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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包逆袭
首都星。
雨水滴滴落下,陆宅朱红的大门上,素白绸带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灵堂设在正厅,厅内没有繁复的装饰,只在梁上垂着几层白幔。
陆家夫人的遗像被摆在供桌中央。
照片里的她穿着素色旗袍,鬓边别着一朵珍珠花,眉眼弯着,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
供桌两侧,周家送来的白菊、任家的素心兰、阮家的白梅整齐排列。
陆时峥一身纯黑的中山装,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母亲的遗像上,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雨势渐大时,宾客们陆续进来,脚步声混着雨声传来,厅内渐渐响起低低的交谈。
周家周景然走上前,将一束用素纸包着的白菊放在供桌旁。
他轻声对陆时峥说:“时峥,节哀。”
陆时峥闻声抬头,眼尾泛着红。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只发出了沙哑的气音。
宾客们的吊唁声还没完全消散,陆时峥就听见,侧厅里传来父亲陆天枢的声音。
他正带着叔叔陆德明和几人闲聊,脸上全然没有挚爱妻子离世的痛苦,话题句句不离利益。
陆时峥攥紧了拳,被一股失望浇得透心凉。他没再进去,转身往花园走。
花园之中,雨势越发的大了,雾气弥漫开来。
男孩缓缓蹲下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任凭雨水打湿头发和衣襟。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陆时铮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掏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远处的正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再也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有母亲在的、温暖的家了。
一瞬之间,这个曾经被他视为避风港的地方,变得如此可怖。
他深深地意识到。
自己没有妈妈了……
一把伞忽而停在他头顶,挡住了落下来的雨点。
阮宁曦挽了挽裙摆,在他身旁坐下。女孩的伞往他那边偏着,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透。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他一起,沉默地望着被雨雾笼罩的花园。
过了良久,陆时铮才轻声开口。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没有真的杀了我。”
他明白,以阮宁曦的实力,那日如果真心想害他,他是绝对不可能从隔离区活着回来。
阮宁曦盯着花园中被雨水浇得纷乱的花,沉默了半晌。
花儿开得顽强,离不开肥沃的土壤。但种子播下之前,谁也不知道,那是一捧毒土还是沃土。
若是不幸生在了毒土之中,也不全然代表花的堕落。
“老一辈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递到他面前。
陆时峥接过,手碰到了她的掌心,才发现,她的手凉得像冰。
他擦了擦眼泪,慢慢平复了呼吸,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茫然。
“阮宁曦,你说……我母亲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女孩眸色闪了闪,“陆夫人是出了名的良善之人,旁人提起她只会连连夸赞,谁会想害她?”
陆时铮低下头,“我母亲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交恶。只是她性格内向,不爱应酬,朋友也少得可怜。”
“是啊,这样的她,怎么会有仇家……”
阮宁曦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
陆时铮好似并没听进去女孩的话。
他怔愣地望着远处,思绪越飘越远。
陆家侧厅。
葬礼仪式落幕,真正的交际场才刚刚开场,宾客们端着酒杯低声交谈。
周翊宸缠着周景然问东问西。
“堂哥,这么重要的场合,任姐姐怎么没来?”
周景然手指夹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晃了晃,语气漫不经心道:“任野枳……最近忙着呢。”
任野枳未曾露面倒也罢了。
令人意外的是,整个任家竟无一人到场吊唁,最终只遣人送来百束白梅,附加上一份丧葬礼金。
敷衍极了。
周翊宸托着下巴,“再怎么说,今天也不可以不来吧?”
“你跟个跟屁虫似的,你任姐姐都烦死你了,知不知道?”周景然踹了他一脚,力道不大,带着警告。
周翊宸炸毛,瞪着他,“任姐姐怎么可能烦我?要我说……那也是烦你!”
周景然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微微用力,“臭小子,皮痒痒了是吧?”
周翊宸连声求饶,“疼疼疼!”
他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再说,你也打不过我……”
“你说什么?”周景然语气颇有几分危险。
周翊宸连忙摆手,挂起一副谄媚的笑容,“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眼珠一转,突然指向门口,“唉!哥你看,那不是诸家的人吗?”
周景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诸琦身着黑色旗袍,挽着诸敏敏的胳膊姗姗来迟。
诸琦刚一进门,便被围住应酬,诸敏敏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下一秒,周景然一个没看住,周翊宸已经凑上前去。他双手环抱,下颌抬得高,透着股倨傲的劲儿。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诸大小姐。这么晚才来,该不会是昨天又出去疯玩,今早起不来了吧?”男孩语气满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诸敏敏是出了名的废物草包。
如今他周翊宸得到了三大名校之一的皇家军校入场券,怎能不在诸敏敏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哦对了,你跟我同岁,今年也该入学了吧。我考上了皇家军校,你呢?不会……还没收到通知书?”他故作惊讶。
诸敏敏白了他一眼,嘴角却翘得老高,得意地笑着,“皇家军校,很厉害吗?”
周翊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没发烧吧?”
他深刻怀疑眼前的诸敏敏已经气疯了。
不然怎会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话?
在他眼里,诸敏敏连普通军校都未必能考上,竟敢质疑皇家军校的含金量?
诸敏敏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从包里掏出一张烫金通知书,“啪”地甩在周翊宸面前的桌子上。
周翊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瞪大了眼睛,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通知书。
男孩几乎是凑到眼前,一字一顿地看,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莫德里军校指挥系,录取人:诸敏敏。
“不……不可能!”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诸敏敏,伪造通知书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诸敏敏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你这只猪,也就这点见识。”
周翊宸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耳朵嗡嗡作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从小嘲笑到大的草包,竟然考上了比皇家军校还难进的莫德里军校?
她竟然,比过了他!
这绝对不可能……
周景然快步走过来,从周翊宸手里抽走通知书。
他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递还给诸敏敏,语气温和:“敏敏,别跟他一般见识。”
“叔叔很想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周家看……”
诸敏敏打断了他的话,“他十九年前抛弃我妈妈的时候,怎么不说想?虚伪!”
周景然一时间竟无可反驳。他抿了抿唇,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叔叔代我转交给你的入学礼物。他知道直接给你,你肯定不会收。”
盒子打开的那刻,诸敏敏愣住了。
里面是一艘微缩的星舰模型,舷窗上刻着极小的“启渊号”三个字。
她记得。
这是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周景然叔叔,当今周家家主周庾第一次当上指挥官时,所统领的星舰。
她小时就经常在这艘星舰中,和父亲玩捉迷藏……
“他还托我递些话。”
“当年你总说,要当比我还厉害的指挥官,现在你已经做到了第一步,这艘启渊号的模型,该归还给真正的小主人了。”
诸敏敏定定瞧着,许久未动。沉默良久后,她接过盒子。
“礼物我收下了,但话,让他亲自跟我说。”
周景然淡笑着点了点头,临走时顺便拖走了心如死灰的周翊宸。
周翊宸仿佛失了魂,气若游丝地说:“堂哥,我爸甚至没送我入学礼物。”
周景然一脸无语,“谁不知道,你是叔叔费好大劲托关系才塞进皇家学院的?还想要礼物,想的美呢。”
在周景然看来,周翊宸跟诸敏敏也算是半斤八两了。
嗯,该改口了。
是跟以前的诸敏敏相比。
与此同时的首都星郊区。
一辆悬浮车快速掠过首都星的建筑群,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园区前降落。
园区内的香樟树伴着雨水沙沙作响。
这里是任家耗百亿星币打造的私人疗养院,上千名医护、营养师与保镖各司其职,却只为一人服务。
任家家主任昆。
任昆的早年,是在星盗的腥风血雨中闯出来的。那时的他刀尖舔血、亡命搏杀,一身悍勇让他闯出了名号,却也埋下了无数旧疾。
如今62岁高龄的他,再无当年枭雄锐气,只能困在疗养院的方寸天地里,靠着仪器与药物捱过日夜。
徒留一声枭雄落幕的叹息。
疗养院大门打开的刹那,雨风裹挟着湿冷的气息涌入。
黑靴踏在疗养院的地面上,极具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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