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

　　姜牧整个下午都在一边做事，一边等待着方姐的召唤。如果她没猜错，张萌萌应该已经去找方姐告了个状，哭诉了个自己无端被不良领导姜牧欺压的命。可是一直到下午下班，方姐那也没动静。姜牧专程晚走了一会儿，执着的想要今日事今日毕。硬是等到方姐都走了，她也没用上那些在自己心里骨碌了一下午的台词。
　　“行吧，福兮祸兮。”她在嘴里默默嘟囔着，反正这天又是有惊无险的度过。
　　工作上有惊无险，其他地方就未必了。刚发工资过了不到两周，姜牧的工资又见底了。那点微薄的薪水一发下来，留下房租，水电，给哮天囤好了饭，再把必要的饮食通勤费用划拉划拉，就剩下三位数了。
　　她在回家的地铁上还穿着蒋笑那件冲锋衣，虽然稍微大了一点，没有那么合身，但是姜牧看着地铁玻璃里自己的倒影，还是觉得自己比平时帅气了许多。是啊，这些名牌贵价，从那个牌子上身，就已经可以让人开始自我感觉良好了。姜牧自打离开了父母身边，没了母亲的虚荣心和父亲的钱的加持，这样的衣服再也不舍得买了。
　　姜牧把视线从玻璃上拿开，又开始安慰自己，“不要掉入消费主义陷阱，优衣库和muji都挺好。”，转念一想，脑袋里又出现那点可怜巴巴的账户余额，“呵，只能去夜市小摊上看看了。”
　　尽管贫穷，姜牧还是路过家门口的洗衣店时把蒋笑那件冲锋衣放下了，看着自己一顿晚饭钱就那么被划拉走了，她决定晚上不吃了，消耗中午蛋糕的那点热量。

　　这金钱上的窘迫让姜牧心思活络，她由着手里牵着的哮天带着她到处走，两只手已经不停的在手机上联系之前总找她做剪辑的老金主们了。
　　虽然现在项目的状况并不是很明朗，但姜牧却很乐观，谁让她现在是项目经理了，很多事情她都有能力控制，那加不加班还不是她说了算？而且从她这几周以来精密的计划，以及越来越到位的人跟事，自己额外花时间赚点小钱，那不都是小事情嘛。
　　还没走到家，就接到了一单广告剪辑的小活儿，应该两个周末就做完了。这一单姜牧就可以拿到6000块，快跟她一个月工资一样多了。姜牧欢呼雀跃的签了人家发过来的合同，收了首款，就收了素材整了文件，准备明天下班就开整，尽量早点交活拿钱。
　　事情都做完，姜牧洗漱完躺在床上，心想今天真的是运气好，蒋笑争气，方昭凛没找她麻烦，张萌萌也对付完了，顺利的如有神助。
　　“希望能一直这么顺利！”她看着天花板念叨，但又发出一声嗤笑，“怎么可能，人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就这么一个念头，姜牧就开始在脑子里搜寻所有可能出岔子的地方，接着又开始想如果出了类似状况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个循环一旦开始，就自动进入了循环，有点停不下来的势头，等姜牧觉得自己眼睛酸胀，头脑发昏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拿起手机一看，凌晨2点23分。。。
　　靠！只能睡四个多小时了，明天还要一早去审核。。。
　　焦虑的姜牧在床上又翻滚了许久，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等早上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已经九点十分了。。。
　　“姐，有个事儿，早上舒组长说要加个新镜头审核，可是没在昨天的审核清单上，要加嘛？”
　　“不加。。。不能现场拿东西给导演审，得给他时间提前看。”
　　“哦，好。姐你快到了没？我买咖啡要帮你带一杯不？”
　　“不用了，那个。。。明月，我早上有点儿事儿，得晚点儿到。”
　　“啊？”张明月一惊。“那要不推迟一会儿？等你到了再开？”
　　“不用，你们照常，他们有什么制片向的问题，你就说等我来了再说。”

　　姜牧用五分钟刷了个牙抹了把脸，打开约车软件，看了一眼路况，还行，出租车时间40多分钟，她想都没想，叫了个车，穿上衣服就下楼了。
　　她冲进剧场的时候，几道目光一起齐刷刷的看过来。姜牧心很慌，不敢看那些人在荧幕光下明明暗暗的脸，她若无其事的走到张明月旁边，看了一眼审核进度，惊喜的发现20分钟过后，审核只进行了清单上的第一项内容，现在才到第二个镜头，等舒健开始介绍，她就知道原因了。
　　“金导，方总，这个镜头呢，我在做之前，反复看了当时金导给咱们讲戏的内容。这场戏的重点呢，主要是在那个角色发现飞船故障之后的惊慌，所以这些碰撞产生的烟尘呢，他的力度，范围，和整体的粒子运动的效果，都得跟当时的情境相互呼应起来。。。”
　　张明月跟姜牧交换了个眼神，两个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所以呢，我就额外着了一些参考，张明月！在我的文件夹里。。。”
　　张明月长叹了一口气，越过层层文件夹，找到了他的参考，拖进了播放器。
　　舒健就着他的参考，又开始大肆发挥。
　　张明月一个劲儿的抬头看姜牧。姜牧知道，她觉得姜牧应该打断舒健，把偏离了轨道的审核拉回正途。但姜牧今天迟到了，她理亏，所以她怂，她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好多次劲儿，但都还是话还没出口，那口气儿先散掉了。

　　姜牧开始看方昭凛，好奇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淡定，不嫌烦么？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方昭凛能做那个开口打断这一切的人，好解了在场所有人的围。可是人老人家安然的占着一个两人沙发，手臂长长的架在靠背上，翘起来的二郎腿抖的十分惬意，气氛简直跟这审核格格不入。

　　舒健还在发散，都已经从陨石碰撞发散到太阳风暴去了，烦得张明月忍不住重重放了一下鼠标。
　　是啊，这样诡异的场合，创意层们一聊就没边儿，这好像是这行业里默认的职位特色，而且这些人也确实认为他们的随意发散和无关主题的聊天是天经地义，创意所需，但一旦这个发散走向了不好的方向，那便还是制片的责任，没能效率的让各位聚焦在正确的议题上。
　　鼠标这“咚”的一声惊动了阿金，他轻轻咳了一声，回头对着舒健说，“就这个碰撞和烟雾粒子的效果，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总觉得有点别扭。”
　　“不是啊，我这个完全是按照参考做的，张明月，参考和镜头放在一起比对一下。”
　　张明月把播放器拖出去的时候，很明显阿金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但舒健还是张口开始喋喋不休。姜牧看着方昭凛肩膀一抖，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扭过头来看着姜牧，眼里带着些嘲讽。
　　姜牧觉得不行了，再不张嘴今天这审核要糊了。她正想提醒大家注意时间，阿金先发力了。
　　“诶，蒋笑，你昨天那个镜头的效果我就觉得很喜欢，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看这个镜头的效果跟你那个哪里不一样啊？”
　　姜牧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了，阿金这是把蒋笑往坑里推啊，让蒋笑去点评自己组长亲做的镜头，还是那么个善妒小心眼子的组长。
　　“呃。。。这个。。。”
　　一时间大家都回头看向姜牧。蒋笑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像在让她不要着急。
　　“舒组长用了比我多许多的不同大小的石头，而且他在烟尘扩散上的timing变化也比我的那个多，组长的这个还是比我做的精细多了。”
　　“哦，那我懂了，我可能更想要那种风格化概括多一点的，不是这样偏向写实的。”
　　阿金说完回头看向舒健。
　　“舒组长，我觉得你这个镜头真的做的很好，但确实是跟我想要的有些出入，咱们要不整个效果都在简洁概括一些？”
　　姜牧看着舒健点了点头，很痛快的应下了，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她看了看蒋笑的背影，心说他真的太机灵了，突然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眼看审核要结束了，姜牧知道等下方昭凛会因为她迟到的事情大做文章，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自己是要编个理由骗人，还是干脆坦诚说自己没起来。还没犹豫完，张明月就把灯打开了，姜牧赶紧低头看自己电脑，给大家说审核结论。今天提交的镜头只有一个蒋笑的效果通过了，其他的人还是有许多反馈。

　　审核结束，阿金拉着蒋笑讨论着镜头，舒健在旁边一直笑着陪着，但插不上话。姜牧看方昭凛还在那伸懒腰，想趁机赶紧溜，可是她这个举动还是被方昭凛发现了。
　　“姜牧。”
　　“姜牧。”
　　是两个人在喊她，还有蒋笑。
　　姜牧很本能的，回头看向了蒋笑。
　　“我那有几个镜头的制作顺序排的有些问题，能跟我一起去看一下嘛？”

　　“快去忙快去忙，抓紧时间多出几个镜头啊，大神。”
　　阿金拍着蒋笑的后背，十分亲昵的样子。
　　舒健没再非留下跟甲方们社交，拉长脸先出去了。

　　姜牧没想耽搁，点点头跟着蒋笑一起出去了。没理会在身后咬牙切齿的方昭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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