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高枝

　　上羊村从不曾见过这样豪华的马车，薛南乔走下来时，他们认不出那是从小生活在村子的南乔。
　　几年不见，上京的风水已经把薛南乔养的不似往日。
　　更或者说是薛南乔一直在学着配得上太子，想改掉上羊村的所有习惯。
　　“大阿婶，我阿娘呢？”薛南乔朝着村口坐着，正在打量她的妇人。
　　“是南乔？”那被叫做大阿婶的妇人竟是走眼没认出来，“真的是南乔啊。”
　　薛南乔在上羊村的时候日日跟着她阿娘打铁，他们竟然没看出来，薛南乔的容貌居然是这般。
　　阿娘总说他们这般的人家，有这样的容貌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总让薛南乔在脸上涂些炭屑。
　　便是她阿娘自己，也经常抓些炭屑在脸上胡乱的抹着。
　　再加上他们练就的一手臂力，虽也有些人冷嘲热讽他们两个女子，坐什么不好，非要学着打铁，但是总归没敢有惹上门的人。
　　“快快快，你母亲正在铺子里呢。”大阿婶把人引进村去。
　　当初听说南乔原是上京城官眷家里走失的孩子，铁娘也算是熬出头了，可一连三年薛南乔却根本没有回来，他们只当她是个没良心的，没想到今天人还真回来了。
　　“梧桐，你和树兰，把带的东西都分给乡亲们。”
　　大阿婶看着薛南乔这般多的东西，更是喜笑颜开。
　　“南乔，你阿娘这两年性子可不大好。”大阿婶把薛南乔送到门口就转身回去看薛南乔送他们的东西。
　　那可是上京运来的东西啊，她要是走的慢了，还不得被人都拿完啊？
　　“当当当！”
　　铁铺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一声一声的打铁声。
　　“阿娘？”薛南乔小声开口。
　　里面的人微愣，却又叹息，继续手里的活。
　　“阿娘，南乔回来了。”薛南乔轻声走进去。
　　铁娘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
　　“南乔？”真的是她的南乔，她不是在做梦。
　　她的南乔长大了，有父母护着，也不需要掩盖她原本的容貌。
　　她的南乔真好看啊。
　　“阿娘，我回来了，我接您回上京。”薛南乔开口，她的阿娘老了，鬓边已有些花白。
　　“我不走，我走了，你阿爹回来了怎么办？”铁娘不愿离开这里，她等了十八年，或许那人明日就能回来。
　　薛南乔摇头，“阿娘，是南乔不好，南乔知错了，南乔不该一去之后满颗心扑在一个男人身上。”
　　薛南乔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沉溺下去，尽早的发现身边还有太多人值得自己去爱。
　　明明知道阿娘的心里除了阿爹，就是她。
　　阿爹一走那么多年，了无音信，自己却去了上京之后也没有再回来过。
　　薛南乔不知道阿爹是谁，那个人只活在阿娘的记忆里。
　　小时候，阿娘总是说阿爹如何如何，好似阿爹日日在身边一样，现在想想阿娘也许也和她一样是个恋爱脑。
　　阿娘就是一直没有觉悟，这才在上羊村等了一年又一年。
　　“阿娘，南乔爱上一个男人，险些没了自己。”薛南乔把自己的故事讲了出来。
　　“我的南乔那样好，竟然也要吃这样的苦？”铁娘比谁都知道情之一字是如何的伤人，更比谁都希望南乔要过的好。
　　所以她亲生爹娘来的时候，铁娘没有阻止，三年没有音信，铁娘也没去寻。
　　等一个人的日子逐渐变成了等两个人。
　　如今南乔回来了，那他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阿娘，还好南乔已经不爱他了，南乔最爱的该是自己，该是你们啊！”薛南乔隐约有些泪光，她希望阿娘也能想通。
　　可是不是谁都像她一样幸运，想到这里，还真该感谢陆北明，不然自己或许还真的听信了太子的鬼话，进太子府做妾。
　　毕竟她为了太子什么都愿意做。
　　“该爱自己？”她等了那男人十八年，爱了那男人十八年，只因他的一句承诺。
　　铁娘有些疑惑，可她已经习惯了爱着心里的他啊。
　　“真的可以先爱自己？”
　　薛南乔连连点头，她拿出怀里的帕子，浸了水，抹去阿娘脸上的污渍。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有太多的痕迹，依然绝色，只是她的眼神里没有身材，如同一滩似水。
　　薛南乔知道，那是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彩与神思都给了那个男人。
　　“阿娘，我带你回上京可好？”薛南乔向往日一样撒着娇：“阿娘若是还喜欢打铁，南乔已经开了铁铺，阿娘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上京的生意可比咱们上羊村好不少呢。”
　　“你开铁铺？”铁娘有些不可思议，南乔的爹可是高官，如何会让女儿做这样的事？
　　再者，若是她去了上京，南乔的亲娘又该如何？
　　“我母亲和那渣男和离了，以后咱们相依为命，什么都在一起。”薛南乔想起薛正亮那渣男就恨得牙痒痒，这样的人也配为人父？
　　不过她不想让阿娘担心，这些话终究是没说。
　　见阿娘始终未曾开口，薛南乔拿出杀手锏：“阿娘，上京人多，或许你去了上京还能有阿爹的消息。”
　　铁娘犹豫了，他们约好在这里相会，十八年来，她不敢离开这里一步，不敢出去寻找，只怕他回来找不到她。
　　或许，南乔说得对。
　　薛南乔见阿娘同意，心下也有了底。
　　铁娘与南乔走了出来，大阿婶正得了不少东西，想来谢谢南乔，毕竟能攀上上京官眷，不知道被人羡慕成如何模样。
　　“铁……娘？”大阿婶见着露出整容的铁娘，瞪大了眼，一个打铁的婆子居然这样的容貌。
　　幸好，幸好她藏的深，不然上羊村的男人还不得整窝整窝的候在铁铺门口等佳人啊。
　　“这些年劳大阿婶看顾，我准备和南乔去上京。”铁娘一笑，大阿婶更是愣神。
　　考虑到薛南乔路途并不近，薛南乔和阿娘商量歇两日再走，也能陪着阿娘一起整整东西。
　　院子一下子挤进了那么多人，难免显得拥挤，铁娘日子过的简单，只是今日难得的也做了些许好菜。
　　“南乔，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见到南乔，铁娘难得的露了笑容，又让梧桐他们几个一起坐下，“咱们这儿没那么多讲究，一起坐下。”
　　几人也没推辞，就坐了下来。
　　铁娘是真的高兴，她的南乔长大了，身边还有这样忠心的人跟着。
　　小院外时不时的有人出现，不仅是来看薛南乔的，更是来看铁娘的。
　　大家都不信村口打铁的婆娘居然是个美人，以前她黑着一张脸，又不曾好好打扮，看着比普通妇人的不如，听大阿婶说是个美人，他们可都不信。
　　见着正容的几个男子暗道自己当初怎的就没好好把握机会，现在他们倒是想，但是看着薛南乔身边带的那个壮汉，腰间还别着大刀，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们哪里还敢招惹。
　　“嘶，没想到还真是娘说的一样是个美人。”猥琐男趴在墙头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二狗是大阿婶的儿子，是远近闻名的痞子，今日吃饭的时候听娘说着铁娘和薛南乔的容貌，心里痒痒得很，这才偷摸来看。
　　只一眼心里就放不下了，铁娘暂且不说，薛南乔可是官家小姐，要是自己真的入了官家小姐的眼，将来荣华富贵还不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况且就是没有荣华，但是薛南乔那张脸，就已经够他魂牵梦绕的。
　　只可惜了边上那个男子，看着就不好惹。
　　墙上的一切树兰早有预料，自从小姐出事之后，她可比往常警觉了不少。
　　“小姐……”树兰指着墙上正在做白日梦的男子。
　　薛南乔还没开头，铁娘就抄起一旁的铁锹，敢对南乔起什么邪心，她第一个不放过。
　　二狗的梦还没醒，就被铁娘打到到处窜，直到大阿婶求饶，铁娘才停下。
　　二狗是个什么德行，大阿婶比谁都知道，自己儿子定然又起了色心，若是薛南乔真的能做自己的媳妇，大阿婶那是一万个愿意，可薛南乔早就不是之前的薛南乔了。
　　“铁娘，你看，这……”大阿婶见铁娘黑着一张脸，转头：“南乔，我定好好看着二狗，不让他乱跑。”
　　“阿娘，我们歇息几日就走，没必要理会这人。”薛南乔依旧让几人都警醒一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是总归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薛南乔不想临走了，闹的大家没脸。
　　“听你的。”铁娘松开铁锹，放了二狗。
　　这夜薛南乔睡在铁娘身边，就像幼时一样，只是铁娘没有如往常一般，一直说着自己与那男子的往事。
　　南乔说爱人要先学会爱自己？
　　爱自己？
　　这儿二人已经熟睡，可大阿婶家惨叫连连，大阿婶给二狗上药，那伤势好不吓人。
　　“你说你惹他们做什么？薛南乔可不是以前了，人家现在是上京城的官小姐，你看看今日分给大伙的那些个东西，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好东西。”大阿婶手上不停，嘴上也依然没停。
　　“嘶，阿娘，你轻点。”二狗脑子里都是薛南乔的模样，这样的女人要是给他做媳妇多好啊：“阿娘，要是薛南乔是你的媳妇，那些东西可都是你的啊，有别人家什么事儿。”
　　大阿婶倒是想啊，可薛南乔看得上二狗吗？
　　“阿娘，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不从吗？”二狗见阿娘的表情就知道阿娘也是心动的。
　　“不成不成，你看看她身边那男人，一看就是狠得，铁娘那一手打铁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劝你歇了这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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