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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重重,乱阵迷人眼(下)
“这个永离翁怎的这般不讲道理?下棋就下棋,还弄出这些个劳什子来乱人心智作甚?”迟儿忿忿不平道。
“快别气了,左右我们也别无选择不是?还是让大哥专心棋局吧。”我安慰道。
迟儿看了一眼苦苦思索的席南,瘪瘪嘴也没再多说。
不经意间,席南再次移动了一步。猛然间狂风大作,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住往后退去,待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反绑在了一截木头上,亭中只剩席南一人。我往四周看去,迟儿、卫立青和漓真离我不远,此时也被反绑着。稍稍低眼一看,我们各自在一座塔形巨石的顶端,下头黑黢黢一片,不知有多深,让人毛骨悚然。
“不要朝下看!”卫立青喝一声,不知是说我还是迟儿。
话音方落,从巨石下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我忍不住悄悄往下瞥了一眼,登时手脚有些发软。无数只毛茸茸的手掌般大小的黑色虫子正沿着巨石往上头爬来。我生生吞下了喉间的惊叫,紧闭双眼死死靠住后头的木头,麻痹自己这些都是幻觉。
“啊啊,哥哥,好多虫!呜呜,哥哥,它们要咬到我了!哥哥,奚大哥,你快些下啊,呜呜,你快些!”迟儿语无伦次的尖叫和啜泣声加剧了我的恐惧。
“闭嘴!这些都是假象,它们咬不到你!”卫立青暴喝一声,又朝席南喊道:“莫要顾及我们,万不可乱了心神!”
时间过得极慢,我几乎能听到那些虫子在我脚下用利爪抓住石头时发出的咔咔声。终于,我听到了席南移动棋子的声响,犹如天籁。后头的束缚突然消失,我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被卫立青伸出一只手挡住了,而他另一只手正抱着吓软的迟儿。
“让你们受惊了。”席南略带歉意的声音自面前传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凉亭。
“倒是难为你了。你只管取胜,我们自会护好自己。”卫立青一面将迟儿交给漓真,一面道。
席南看我们一眼,不再多说,低头沉浸在棋局中。
四周的景象再次快速变换起来。我们被一股力量推出凉亭,随后亭子化成了一堆两人高的柴堆,而席南此时正端坐在上方专注于棋局,不知是否意识到变化。
最底层的柴火忽而被点燃,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火焰上窜,眼看不多时就要将席南卷入其中。
我焦急万分,不知所措地朝卫立青道:“大哥似乎还未察觉到变化,这当如何?”
“他知道。”卫立青肯定的看着席南道。
然火焰上方的席南依然纹丝不动,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火苗继续上窜,阵阵热浪将席南的脸氤氲得模糊不清。
“奚大哥,你快随便走一步棋吧!”迟儿担心地喊道。
滚滚火苗已经将席南的衣角引燃,我咬紧下唇,汗湿了手心。隐约看到席南似乎笑了一下,紧接着火焰蓦地熄灭了,柴堆也悄然消失。众人再次回到了亭中,席南背对着我们,我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得棋子在桌上快速移动的声音,以致周围的物事都来不及改变。
少顷,只听得席南胜券在握的道了句:“承让!”随即果断移动一子。随着那声轻微的声响,凉亭开始倒塌,荷塘中的泥土破水而出,而后越升越高,直到变成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又回到了那条碎石小道,席南转过身来,我这才瞧见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下巴上也挂了许多,不知是因方才的大火还是由于殚精竭虑。我想也没想便抽出丝绢欲要给他擦干,手方伸到他脸边又忽觉不妥,一时间愣在那儿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席南低眼盯着我,那神情似乎在说:“愣着作甚?再不擦他们就得看出端倪来了。”我立马回神,不顾心里的别扭,三两下给他擦干了。
“此般也能破‘黑云压城’,南,你当真是个奇才!”卫立青拍着席南的肩头,毫不吝惜溢美之词道。
“凑巧罢了。”席南谦逊道。又抬头看一眼快要西沉的太阳,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尽快进谷。”
“嗯,这便走吧。”卫立青一面说着,一面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迟儿。
五
没走几步,一座府邸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府前立有两尊张着大口的石狮,其中一只石狮的脖子被一根铁索牢牢套住,铁索另一头随意的垂在地上。我正疑惑着何以要将石狮套住,一旁的迟儿早已抑制不住满心的兴奋。
“真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哈哈,我们终于能见到永离翁了!”迟儿跑到前面,回头兴奋道。
“卫迟儿,你给我回来!”原本正多疑的打量着四周的卫立青扭头朝迟儿喝道。
“哎呀,哥哥!都到了怎么能还有机关?你就不要再草木皆兵啦!”迟儿不以为意地笑笑,说着已经跑到了门前,径直往那两扇乌木大门敲去,然那两扇看上去厚重的大门却像是两片薄纸一般,一碰便开了。
如何也想不到门后竟是一个地下暗河,在门打开的一刹那雄浑澎湃的浪涛声震耳欲聋。迟儿重心不稳,惊叫一声便往前跌去。离迟儿较近的席南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但还是随着她滑了下去,幸得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门槛,众人方舒下一口气,木制门槛突然变作泥土,并且开始松动。卫立青慌忙过去拉住席南,但由于没有着力点,也被拉了下去。我身旁的漓真风一般冲过去抓住卫立青,却也无法停止下滑。
我站在一旁心急如焚,蓦地想到那尊石狮脖子上的铁索。急忙跑过去拾起另一头,焦急喊道:“漓真,接住!”语罢朝快要落下去的漓真扔去。
漓真一把接住,陡然稳住了下滑的势头,再一个用力将众人拉了上来。
“呼……”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下来。手无意识地碰到了石狮的前爪,那处突然凹陷,我吓得立马收回手来。抬头却见门上的匾额上出现了“渔女谣”三个字。
正在掸着身上尘土的席南随着我的目光看向匾额,皱眉道:“渔女谣?”
一边训斥着迟儿的卫立青闻言方才停下来,缓了一口气,他尽量心平气和道:“方才确实听到河中似有女子歌唱,情急之中却不曾听清所歌为何。”
我仔细一想,方才门推开的一霎那确是隐约听到有女子踏浪而歌,后来却无暇细听。现在门内沉黑一片,只有不绝于耳的浪涛声而已。
“我只记得后三句,第一句却不曾听明白。”席南沉声道。语毕揉了揉眉尾,看上去颇无奈。诚然,眼看在最后关头被拒之门外,谁也不会好受。
“若非是你,又怎会横生这许多枝节!”说着卫立青又开始愤然指责起迟儿来。
“怨不着她。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其它波折。永离翁不会轻易让人进谷。”席南看着漆黑的门内,冷静道。
“奚大哥,我记得第一句。”迟儿小心翼翼道。语罢怯生生的看了卫立青一眼。
众人这可愣住了,沉稳如席南在那种状况下都无暇细听,迟儿此言不能说令人不震惊。
许是看出了众人的怀疑,她急忙辩解道:“真的。我当时虽说掉了下去,可奚大哥不是抓住我了么?我想这下定不会有事了,听到下头有人唱歌,便细细听了起来。只是我记性太差,单单记得第一句啦,可这不正巧么?”说完睁大双眼无辜地看着哭笑不得的我们。
“嗯。说来听听。”席南点点头道。
“应当是‘狂风掀碧浪,巨浪打船头’。”迟儿一本正经道。
席南略一忖度,上前一步,朝着黑暗高声念道:“狂风掀碧浪,碧浪打船头。”话音刚落,对岸忽而出现了一个洞口,夕阳橘红色的光线喷涌而入,而我们跟前则多出了一块发着莹润光芒的石板,凌驾于暗河之上。
“船头江渔女,渔女何所求?不羡白玉钗,任尔千金裘。只愿春光好,肥鲀尽上游。”席南每念出一句,河上便多一块石板,直到四块石板在暗河上铺成一条石桥,直通对岸。
席南率先踏上石桥,确定安然无恙后方才让我们上去。桥上狂风扑面,像是楞要将人掀翻下去。下头巨涛翻滚,像是野兽咆哮,扬起阵阵水雾,让人心惊胆寒,不敢挪动。
迟儿在前头也踟蹰不前,结果被卫立青不由分说一把拖住便快步往前行去。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席南走了回来。
“走吧。”他一面说着一面拉住了我的手腕。虽然也害怕,却不知为何,他在一旁我便异常安心。
终于走出了洞口,外头已经是夕阳西下,只剩满天火色云霞。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纹丝不动地立在不远处,面无表情,脸上有一种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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