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两望

作者:文武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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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他在黑暗中扯住我的左臂,不停地向前走着。他步履稳健,不急不缓,我很是奇怪他是如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辨清方向,一步不错地行进的。
      我们走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停下,站在离我不到一臂的地方说:“一会儿出去,你看到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暗暗记住,我们回去再做计较。”
      “知道了。”——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木偶,别人扽一下,我便动一下。
      我被他拉着进入了另一个狭小的甬道,走了不久,他只一声“到了”,我忽然感觉到眼前不远的地方有一片亮光。
      我俩步步接近着那点光亮,而走近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通向外面的洞口,他在我前面出了洞,然后伸手对我说:“上来吧。”
      我把手递给他,然后就被一股力量拉到了地面上。说是“地面”,其实是一片灌木覆盖的中空之所。我们站在地面上都只能弯着腰,一抬头便会被这低矮的荆棘所刺伤。
      就在这种环境下,他忽然对我说了声‘跟上’,便从我们侧面一个不到半人高的缝隙中钻了出去。我没有选择,只得跟着他硬生生地从这同一个荆棘密布的口子钻了出去。出去时,灌木的棘刺在我身上化了几道血口,虽然不深,但却还是十分疼痛。
      我忍着跟上,走了十几步,便到了一个似半山腰的地方。我记得,在密道里和他一直是向下走的。因此眼前,我们看到的大概是一个深谷,这深谷并不同于其他我所见过的任何山谷,或沟堑——谷里没有任何草木,满眼望去,是一片巨大的红色岩石,这红或深或浅,在眼光的照耀下显出不同的光彩,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磅礴。
      不知是否是战争的记忆太深,看到红色的东西,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血。深红为旧,浅红为新。这些巨石在我眼前似乎成了一个个血染的墓碑,而这深谷便成了一个安葬墓碑的孤冢。说这里是孤冢其实并不过分,因为我再看了一久后,便认出这些巨石的排布就是从那日我演示给苏启的那个圆形石阵上演化来的,只不过,这阵比那个圆阵还要多了一些横竖石列的分布,而且此阵巨大,我们正眼望去,只能看到它的一半。这下便把破阵的难度陡然提升了百倍——可以想象,若是有人进入这里,便很难绕得出去了。
      我很诧异,究竟是什么人可以摆出这样的阵法。虽然我知道这世上一定不只叶清一人会用阵,但是懂得如此高明阵法的人,这世上大概并不多。而且就算懂得阵法,能移动这巨石,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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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那里只逗留了极短的时间,苏启便带着我离开,仍沿着原路退回密道,一路走回那个来时的树洞。到达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几乎一日没有吃半点东西,肚子里叫个不停。
      苏启把我带上马,忽然在我背后说:“你原来就是个吃货啊?”
      我听到这话,心里一气,争辩道:“快一天没饭吃了,还不许饿吗?”
      “我们现在回去,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他声音已没有来时那么冰冷了。
      比起吃饭,我更在意是我们究竟来做什么,于是我便旁敲侧击地说:“刚刚你让我记住那些石头是做什么?”
      “要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是破阵吗?”
      “我会告诉你,我要你做什么。”
      “苏启。”我真的佩服他的耐力,遂半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从小吃米饭时,就没掉过半粒?”
      “你说什么?”他开始有些奇怪于我的问题。
      “我是说你嘴严,严的从来没漏出过半粒米!”
      他听完我这话,良久都没有回答。而是带着我,一路疾驰,再回到住地后,只说了一句:“少说话,总不会有错。”
      这话不知是说他自己,还是在提醒我。我只得不再张嘴,跟着他进了屋。他吩咐下去后,便有人上了饭菜。

      %%%%%%%%%%%%%%%%%%%%%%%%%%
      吃过晚饭后,我被他带到一张书桌前。他指着桌上的笔墨问我:“你可否画出今日所见的石阵?”
      我看着他,用最平静的语调说了个谎:“那个太复杂了,我不可能都画出来。”
      “那好,我们明日一早再去看一次。”他继续说道,“今日,能记下多少先画多少。”
      “好。”我一边答应,一边在纸上画着。半饷后,大约六成的阵型被我描在了纸上,大体的结构已然跃然纸上,只是有些细节,我没有画出。
      他看着我画图,并没有出声,只是在图画好之后,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便放下道:“好了,你回去睡觉吧。”
      我并没有照他的吩咐去做,而是站在那里,问了他一个看似漫无边际的问题:“苏启,你做事会问为什么吗?”
      “什么?”他抬头看我。
      “你的行动也有人在吩咐对吧?”我与他四目相对,想极力从他的波澜不惊中看出点什么,“听令,分两种境界,一是迫,二是从。迫者如我,或为利或为生;从者如你,或为忠或为义。你必然当这二者有区别,可实际上,于发令者来讲,都只是达到目的的途径罢了。”
      他并没有答话,而是绕过我的话锋,不咸不淡地说:“你也是为忠义才跟我来的,不是吗?而你又怎知我不是为利?”
      我仍不死心,想把他绕入我的话中:“无论如何,我们不同。我为的是于我站在同一处的人,而你为的却是站在你头顶上的人。我于他们是兄弟,你于他们只是棋子。”
      “杨如遗,你这是挑拨?还是离间?”
      “都不是。”我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是天道——人心嵬嵬,若没有私欲,自是坦荡不言,何须标榜忠义?”
      “你是说,若无恶,何言德?”他是聪明人,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言德是为免恶,这总好过,宣扬忠义多半是为了统治。只说如今天下一统才几年,可还有人记得那些战争?几人还会提起当年的金戈铁马呢?”我并不愿揭起伤口,却想让他跟进一步知道我的深意,“最锋利的刃,昨日伸出去能刺伤敌人,今日留在怀里就可能扎到自己。”
      他听了我的话,半饷后,才幽幽轻叹道:“既然成刃,便没有选择了。刃已成,再把它熔铁成犁,怕也难以耕地了。”
      他的话,也有一种悲凉的道理,就像战死沙场是将军最好的归途一样。我正在踌躇如何继续我们的谈话时,他忽然说了句:“杨如遗,你不是个普通人。”
      我听到这话,惊了一下,忙说道:“在你眼中,何谓普通?”
      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双眼紧紧盯住我,静静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你的背景,家事是什么?”
      我们互相都只有问题,没有回答。我接下来的也只是个问题:“那么你呢?苏启,你在做青松堂的堂主前,是做什么的?家在哪里?”
      “不记得了。”
      “是不想记得了吧。”我看着他说,“人总是选择性遗忘一些东西,久而久之,便真的如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来,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做游戏了。”他忽然调转了身子,从多宝橱的一格中拿出一个盒子,走到我身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摊开铺在我的面前说:“这图,如何从这点以最短的路走到那点?”
      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纸上画着的,赫然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个巨石阵。横纵方圆,没有半点错误。显然,他今天让我画图,只是在试探我,而真正的目的,自然是解开这阵法。
      我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下,然后便说道:“这图其实有不只一种走法,要看当时的地理情况具体分析。只画出路径,看到真实的情形,单凭这地图,未必可以走得出去。”
      “你的意思是?”他皱起了眉头。
      “带上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在耍什么花样?”
      “我去之前,要知道他们的情况。”——我只是在赌,赌他们不会在带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斩尽杀绝了。
      “不行,那样耽搁太久。”他拒绝了我。
      “呵呵。”我冷笑了一下,“你见过做交易前,一方先失了筹码的吗?谁都不是傻子对吗?”
      他盯着我,良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是一句:“你跟本就没想过合作对吗?”
      我不置可否,只是重复着我的条件:“如果知道了他们的消息,我马上就带你们进去。”
      “好。”他破阵心切,总算后退了一步,“怎样算知道消息?我不可能把人都给你带来。”
      我静静地说道:“你只要问我三哥杨如严,帮我打听一下,我大哥和二哥是否安好,就可以了。”
      “你只要这个?”苏启看着我有些疑问的神色,“若我告诉你安好,你便信了?”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做不做在你,信不信在我。很多事情,于心而言,不知道便是没有发生,没有发生,一切计较,都是无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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