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心

　　既然阴差阳错撞在了同一天约谈，方老师干脆还是把傅桉和舒茉请进了办公室。

　　周盛宇眼力劲好，起身把椅子让出，想给舒茉坐。只是她哥哥挡在她面前，她也只是乖乖站在哥哥身边，没有看到周盛宇给她让了个位置。

　　从一进办公室起，翟峪的目光就始终落在舒茉身上。

　　傅桉打量着翟峪，许是他的视线无形之中带有沉甸甸的分量，翟峪看了过来。
　　翟峪的眼神倒是冷静，丝毫不怵傅桉直白的审视。

　　傅桉没打算久聊。也没打算让舒茉在这里跟这位男同学以及他的家长有什么接触。

　　“学校是坚决不允许学生早恋的情况发生。”方老师沉着声音道。

　　“翟峪，老师并不是要逼你承认什么，”方老师点了点自己的手机，“我这里有张照片，只有你跟舒茉，老师不清楚这是谁发给我的，但也说明了一些问题。在现阶段，老师并不希望因为这张照片让你们俩受到什么影响，所以我需要明确一点，你们到底有没有早恋？”

　　照片？
　　舒茉刚想问照片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傅桉先一步替她问出了口。

　　“方老师，可以给我看看照片吗？“”傅桉突然开口问。

　　周盛宇也挺想看的。
　　因为他现在实在是摸不透翟峪的想法，他需要看看到底拍了什么照片才让老师如此笃定他们就是早恋，然后再考虑用什么样的态度和人家女孩家长说清这事。

　　方老师留意着舒茉和翟峪的表情，两张脸上都是对这张照片的不知情。
　　哎。
　　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他今天势必要弄清楚这事。

　　方老师解锁了手机，翻出照片，搁在桌上让他们看。

　　画面中的两人没有亲密接触，可是个人都看得出翟峪眼神的不对劲。而舒茉带着笑容，无形中似乎有一种特殊的亲昵。

　　要说没什么，周盛宇也是不信的。
　　自从他妹妹去世后，翟峪这孩子变得越发深沉，情绪也从不外露。除了卫驰，他也没见过翟峪有交过其他朋友，更何况是女孩子。

　　眼神会这么温柔认真地盯着一个女孩子看，周盛宇几乎可以下定论：翟峪至少对这个女孩不一般。

　　傅桉想的跟周盛宇几乎没差。
　　这人对舒茉有意思，而舒茉似乎……也是。

　　“方老师，”舒茉语气认真地喊道。

　　在场所有人同时看向她，傅桉眼神复杂，似乎是希望她不要说出什么让他震惊的话。

　　舒茉平静地看着方老师，道：“我那天只是偶然遇见了翟同学，因为不小心踩了他一脚，我觉得抱歉，于是就请他吃了点东西。”

　　她轻笑一声，似乎浑然不在意这张照片代表着什么，“请同学吃东西，光吃不聊天也有些奇怪吧，可能当时我们正聊到一些比较开心的事情，只是被人恰好拍成了这样。”

　　“而且，翟同学不也说了吗，”舒茉看着翟峪，目光坦坦荡荡，“我们其实并不熟，不信的话您可以随便问班上的同学，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

　　这一刻，舒茉不知道该不该感谢翟峪在学校少言寡语的形象，让她说的话有了不少分量。

　　翟峪回望着舒茉。
　　他知道舒茉应该是看出来了。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不然听到她扯清两人的关系时，为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不断下沉，为什么会还有点难过……

　　可她说的也都是事实，也是他先澄清他们并不熟的。

　　傅桉忽然揽过舒茉，以哥哥的姿态轻抚着舒茉的肩头，像在安慰着少女被质疑的不安。

　　“方老师，一张照片不代表着什么，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既然都解释清楚了，我希望这件事能够到此为止，照片也请您删掉吧。”

　　方老师讪讪点了个头，既然是误会，他留着照片也没什么用，删掉也无妨。

　　“额……那个舒茉家长，翟峪家长，那这件事呢我们就当是误会了，两位同学呢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尴尬。老师也只是想了解了解情况，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们就先跟家长回家吧。”方老师说道。

　　傅桉对着身边的舒茉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舒茉没抬头，“哦。”

　　周盛宇和翟峪慢一步走在他们身后，等出了校门后，两拨人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周盛宇等跟舒茉和傅桉分开一段距离才开口询问翟峪。
　　“阿峪，你是喜欢那女孩的吧。”

　　意料之中的默不作声。
　　“喜欢就喜欢，难道你以为舅舅会说你什么吗？”周盛宇好笑道。

　　翟峪依旧没说话，周盛宇侧头，只见少年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说的话似乎都没听进去。

　　周盛宇无声叹了口气。
　　闹这么一出，这女孩哥哥似乎不太待见翟峪。也是，谁希望自家的妹妹这么早就被人盯住呢。

　　“对了，”周盛宇转移话题，谈起另一件重要的事，“翟清林跟我说等你毕业了就带你出国，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想法呢。”

　　“阿峪？”
　　“嗯？”翟峪突然回神。
　　周盛宇又重复了一遍给他。
　　只见少年眼神晦涩，回了一句，“以后再说吧。”

　　另一边。傅桉车内。
　　“想好回去之后怎么跟你爸妈解释了吗？”声音冷冰冰的。

　　舒茉眼都没睁，语气同样不客气：“解释什么。都说了没有早恋。”

　　“舒茉。”傅桉突然郑重地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在老师面前确实演得很像那么回事。但他了解她，如果不是在意的人，她不会解释那么多。

　　她终于睁开眼，直接道：“我不喜欢他，行了吗？”

　　她知道傅桉想问什么。

　　其实傅桉有家长病。在她以前乐得被他管的时候，她很受用他作为哥哥的这份关心。但现在她只觉得有点烦躁。

　　前段时间不是对她很冷漠吗，现在又来装什么好哥哥。

　　不知道傅桉信没信，但他的表情确实算不上多好。

　　傅桉不会对舒茉说重话，只能提醒她。
　　“我的想法跟你的老师一样。不喜欢的话也不要过多来往，偷拍你们的人明显不怀好意，我也不希望有其他人影响到你。”

　　“嗯。”

　　傅桉被她这敷衍的态度弄得无奈。

　　送舒茉回家的路途中，气氛陷入凝重。舒茉闭口不言，只闷头睡觉，不给傅桉进一步询问的机会。等傅桉的车刚停进舒茉家的车位，舒茉等车停稳后，迅速睁开眼打开车门，下了车。
　　“我先走了。”
　　她抛下一句就准备走了。

　　“舒茉。”傅桉突然喊住她，身子越过去，一把拉着车门，制止她关车门的动作。

　　舒茉动作一顿，车门到底是没给他摔上。
　　她没说话，倒像是无声在与他对峙，看谁最先弯下腰来。

　　还能是谁呢。
　　傅桉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绕到舒茉的面前。

　　“你现在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傅桉妥协道。语气是许久未听见的温柔。生怕重一点，这只小刺猬就嗖的一下逃走了。

　　舒茉抿唇不语。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耿耿于怀？”傅桉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舒茉的表情。

　　“没有。”舒茉的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反驳他。

　　傅桉弯下腰和女孩对视，“我那天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他反省。
　　他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住那晚自己因为太过震惊而下意识过重的语气。

　　起初他有一瞬间误会舒茉是喜欢他。
　　但她后面一系列的行为都在急于向他解释她对他没有想法。
　　他不敢对这种情感妄下定论。
　　一个越界的行为已经足够让他开始自省自身的行为是不是超过了作为“哥哥”应该做的。
　　所以，他想先跟舒茉保持一段时间的距离。既是给舒茉缓解尴尬的时间，也是给他自己时间重新思考，当舒茉长大后，他作为哥哥又该以怎样合适的距离和她相处。

　　但他着实没想到，他们的关系还未得到缓和，他还没梳理清楚她的心态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时，舒茉竟然敢早恋了。

　　这一系列的反常，使得他不想再与舒茉保持距离。
　　他必须得用“哥哥”的身份把舒茉引回正轨 。

　　“嗯？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见舒茉不理他，他的语气变得涩然。

　　挺伤心的。
　　照顾了这么久的妹妹，现在冷着脸，像要跟他一刀两断似的。

　　“哥哥跟你道歉，好不好？”
　　“对不起。”
　　“以后，哥哥再也不用那种语气跟你说话了，好不好？”
　　“舒茉？”
　　“妹妹？”
　　“茉茉？”

　　男人低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说着歉意，语气柔得不像话。
　　就算是一座冰山，也会被这种温暖的声音融化掉。

　　舒茉慢慢掀起眼，但也只是盯着他的肩膀，不过颤动的睫毛似乎代表着她有点一丁点的动容。

　　“我想先回家。”她说。

　　她的心脏诡异地跳得很急。或许是需要休息了。

　　“那我送你到家门口？”傅桉跟她打着商量。
　　“随便你。”说完，舒茉就背上书包转身急步走了。

　　傅桉眼里浮上笑意，知道舒茉这是态度软化了些许。

　　舒茉这人的性子挺像猫的。说着生硬的话，其实整个背影都在说，只要你跟上来我可能就原谅你了。

　　傅桉关上车门，小跑几步跟上舒茉。
　　侧头看她，见她表情确实不再那么冷了。

　　几乎是立刻，傅桉又开始琢磨起，该怎么让舒茉不再将目光放到那位男同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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