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的渡劫手册

　　清晨……

　　钱多多从一片混沌中惊醒，意识尚未完全回笼，便惊觉自己四肢被牢牢束缚在冰冷的病床上，坚韧的皮质绑带深深嵌入她的皮肤。

　　一阵本能的、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但她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续几个深长的呼吸，强行压下了喉咙口的尖叫和身体的颤抖。

　　她转动眼珠，看向床边。

　　主治医生沈叶霆正站在那里，白大褂一丝不苟，脸上挂着一副混合着“关切”与“研究”的冷漠表情。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着白大褂、面容稚嫩却眼神好奇的实习生，他们正像观察稀有标本一样看着她。

　　“钱总，您醒了。”沈叶霆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流程，“您忍耐一下。您昨夜的梦话……实在太密集，情绪波动极度危险。我们必须立刻给您进行一次电磁调控治疗，稳定您的神经。否则，万一您在睡梦中因过度惊惧导致心脏骤停……我不好向柳总交代。”

　　他的话语冠冕堂皇，却让钱多多如坠冰窟。

　　电磁治疗……那是针对极重度、且有严重自残或伤人情形的精神疾病才会使用的，带有强烈痛苦和副作用的物理疗法。

　　一滴冰冷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钱多多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但随即，她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猛地爆发出一阵凄厉又绝望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赵明澜！赵明澜！你说对了！”

　　“你说对了啊！人性本恶！人性本恶啊！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悲凉，听得那些实习生们面面相觑，不寒而栗。

　　沈叶霆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推走吧。”

　　钱多多被医护人员连同病床一起推出了病房。

　　一直负责照料钱多多的护理主管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不忍，小心翼翼地凑近沈叶霆，低声道：

　　“沈医生，这……这是不是有点……万一……她毕竟是钱总啊……”

　　沈叶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万一什么？”

　　“这是柳总亲自吩咐的。”

　　护理主管咽了口唾沫，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那电磁治疗……实在是太痛苦了……钱总她……”

　　沈叶霆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烦躁和置身事外的冷漠：

　　“我有什么办法？”

　　他看向钱多多被推走的方向，意有所指地淡淡道：“谁让人家（柳恬）……是这家医院最大的股东呢。”

　　强力的电流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入钱多多的每一寸神经，在她的脑内掀起毁灭性的风暴。

　　极致的痛苦让她身体剧烈抽搐，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浮沉。

　　就在这纯粹的、被制造出来的地狱中，她的意识深处，却像是被电流强行劈开了一道裂缝，一些从未见过、却又莫名熟悉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那是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青石板路，酒旗招展。

　　……赵明澜穿着一身她从未见过的、料子极好的古人袍服，墨发以玉冠束起，身姿挺拔，少了些许现代的疏离，多了几分属于那个时代的雍容与鲜活。

　　……他身边，伴着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两人正在争执些什么，姿态亲昵，嬉笑怒骂间，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情愫。

　　那场景，那氛围，像极了她当年和他一起在路边小店吃馄饨时的光景——轻松，自然，仿佛世间只有彼此。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那古装女子用一种带着狡黠的语气，对着赵明澜说道：

　　“二十八年，庚辰，前341年，魏庞涓伐韩，韩请救于齐，齐威王召大臣而谋曰：‘早救孰与晚救？’成候曰：‘不如勿救！’”

　　（译：周显王二十八年，庚辰年，公元前341年，魏国大将庞涓攻打韩国，韩国派人向齐国求救。齐威王召集大臣商议道：“是早点救好，还是晚点救好？”成候田忌说：“不如不救。”）

　　这段《资治通鉴》 中冰冷的史实，从那个与赵明澜关系亲密的女子口中以如此鲜活的方式说出，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在痛苦中挣扎的钱多多！

　　为什么……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那个女子是谁？

　　为什么赵明澜会在那里？还穿着古装？

　　巨大的信息量和身体承受的极致痛苦交织在一起，让她发出凄厉的哀嚎，那哀嚎声中，却反复咀嚼着那段历史对话里最冷酷的决定：

　　“不如勿救……不如勿救？！”

　　“不如不救……不如不救？！”

　　她像是在质问历史，质问画面中的男女，更是在质问自己此刻正在承受的、无人来救的绝望境地！

　　治疗室外，观测室里。

　　医护人员看着监控屏幕上钱多多生命体征的剧烈波动，和那一声声不似人声的哀嚎与诘问，脸上都露出了恐惧和不安。

　　“沈医生……这……反应太剧烈了！会不会出事？”一个助手声音发颤地问道。

　　沈叶霆紧紧盯着屏幕，看着钱多多在痛苦中扭曲却异常清醒（或者说陷入另一种混乱）的眼神，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没有立刻停止治疗，只是沉声道：“……继续观察。”

　　他想要看到的，或许正是这痛苦之下，被逼出来的……真相。

　　钱多多在极致的痛苦与精神冲击下彻底昏厥，生命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沈叶霆一直维持的冷静面具终于碎裂，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立刻挥手叫停了治疗。

　　他快步进入治疗室，俯身听诊，快速检视各项指标，确认她只是昏厥而非更糟的状况后，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暗自舒了一口气。

　　伽德大厦……

　　他拿着那份记录着异常脑波与生理反应的治疗报告，站在了柳恬的办公室门前。

　　他正准备敲门，却发现厚重的实木门吱呀一声，虚掩着一条缝隙。、

　　里面却没有传出让他进入的许可。

　　他下意识地微微向右调整身形，视线透过门缝向内窥去——

　　只见柳恬背对着门口，而他身前，是一个背部完全赤裸的女子身影，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暧昧的光。

　　沈叶霆心头猛地一跳，血液慢慢凝固。

　　进退两难——进去不是，替他们关上门显得刻意，直接离开又恐惊动里面的人。

　　他猛地抬头，看向走廊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那红色的指示灯幽微地亮着——它直接连接着柳恬办公桌的电脑屏幕。

　　办公室内，柳恬正气喘吁吁，但他并非全然投入于身体的欢愉，那双阴鸷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桌面上——显示着门口沈叶霆那窥探与僵立身影的监控画面。

　　沈叶霆闭上眼，门内压抑的喘息与呻吟声清晰地传入耳中。他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愤怒与生理性的恶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像尊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雕塑，被迫聆听。

　　那扇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足足二十分钟。

　　沈叶霆僵立在门外一动不动，他想起昨日钱多多在治疗室里痛苦的哀嚎与扭曲的面容，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旁边——那扇原本属于钱多多的、印着她亲手挑选的“小财神”图标的总裁办公室大门。

　　如今，密码锁上的名字已被冷冰冰的“柳恬”二字取代，那个带着点天真期盼的图标，也早已被无情地拆除。

　　他眼底，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不忍。

　　终于，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面容陌生、穿着得体套裙的年轻女助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室内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居然又换了助理。沈叶霆心中一凛，原来，不是他柳恬一个人被迫聆听，还有另一个旁观者。

　　那女助理与他目光短暂交汇，投来一个转瞬即逝的、同病相怜的眼神，随即迅速侧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办公室内，方才那个背部裸露的女子，此刻正披着柳恬昂贵的定制西装，盘腿坐在那张宽大的总裁靠背椅上。她只用一根手指，抵在柳恬的腰间，一用力，带着慢条斯理的、宣告主权般的姿态，将椅子慢悠悠地转了过去，直至完全背对着门口的沈叶霆。

　　在转过去之前，她抬起眼，飞了一眼沈叶霆，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抱歉，让你久等了。”柳恬的声音传来，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沙哑，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火星在略显昏暗的室内明灭。“是钱总的治疗有进展了？”

　　沈叶霆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公事公办地开口：“不是。”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微微一愣，这并非他准备好的说辞

　　柳恬垂下头，两指揉了揉眉心，随即皱眉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他鬼使神差地接着说：“不是，我是想建议，或许……该给钱总身边增添一个贴身助理，日常照料兼……观察，可能会更有效。”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好是女的。”

　　“女的？”柳恬吐出一口烟雾，嗤笑一声，“女人不行，太容易心软，坏事的往往是女人。”

　　“但是女的，或许会更容易让钱总卸下心防，套出更多我们想知道的东西。”沈叶霆坚持道，为自己的临时提议寻找着合理性。

　　“哦？”柳恬透过烟雾看他，“听你的口气，像是……已经有人选了？”

　　“还没有。”沈叶霆立刻否认，语气恢复冷硬，“只是基于专业角度的建议。”

　　“嗯……”柳恬沉吟着，又吸了一口烟，“好，我考虑考虑……”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沈叶霆不想再多待一秒，转身欲走。

　　“等等。”柳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沈叶霆脚步一顿。

　　柳恬慢条斯理地戴上他那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霎时变得锐利，他再次吐出一个烟圈，视线落在沈叶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个牛皮纸档案袋上。

　　“你手里的档案袋，装的什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