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

　　阿云带我到了天空城，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
　　以前都只是听说，却没想到里面藤蔓缠绕浮云游走的情景真实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居然来得这么壮观！
　　我往前单脚蹄了几步：“这里……太帅了！”
　　阿云走过来扶住我，跟我一起看眼前的天空城：“这里是天界孕育生命的场所，非常干净，我最喜欢这里。”
　　我看向他：“你常来吗？”
　　“嗯，”说着，阿云走近最近的一块浮云，呼唤我过去，“你来摸摸，这里的云都是温暖的。”
　　“不是都是水分的么。”我说着跟他走过去摸，奇怪的是都是干的。
　　“这里的云都由黎迦控制着状态，躺着很舒服。”说着，他两手一撑，跃了上去，随后伸出食指指着我，一条金色的线将我缠绕，我就跟着一起上了去躺在那里。
　　我白他一眼：“别跟我提黎迦。”
　　“怎么了？”阿云接着开始控制这块浮云的游走方向，一直往天空城的深处慢慢过去。
　　我侧身，背对着他，伸出手去赶旁边经过的小飞虫：“提到他就烦，厌！”
　　缓慢游走着的浮云停了下，阿云转过头来：“黎迦……虽然性格暴躁了些，为人还是可以的。”
　　“我去！”我即刻坐起身，“从没见过这么贱的人好么！他……”算了，不能说出去的。我没好气地回过身去，继续赶虫子，“这里的虫子太多了，厌！”说着，就要放火烧了它们。
　　阿云赶紧拦住我：“它们可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
　　阿云很认真：“这里的生命运转多亏了它们。”
　　“你以为是农夫山泉么？”
　　阿云看着我，眨眨眼，又眨眨眼：“什么？”
　　“农夫山泉就是……”咦？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怎么了，但又这么熟悉……
　　阿云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了？这么恍惚，累了的话就先睡一会儿吧，要过很久才到半月泉的。”
　　“半月泉？”
　　“嗯，在天空城最里面的地方，它的水有疗伤作用的。”说着，阿云从我们坐着的云上拨了点下来，控制它变成一张很薄的毯子盖在我身上：“你先睡一会儿吧。”
　　我朝他笑笑，阿云这人还挺好的。

　　可能是天空城真的太壮观的缘故，在睡梦中，我仍旧处在天空城。
　　只是是在晚上，身边有萤火虫飞舞，月光隐约照亮天空城内叶脉清晰的枝干。
　　我站在高处的叶脉上，面前是月牙形的湖泊，湖面上波光粼粼，是因为有晚风的关系。大概是站得太高，这湖看起来很小。
　　我的头发被晚风抚起，深黑的发色，在周围萤光的微光中倒也有些透亮的泛红。
　　我一直沉默，身后似乎站了个人，很暗，看不清。
　　隔了很久，我双手交叉着捏住自己的肩膀缓缓蹲下，终于开口了，声音带有哭腔：“怎么会这样……”
　　身后的人不说话，看不到他的脸，但隐约的，能看到他微卷的短发，以及在夜晚，仍旧金黄的发色。
　　我的视线一直对着面前的那湖水，没有移开：“你说，我跳下去，会不会死了？”
　　听到“死”字，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走过来，很慌张：“别！洹參他只是太生气了，过不久他就会意识到其中的蹊跷。”
　　“我，我在他的屋门口跪了三天他都不见我……”我回过头去，眼睛早已经肿成了两个球，现在这两个干枯的眼球里面又被逼着挤出眼泪。
　　“那你也不能寻死啊。”身后的人拍着我的背，微卷金色的头发，是尤乐。
　　“反正我这才第一世，还是第二世，说不定这样一来洹參就会考虑原谅我了……”
　　“你……”尤乐正要劝我，我猛然回头，“你不是说过有种可以让下一世记得上一世记忆的办法么？”
　　“你……你想做什么？”
　　“我不要忘记他，第二世我还会去找他……”
　　尤乐微蹙眉头：“你，你怎么会遇到六千的……”
　　我缓慢地摇头，蹲着的姿势从未变过：“恩泽日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戴面具的人，他是银色头发的，但我不知道他是……”
　　“天界每个人都知道阿。”尤乐很认真，转而掰正我的身体，让我正面看他，“你没有吃我给你的药丸对不对？”
　　“药丸……”我回想着，出生的时候尤乐就给我的胆我一直没有吃，我缩得更紧了，“对不起……”
　　尤乐有段时间的沉默：“算了，事已至此。但你也不能寻死啊！”
　　“我……我只有洹參，他不要我……”我瑟缩着，缓慢地重新面对着下面的湖，那湖水真亮，仿佛是滴下来的眼泪汇聚起来似的。
　　尤乐把我拉回来一段，因为我不由往身后跌，因为这个动作，脚下的叶子震动了下。尤乐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片叶子不安全。”
　　我站起来，尤乐带着我，他开始往后走。但我猛然挣脱他的手，尤乐回头诧异地看着我，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我已经往外跳了下去：“让我记得他。”
　　“阿初！！！”我不断下落，尤乐的脸越来越小，他趴在那里十分惊惧，他的手伸出来，也企图将我拉住，但终究还是没能拉住。
　　直道耳旁巨大的冲击声，液体侵入的我耳朵鼻子每个身体细胞，我才清楚认识到这个世界，才更加用力地记住六千这个人。
　　下一世，一定不要遇见他。

　　我像个给我掐了脖子无法呼吸的人重新获得空气以后的尸体，整个人疲软着，又猛然挺起，脱了力之后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张大嘴巴，口水一个劲往外流，但丝毫不顾及这些。
　　阿云被我吓到了，他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醒我：“阿初！”
　　我知道他在摇我，但我看不到他，我的眼前一片白色，像是困在大雾里，一直到感到全身触了电一样的疼痛，我的神志才恢复清醒。
　　但我全身还是脱了水一样无力，只躺在那里调匀呼吸已经让我花很大力气了。
　　阿云扶起我：“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像溺水一样？”
　　“我，咳……我被口水呛，呛到了。”
　　阿云扶直我，他看我还是有些难受的模样，便将手按在我头顶，接着，不同于之前触电一样的疼痛，一股暖流从我头顶开始缓慢灌进我的身体里，舒服极了。
　　“好点了么？”
　　“嗯。”
　　阿云扔给我一张卷起来的叶子，里面盛了些水：“你刚才吓死我了，我刚去弄了些水回来你就要死了一样。”
　　死了……？我的第一世就是这样死的……
　　记得尤乐说过我每死一次洹參都得到好处，我以为我的死是给洹參害的，但看来并不是这样，至少我的第一世是因为六千而死的。而在其中，尤乐扮演的是个旁观者的角色。
　　阿云拍拍我：“怎么又傻了？”
　　我看面前的阿云：“没什么，想到一些事。”
　　阿云喝着自己手里叶子的水：“不开心的事就别想，越想越累。”
　　“嗯。”我应声，低头喝自己的水：“咦？这水挺好喝的。”
　　“那是，这是半月泉的水。”
　　说话间，我听到嗡嗡声，是哪种小虫子，我趴出我们坐的浮云往外看。成批的虫子在往底下的某个中心点飞去，但太远了，我看不清楚。好在那些小虫子有成群结队离开那里，像四周飞去。而出现在眼前的，居然就是梦里的那个湖！
　　我诧异地回头：“这里是半月泉？”
　　“对啊。”阿云说着走过来跟我一起往下看，“这些是莹虫，以前也算是天界的一个族群，后来被黎迦降服了，它们负责把泉水运送到天空城每个地方。”
　　“天界不是由六千创造的么？”
　　“六千又不是神。”
　　“可所有人都这么说阿，六千创造了天界，是天界的创世神。”
　　阿云笑了，像是对六千的嘲笑：“怎么会有神呢，只是害怕他的强大从而吹捧罢了，所以说历史都是胜利者写的。”
　　我敲敲他：“你这话要传到了六千耳朵里看你怎么办。”
　　谁知，阿云完全不吃我这一套，反倒把他的不良思想开始跟我传播：“你不要怕他，他其实没那么厉害的。”
　　“好吧好吧，你赢了，反正我也不认识他。”
　　“你要想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的。”
　　“不！”我连忙回绝，双手摆成一个大叉叉，“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哈哈。”阿云捏捏我的肩膀，“好了吗？”
　　“嗯。”我点点头，毕竟只是幻觉，从里面出来以后恢复的很快。
　　“那脱衣服吧。”
　　“嗯，阿？！”
　　阿云过来，双手搭在我两肩，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只说一个字：“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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