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同人女的那些年

　　高斯捡到格洛丽亚的时候，他还不到九千岁。
　　—此乃他们的初遇。

　　高斯误入格洛丽亚暂时停留的地方。本体埋在土里睡觉，藤蔓留守在地表进行防范。
　　很不幸，高斯误触了反击程序。
　　于是他被迫和藤蔓互殴。
　　打架打到一半，藤蔓忽然收起攻击性，默默缩回地里，拱卫着格洛丽亚出来。
　　花盯着高斯看了好一会儿，给他表演了一个大变活奥。——她拟态成了与高斯外表相差无几的形态。
　　“用这个样子和你说话吧。”
　　格洛丽亚说：“你长得好漂亮啊，但是你踩到我了才会触发反击的，你得道歉。”
　　稀里糊涂踩到反击程序、蒙里懵懂打了一架的高斯：“不好意思。”
　　“我原谅你了。——那么，我们可以贴贴了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以纯粹的能量拟似出来的形体向着高斯贴近，很自然的握上他的手。
　　格洛丽亚半蹲下去，把脸放进高斯的掌心。她表情无辜又纯洁：“这是我以前碰到的一个生命体教我的。他说，碰到喜欢的家伙，就这么靠近。”
　　高斯：……
　　高斯：“别听他的，他在骗你。”

　　然后高斯就把格洛丽亚拎在身边教了。
　　一直教到他开拍日月第一击的年纪（？）。

　　高斯和格洛丽亚的关系其实很难定义。
　　从两个人初遇那天开始就相伴而行。他教导格洛丽亚，带她领略那些已经足够熟悉的风光里新的一面。
　　养花是个精细活，养自我意识强烈的花更加难。他只能用陪伴一点一点去掰。
　　格洛丽亚从不在某个地方或是某个生命体身边过多停留。没有家这一概念的种族只为进食而恒久漂泊。
　　她允许有谁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深刻的痕迹，允许某些名字在她的根系中铭刻。
　　但累世积攒而出的寡淡情感像是海平面，风浪只是一时，骤雨也会停歇。
　　所以在某一天，格洛丽亚离开高斯，回到她原本的轨迹上。
　　睁开眼就丢了花的高斯不明她不告而别的原因，他认为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还说好了要结伴同行。想顺着痕迹追过去，又担忧是不是种族特性不敢追。
　　就这么心理上拉拉扯扯了一段时间，高斯追逐着怪兽一路追到离格洛丽亚的气息很近的位置。感化完暴走的怪兽他立刻顺着感知找过去。
　　高斯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格洛丽亚。她的模样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高斯很不解，格洛丽亚倒是比他更自在。她镇定自若，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为什么不告而别？
　　因为是时候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明明已经说好一起走。

　　聊着天，格洛丽亚渐渐迷惑：难道是要一直在一起的意思吗？
　　高斯迟疑着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当初你的话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曾经高斯怀疑过自己是否理解有误，是格洛丽亚用行动证明他没想错。芳龄九千岁的高斯随意算了下未来不知道还要走过多久的岁月，坦然接受了这个固定搭子。
　　——宇宙繁荣又荒凉，没有尽头的时间长河只有一人独行就太寂寞。如果有「家人」，如果有「朋友」，那这寿命再长也无需害怕了。
　　然而他接受了，她却半途走了。
　　格洛丽亚与人同行的时间有短有长，取决于同行之人的品格。
　　高斯是迄今为止，相伴过最长的旅行搭子。有他在教导她之故，有他过于优秀美好之故。
　　格洛丽亚愿以燃烧的恒星来形容这位光之巨人。
　　过度温柔是懦弱，过度善良是无能，过度体贴是缺乏自我。
　　这些东西格洛丽亚从没在高斯身上看到过。她在高斯身上只学习到慈爱与守护，也学习到勇敢和果决。
　　温柔而强大，像永恒燃烧的太阳，播撒光辉。
　　于是格洛丽亚满怀不舍的结束这段旅行。
　　她走得太远了，都找不到最初的分叉路，只好重新找个地方作为起始点。

　　“我们从来不和谁许下永远。”
　　格洛丽亚和高斯像过去的每一个白日那样坐在一起。只是曾经的他们肩靠着肩，如今的他们面对面。
　　迎着高斯的目光，她绞尽脑汁、结结巴巴，试图解释。越解释越混乱，高斯的眼神隐隐透出几分难过。
　　“是我多想了吗？”
　　格洛丽亚舌头打结：“没有……也不是没有……我的意思是……”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以往暂时结伴的所谓朋友，在她离开后从来不会找上来。
　　因为没人会信她，没人会对一朵莫名其妙的花交付情感。
　　他们也曾教导她，但那些「教导」只为满足他们自己的各种欲望。
　　格洛丽亚可不是没有思想的兵器，那些妄图操控她的家伙通通成了某个星球的肥料，永眠在土中。
　　“……我的意思是，我会永远记得你。哪怕我死去，下一位「格洛丽亚」也会帮我记得我和你之间的所以回忆。”
　　最终，格洛丽亚这样说。
　　“但我不想让下一位「格洛丽亚」在时间轴上只捞得起几块记忆碎片。”
　　高斯说。
　　“如果你会永远记得我，如果你会继续在宇宙中漂泊。”
　　“……那么，请允许我与你同行。”
　　光之巨人的寿命无尽头，格洛丽亚的生命也如此。
　　如果分开不是必须，那么，可以选择不分开的时候，就不要留下遗憾。

　　重逢时的交谈并不能说是达成了共识，只能说是两位的灵魂发生了碰撞，然后达成了某种默契。
　　格洛丽亚保持她的轨迹、高斯继续他的活动。
　　宇宙辽阔无垠，也微小如尘。总有奇妙的相遇和重逢在每一个瞬间上演又落幕。
　　他们分开，是为了再见。
　　每一次重逢，都会让两道不同的轨迹向彼此靠近一分。
　　一分，一尺，一寸。
　　总有一天，他们的轨迹会重叠一致。
　　而那一天，便是期许已久的「永远」的起始日。

　　“我愿与你同行。”
　　“一起度过这漫长的寂寞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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