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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大祭
单桅快船如幽灵般切开墨色的海面，悄无声息地驶向东南深海。薛鸣立于船头，海风裹挟着浓重的湿气扑面而来，肩伤在潮湿空气中隐隐作痛。
越往东南，海况越发诡异。风浪似乎平息了许多，海水颜色由墨蓝转为一种近乎粘稠的黛紫，天空中也见不到几颗星辰，唯有稀薄的月光勉强穿透低垂的乌云在海面上投下惨淡的光晕。
空气沉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如同硫磺混合着腐烂海藻的怪味。
“快到那片海域了。”顾芸裳的声音紧绷，她指了指前方一片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更加深邃的黑暗，“那里就是老舵工说的‘鬼哭涡’边缘，也是沈文渊海图上‘海眼’的外围。”
薛鸣极目远眺，只见那片黑暗的海域上空竟隐隐有苍绿色的极光般的光带在缓慢扭动，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海面之下偶尔有巨大的、模糊的黑影掠过，带起无声的暗流。
这里的一切都违背常理，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降低船速，小心暗流。”薛鸣低声道。两人收起部分船帆，依靠船桨小心操控，沿着“鬼哭涡”的外缘向记忆中火山岛的方向迂回前进。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座熟悉的、笼罩在淡淡火山烟霭中的黑色岛屿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尽头。与上次不同，此刻的火山岛仿佛活了过来。
岛上火光通明！无数火把组成的队伍如同蜿蜒的火蛇，正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岛屿中央的火山口方向行进！即便隔得很远，也能听到随风传来的、低沉而狂热的吟诵声，与那晚在妈祖庙听到的海螺号角韵律相似，却更加宏大、更加瘆人。
“他们……开始了！”顾芸裳声音发紧。
薛鸣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大祭，就在今夜！
“靠过去！找地方隐蔽，摸清情况！”薛鸣当机立断。
两人将快船藏匿于岛屿背风面一处极其隐蔽的礁石洞穴中，用伪装网盖好。换上水靠，带上劲弩和短刃，泅水上岸。
岛上植被稀疏，怪石嶙峋。他们借助岩石阴影，快速向火光与吟诵声传来的山顶潜行。越靠近山顶，那吟诵声就越发清晰，是一种完全听不懂的、充满诡异顿挫的古老语言，成千上百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撼人心魄的声浪，仿佛在与这片诡异的海域共鸣。
终于，他们潜行至火山口边缘，藏身于一块巨岩之后，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薛鸣和顾芸裳也瞬间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火山口内部，并非想象中的熔岩翻滚，而是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祭坛！祭坛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水面却诡异地平静无波，仿佛一块巨大的黑曜石。
水潭周围，矗立着十二根高大的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放置着一颗拳头大小、正散发着柔和而神秘星光的石头——正是失窃的星槎海石！
成百上千名海噬教徒身着统一的深蓝色斗篷，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围绕着祭坛和水潭跪伏在地，狂热地吟诵着。他们的首领，一个身披镶嵌着贝壳与珊瑚的黑色长袍、头戴巨大螺壳冠冕的老祭司，正站在水潭边，高举着一柄扭曲的骨质权杖，引导着吟诵。
而在那老祭司身旁，赫然绑着数十名衣衫褴褛、惊恐万状的男女！看其打扮，多是沿海的渔民或过往客商！他们被当成了活祭品。
“他们要用活人祭祀，激发海石之力，开启‘归墟’！”顾芸裳捂住嘴，才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恐惧。
薛鸣目光冰冷，扫视全场。祭坛周围散布着数十名精锐的“祭海使者”，手持利刃，警惕地守卫着。而在火山口唯一的入口处，更有重兵把守。强攻，绝无可能！
“看水潭！”薛鸣低喝。
只见那平静的黑色水潭随着吟诵声的持续，中心开始泛起细微的涟漪，并且逐渐扩大。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低沉嗡鸣声渐渐从潭底传出，与教徒们的吟诵声奇异地应和着。放置于石柱上的十二颗星槎海石，光芒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盛，星光如同实质般流淌下来，汇向中央的水潭！
仪式已进入关键阶段！
“必须阻止他们！”薛鸣握紧了劲弩。射杀老祭司？或许能打断仪式，但他们两人也必将陷入重围，十死无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突然从岛屿外的海面上传来！打破了这邪异的氛围！
祭坛上的吟诵声为之一滞，所有教徒，包括老祭司都惊愕地抬头望向岛外。
薛鸣和顾芸裳也愕然望去。只见“鬼哭涡”的外围不知何时出现了数艘悬挂大明龙旗的战船！当先一艘船上火光一闪，又是一声炮响，炮弹落在岛屿附近的礁石区激起冲天水柱！
水师？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是巧合？还是消息终于送出去了!
祭坛上顿时一片混乱。老祭司又惊又怒，挥舞着权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似乎在催促加快仪式进程。那些“祭海使者”则一部分冲向岛屿岸边布防，另一部分更加严密地看守祭坛和活祭品。
“机会！”薛鸣眼中精光一闪。水师的到来吸引了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
“你瞄准石柱上的海石！”薛鸣对顾芸裳低声道，“我来对付祭司和看守活祭品的人！打乱他们的仪式！”
顾芸裳会意，立刻端起劲弩，瞄准了一根石柱顶端的星槎海石。这弩箭是军中利器，威力强劲，足以在远距离造成破坏。
薛鸣则深吸一口气，将目标锁定在老祭司和那几个看守活祭品的“祭海使者”身上。
“放！”
随着薛鸣一声低喝，顾芸裳扣动弩机！咻！ 弩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击中一根石柱顶端的海石！
“砰！” 一声脆响，那颗海石虽未碎裂，但光芒骤然一黯，石柱上流淌的星光也为之一顿！
几乎同时，薛鸣手中的弩箭也已射出！噗！ 一名看守活祭品的“祭海使者”应声倒地！
“有敌人！”
“在那边！”
祭坛上彻底大乱！教徒们惊慌四顾，吟诵声戛然而止。老祭司暴怒，指向薛鸣和顾芸裳藏身的巨岩。
更多的“祭海使者”如同疯狗般扑了过来！
“走！”薛鸣拉起顾芸裳，毫不犹豫地向山下撤退。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仪式被打断！
然而，下山的路已被闻讯赶来的教徒堵住。身后是追兵，前方是包围。
“去水边！抢船！”薛鸣当机立断，挥舞绣春刀，如同猛虎下山，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顾芸裳短刃翻飞，护住他的侧翼。
两人且战且退，向藏匿快船的礁石洞穴方向冲去。
岛外，水师战船似乎察觉到了岛上的异动和抵抗，炮火开始向岛屿岸边延伸，试图进行火力支援，并放下小艇准备登陆。
整个火山岛陷入一片混乱。火光、刀光、炮火、喊杀声，与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来自深渊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
薛鸣和顾芸裳浑身浴血，不知斩杀了多少追兵，终于冲到了礁石区附近。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藏船洞穴时，前方阴影中，一个身披黑袍、手持骨质权杖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正是那老祭司！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死死盯住薛鸣和顾芸裳。
“亵神者……唯有葬身归墟！”他嘶哑地咆哮着，举起了那柄诡异的权杖。
权杖顶端，那颗不知何种生物的眼珠状宝石，骤然亮起惨绿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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