写药方，让花伯父他们用药。”
　　“我保证，他们一定没事。”
　　花满楼顿觉无奈，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哽在喉头，最后只是苦笑着叹道：“我知道。”
　　他知道，半夏一定不会让他在意的人出事。但是，她对于“出事”概念的标准，还真是让他颇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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