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有风

　　塔院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在林晚看似平静的生活里激起了滔天巨浪。接连几天，她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与陆星河的单独接触，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项目报告的最终修订中。
　　“林总，这份数据需要陆总最终确认签字，您看……”助理小陈将文件放在林晚桌上，语气有些犹豫。她敏锐地察觉到，最近林总似乎不太愿意主动联系陆总，连日常的工作沟通都尽量通过邮件或她来转达。
　　林晚从电脑前抬起头，接过文件，目光在“陆星河”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放这儿吧，我晚点处理。”
　　小陈偷偷打量林晚。今天的林总依旧专业干练，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套裙，一丝不苟。但细看之下，能发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以及……偶尔会对着窗外走神，指尖无意识地轻触下唇。那种情态，小陈在热恋中的闺蜜脸上见过。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林总和陆总……？
　　“还有事？”林晚发现小陈没走，抬眼问道。
　　“没，没事了林总！”小陈连忙收回思绪，抱着文件夹快步离开，心里却炸开了锅：有情况！绝对有情况！那个吻痕事件（她脑补的）后，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项目阶段性汇报会，双方核心成员都在。林晚作为主讲人，站在投影幕前，条理清晰，数据翔实，展现出一如既往的专业水准。陆星河坐在主位，手边放着一杯清茶，目光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切中要害。
　　一切看起来正常无比。
　　但坐在角落的助理小陈，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发现，陆总的目光，似乎总是不经意地落在林总身上。不是审视，而是一种……更深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当林总流畅地解答某个技术难点时，陆总端杯的手指会微微摩挲一下杯壁；当林总因空调太足而轻轻拉了一下西装外套时，陆总会几不可察地瞥一眼空调出风口。
　　更让小陈心跳加速的是，她似乎闻到一种极淡的、冷冽的木质香，从林总那个方向飘来。而陆总今天用的，好像也不是平时那种清爽的须后水，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暖一点的雪松调古龙水。这两种香气，在空调吹出的冷风中，若有若无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私密、又充满张力的氛围。
　　会议中途休息，阿杰蹭到陆星河身边，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行啊星河，最近气色不错嘛！看来项目进展顺利，心情也很好？”
　　陆星河淡淡瞥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接话。
　　阿杰却不依不饶，用胳膊肘碰碰他，朝正在窗边与赵镇长交谈的林晚努努嘴：“我说，你跟林总……是不是有啥突破性进展了？我看你俩今天这气场，不对劲啊。”
　　陆星河放下茶杯，目光扫过林晚窈窕的背影，她正微微侧头听着赵镇长说话，耳垂上一粒小小的珍珠耳钉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语气却平淡：“做好你的事，少打听。”
　　这反应，在阿杰看来简直就是默认！他嘿嘿一笑，心照不宣地走开了。
　　散会后，林晚刻意磨蹭了一下，等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收拾东西离开会议室。没想到，刚走到走廊转角，就撞见了似乎“刚好”从另一边走来的陆星河。
　　走廊狭窄，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没打领带，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少了几分正式，多了些随性的慵懒。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迎面遇上，脚步同时一顿。
　　空气中，那两种熟悉的香气再次相遇、缠绕。林晚身上“雪松与纸莎草”的冷冽疏离，遇到陆星河身上“乌木与佛手柑”的沉稳温暖，碰撞出奇异的化学反应。
　　“林总。”陆星河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低沉。
　　“陆总。”林晚垂下眼睫，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塔院那个吻的记忆，伴随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汹涌袭来。
　　陆星河没有让开，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距离。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语气听不出情绪：“报告很精彩。”
　　“谢谢。”林晚感到一股热意爬上脸颊，下意识地想后退。
　　“躲我？”他却突然问，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林晚猛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戏谑，只有清晰的探究和一丝……被她刻意回避而引发的不解。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发现自己无法在那样的目光下撒谎。
　　“我没有……”她的辩解苍白无力。
　　陆星河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抬手，并非触碰她，而是越过她的肩头，轻轻拂过她身后墙面上的一小片浮尘。“灰尘。”他解释，动作自然，气息却拂过她的耳廓。
　　这个过于亲近的举动，让林晚浑身一僵，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她能闻到他指尖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他身上好闻的乌木香气，霸道地侵占着她的感官。
　　“晚晚，”他收回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用了那个在塔院失控时唤出的称呼，语气却异常认真，“我不是洪水猛兽。那天的事……如果你觉得冒犯，我道歉。但别躲着我，好吗？”
　　他的道歉来得突然，语气里的诚恳和那一声“晚晚”，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林晚的心尖。所有的防备和纠结，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在意和小心翼翼，一种酸涩又甜蜜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最终，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陆星河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却真实的笑意。“明天去现场勘察，一起？”他发出邀请，语气恢复了平常，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期待。
　　“……好。”林晚听到自己回答。
　　陆星河这才侧身，让出通道：“早点休息。”
　　林晚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过他身边，直到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敢大口呼吸。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那令人心乱的乌木香气。
　　而走廊里的陆星河，在原地站了片刻，抬手闻了闻似乎还残留着她发香的指尖，眼底笑意加深。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阿杰，明天现场的车辆和安排，重新核对一下。对，我亲自去。”
　　挂断电话，他看向林晚房间的方向，目光深邃。退缩？不存在的。既然已经撕开了口子，他就会步步为营，直到她彻底卸下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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