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气泡水

　　“我要是早几天问你就好了，”路誉年有点郁闷，拿着笔一直在草稿本上乱画圈“我还能给你准备礼物。”
　　“没事儿，不重要。”
　　“谁说的。”路誉年噌的一下直起身来“烟烟你每个生日都重要，更何况是成年18，更要好好重视好好过。谁要是说不重要，你告诉我，我…我去……找他麻烦。”还作势撸了两下袖子。
　　“路誉年同学，”宁以恩觉得无奈又有点好笑，双手摁着他的肩让他好好坐在椅子上“我今年十九了。”
　　“十…十九啊。那就不重要了嘛，十九岁也同样重要......你要是能早一点和我说就好了。”路誉年声音越说越小，“下次对你重要的日子，你都早点......哪怕早一天和我说，可以嘛。”
　　“我真的不想再错过了。”他说，语气听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嗯，好。”
　　“生日礼物等我想好了再补给你。”路誉年伸出手要和宁以恩拉钩，“不许拒绝我。”
　　“那我一直期待。”

　　“我晚自习请假和我外婆一起吃饭。”
　　“那我等会还得想抓谁一起吃饭。”把刚刚的周考英语卷向前传递完，路誉年伸了个懒腰。
　　“要不你等下和我一起走到校门口。”其实大门和食堂很不顺路，宁以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但他也不想用上“陪”这个字眼，没有为什么，就是感觉很变扭。
　　“怎么？烟烟哥想带我一起逃学？”路誉年开玩笑。
　　“不去也......”
　　“我可没说不去。”路誉年抢在宁以恩说话前说，“我愿意用晚点吃饭换过生日的烟烟同学开心一点，当然不过生日的时候也是。”

　　“我又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帅哥了，”路誉年说话的时候把脖子缩到衣领里，说话声听起来有些沉“不过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为什么一定是女朋友？”
　　“不知道。”
　　“或许是潜意识里希望。”宁以恩给他分析“不过路誉年同学，做人不能太性缘脑。”
　　“也是，得改。”路誉年在踢路上的小石子儿“但我要狡辩……嗯，解释一下，这只是我对美好生活方式和美丽爱情的向往，我在学校里看到小情侣都完全没有这么想过。”
　　“其实我不觉得你想谈恋爱的话，会谈不到。”石子儿滚到宁以恩脚前，他也轻轻踢了一下“毕竟长得帅脾气也好，成绩也不差。”
　　诶！如此男神的宁以恩居然夸我帅诶。
　　这是听到宁以恩话后路誉年的第一反应。感觉今天都没那么冷了
　　——其实说实话，生日当天才知道对方过生日这件事，路誉年能从其中感受到很大的边界感，就像之前郁丛学姐说过宁以恩的“游离”。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不高兴，但情绪依旧变得低落了好一些。
　　虽然宁以恩也并不是会把这些事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的人，但好歹也发个明显的朋友圈吧。路誉年这样想着，对了，他今天似乎还没来得及看朋友圈。总而言之还是怪他自己。
　　“也不知道。”刚刚那颗石头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路誉年又开始踩落叶，“文奚他们说是因为我太直了，对这方面有点死脑筋。也是没遇到合适的人吧，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在学校这么压抑的环境有些人能一直快乐的谈情说爱。”
　　文奚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大概整个建南再没有谁能把收到的情书全放在失物招领处了——更何况信封上会有用很精致醒目的字写上“三班路誉年同学收”
　　“那你想谈吗？”
　　“或许吧。”路誉年并没有意识到他一路的答案都很模棱两可。“有时候看视频里别人疯狂的青春，就很受感染。不过我也不强求，要是能在成年前谈上，感受大人口中的早恋”路誉年把自己说笑了“也挺不错。”
　　“你什么时候生日？”
　　“六月十七。”
　　“那还有时间。”
　　“但是烟烟，我觉得有的情感并不用通过谈恋爱来获取。就像我对平淡幸福和满足感，和你交朋友就已经很足够了，人又不是非得谈恋爱对吧。不过……”
　　他停顿了一小下“要是有时候能收到昨晚那个帅哥一样的惊喜感觉，也特别好。”
　　不过要是你能更把我当朋友，不要那么有边界，就更好了。

　　“宁以恩——校门外站了个男生，但由于他戴了围巾和帽子，路誉年并没认出他是昨晚那个帅哥“快点！！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很冷！！”
　　其实宋墨逍本来想说不要再谈情说爱了的，但他觉得他不能因为自己是…不对，自己以前身边有gay，就觉得所有人都是gay，所以到嘴边的字硬生生被自己咽了下去。

　　“你朋友在等你，要不我先回去了。”
　　“校门口。”
　　“行吧。”反正不差这几步路了。
　　“有东西给你。”宁以恩说。
　　宁以恩从门卫旁边栏杆接过宋墨逍递过来的纸袋，栏杆有些高，差不多到两人的肩膀处、又很密，传东西只能高举起。
　　“小心一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毛毛躁躁了，”宋墨逍朝他翻白眼，“我在门外等你。快点，冻死了。”

　　“给。”宁以恩把袋子塞进路誉年怀里“这是我朋友高三最后一期的语文和化学复习资料，可能有些参考价值，他化学解题挺邪门的，但学会了分涨得快。 ”
　　“语文，”宁以恩想了想“他之前和你的瓶颈差不多，可以参考一下。”
　　“谢谢。”路誉年看了一下袋子里，真的很厚一垛资料“旁边这个是……现在可以拎起来看一下吗？”资料旁有一个白顶的盒子。
　　“可以，是蛋糕。”
　　“好漂亮。”
　　是苹果形状的，大概比四寸要小一点，非常精致可爱。
　　“给我的吗？”
　　“对，一个人。要是想和他们分着吃也可以。”
　　“不要，”路誉年往怀里拢了拢，像宝贝一样抱着“我一个人偷偷吃。”他朝宁以恩笑“不过为什么……你生日给我送蛋糕，要送也该我送给你才对吧。”
　　“可以当从我生日蛋糕里切下来分你的一块。”
　　“可惜不能吃到你亲手切的了。”路誉年低头“生日快乐烟烟。”
　　“要不我带着你逃课？”宁以恩开玩笑。
　　“真的啊？”路誉年双眼放光“我还没搞过这种事呢。”
　　“当然是假的，”宁以恩拍了一下他脑袋“最近张子旭抓得太严了。听话，好好回去晚自习。”
　　“噢，好吧，那你走吧拜拜。”路誉年朝他挥手“那个，下次我能不能看看你之前的错题笔记之类的，我学习学习。”
　　宁以恩转身要走前，他带着些试探和忧郁开口问道。
　　“我的？”宁以恩垂眸，停顿了一下“六月份在家的时候，看这些东西不爽，全丢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丢”。
　　高考结束刚结束的那段时间，也是宁以恩状态最差的时候，几乎吃饭之外的所有时间都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
　　——甚至吃饭也是毫无规律的，多数时候都是想吃就吃，反正外婆会留些饭菜给他，只要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能吃。
　　六月的混沌是宁以恩再也不想经历的。每天睡醒就玩游戏机，剩下的时间就在望着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一丝光线发呆。偶尔趁着外婆不在的时候点几瓶度数很低的酒，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喝，喝不醉、可能都不会晕乎，但就是想喝。
　　还会不自觉的掐自己右手指根，每次反应过来痛的时候，那里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高中三年攒了很多没看的小说和对感兴趣专业的科普，曾经还信誓旦旦的和朋友说暑假肯定都能看完，最后也都放在书架上沾灰。
　　手机更是不想打开，无论点开哪一个软件，关于高考的话题全都像潮水一样涌进脑海，每一句都鼓足了劲要让他溺死。
　　在一次好不容易调整状态之后，他决定整理一下并不很乱的书桌。
　　看到自己错题本的时候特别心烦意乱，随便抓了只记号笔一口气涂黑了大半本。
　　旁边一筐子的试卷也跟着遭殃，虽然因为笔没墨逃离了被划黑，但被宁以恩一张一张撕成无数小块。有一些本来还想用火烧的，但考虑到并不太安全，于是装了一桶水把试卷碎片全泡了进去。
　　劣质纸张逐渐破碎，宁以恩低头看着，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总觉得一切都太像一场梦，但自己为何一直不从这场噩梦中惊醒，就连疼痛和酒精都没有丝毫作用。
　　要是那天早两分钟或者晚几秒出门，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在无尽的假想中不知挣扎了多久才最终回归现实、接受痛苦。
　　某一刻理智回笼，他突然后悔了，虽然自己知道一切都是无用功，但还是把这些碎纸片全都捞出来晾干。挑了一些能看清字的做拼贴诗留在日记本里，又从其他残骸中随机拿了些收在盒子里，余下的一大堆才是都丢了。
　　宁以恩的感情从小就不太爱外露，很多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高考出分的那几天他就差不多想通了，虽然依旧心情低落，但总归不再自暴自弃——他还是有些理智和清醒的知道那样的状态除了更加考不上理想学校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十八岁，和撰写了无数日夜艰苦奋斗的试卷一起被丢弃。

　　“抱歉。”听宁以恩语气，路誉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你不是有意的，不需要道歉。”宁以恩最终还是没有挤出一个微笑“先走了。”他指着外面一脸不耐烦的宋墨逍。
　　“生日快乐，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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