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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我相信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何远坐在椅子上沉静地说,对面是两名刑警。
“您在向他开放溶解池时,知道他要做什么吗?”梁警官的笔杆在本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嗒嗒”敲着。
“这无关紧要吧。”
“不,很重要,请您回答我。”
何远沉默地看着梁警官,“他说要溶解一些东西,亲自销毁比较放心。”
“您没问他是什么东西?”
“没有,我觉得不重要。他要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知道他有度。”
“但是您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旁边的小刑警接着问道。
“他做什么了?”何远严厉的眼神投向他,“你确定是他做的了吗?你找到直接证据了吗?你只是在给自己的愚蠢找替罪羊,抓到一点无关线索就往真相上联想,年轻人,这样下去,你离真相只会越来越远。”
梁警官在桌底踩了下小刑警的脚,按了按眉心,“您批评的是,案件还在调查当中,我们目前也是在帮李先生排除嫌疑,所以请您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不愿意冤枉任何一个人。”
何远呼了口气,眼神中的锐意终于淡了点。
梁警官这才继续道:“您可以讲讲,后来他又向您索要废液消解批准书时,他是怎么说的吗?”
“他想再核对一遍,怕消解不完全。”
“然后您就给他了?”
“是的,我说过,我相信他。”老人的话音不重,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分量。
梁警官点点头,用笔“唰唰”记录着。然后他合上本子,抬头,说:“辛苦了,感谢您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了。”
“希望下次你带来的是好消息。”
梁警官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无论何时,真相都是最好的消息。”
这晚陈竟回家,推开大门,看见玄关处多了两双鞋。
“回来了?”
客厅传来父亲的声音。
他微怔,然后边脱鞋边应道:“嗯,回来了。您怎么来了?”
“这话说的,我和你妈还不能回自己家了啊?”
“没有,就是你们都好久没准点儿回来了,有些意外。今晚我们一家人吃顿好的吧,和远叔一起?”陈竟高兴地提议。
“今天怕是不行了。”陈荣威直截了当地说,“萧融都出事了,你还吃的进去?”
“您听说了啊……”
“陈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是怎么想的?”郝英萍从沙发上站起,向他走来。
陈竟低头,默不作声。
“我和你爸都觉得不像,尤其是我,在情报局待了几十年,什么卧底、变态没见过,他们都不是这样的,萧融跟他们不一样。这其中肯定有隐情。”
“……嗯,我肯定希望……不是他。”
“嗨,我就说嘛,咱们家人还不了解萧融吗?就等放人了。”陈荣威大手一挥,对这件事很自信。
“不过姜毅显然等不及了。”郝英萍切入正题,“今天下午,他宣布除去萧融的指挥官一职。”
“他怎么能这样!”陈竟大喊。
“他总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谁对他有用,谁对他没用,他永远在第一时间发现后做出裁决。”
陈竟咬牙。
“好了,”陈荣威将手拍在他肩上,“总有办法的,我们不会坐以待毙。”
“你承认你销毁了装过毒的安瓿瓶吗?”
白炽灯从头顶射下,将面前的警察屏蔽在一片白茫茫中。
“我承认。”
“你用那些毒做什么了?”
“……”
“回答我。”
“只是不小心打碎了瓶子。”
“死者血液中的毒就是它,你不要跟我讲只是巧合!”
白光下的警察拍打桌面,冰冷的铁发出巨大的响声。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投的毒?”
“不是。”
警察愤怒地倒在椅子上,椅子跟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嘴硬。那天你出现在医院,是去做什么?”
“看望袁保城。”
“当晚你毒死了所有病人,唯独把袁保城转移。”
“我没有‘毒死’他们。”
“是吗?……那我想,那个男孩,保城,应该不会说谎。”
警察紧紧盯着李萧融的表情,但他神色未变,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你们不是早问过了吗?问不出什么的,他只知道他经历的。”
“那就只剩一人了,”屋内联通观察室的对讲机传来梁警官的声音,“那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机器人。”
李萧融的瞳孔闪烁了一下。
“你们要做什么?”他谨慎地问。
“事实上,我们已经把她带来了。她告诉我们,你指使她,把毒液注射进了输液袋。”
李萧融没有回应。
寂静而紧张的空气填满了狭小的审讯室。
“你,还想辩解吗?”
“我没有指使她投毒,我们一起过去,只是为了找袁保城。”
“砰!”铁桌子被审问的警察掀翻,向李萧融身上压去,把他连同椅子砸倒在地上,而他的双手被拷在胸口,不能动弹分毫。
“咳、咳咳……”沉重的桌子压在他的喉咙,让他在窒息的边缘挣扎。
“小林!你在干什么!”对讲机传来梁警官焦急声音的下一秒,他就推门而入,立马扶起桌子,让李萧融得以喘息。
“辉、辉哥……”负责审讯的警察低下头,方才的气焰立即消失。
梁辉用眼神警告他,然后又帮李萧融坐起。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关押我……”李萧融吐出一些血滴,他毫不在乎地抹了把嘴角,断断续续地说。
梁警官看他的眼神有一丝躲闪和同情,李萧融将手放在嘴边时偷瞄到了这一破绽,心里有了点数。
“基于人道主义,再给你一次机会辩解罢了。”梁警官正色道。
“哈、哈……”李萧融破碎的声音带着讥笑,“你们刚才的方式可真人道。”
“但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我们就只能将你们二位移交检察院,他们可不会再让你们聘请律师,你们被判定为罪犯,就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梁警官的眼底又闪过一分惭愧,李萧融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闭上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辩解……你们都先入为主,认定我在说谎了,那我要说实话,你们会听吗?”直射下的光将他浓密的睫毛盖下,阴影投在湖瞳上,那一双眼,又变得幽暗难测了。
“说来听听。”
“陈溜……那个机器人,确实是跟我一起去的医院。”他的声音相比之前,多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悲哀。“但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没有愚蠢到把一个机器人当作心腹。她去,就是帮我转移袁保城。”
“这跟我们获得的信息不一样。”小林警察的声音带着恐吓意味。
李萧融忽然抬头,目光穿透强烈的白炽光,对上他的眼睛,小林下意识地回避,感觉自己被逼视了,这个人好恐怖……他……怎么睁开眼的……不怕这么强的光吗?
“毒……是我下的。”
梁警官和小林猛地一惊,齐齐看向李萧融。
李萧融嘴角坚毅,眼神却满是愤恨的决绝,这一刻,他好像怪物。
“你……承认了?”梁警官这句话好似询问,但在他心中的某一处,是惋惜的,李萧融的大名他早有耳闻,他本来很敬重这个年轻人的。尽管迫于工作需要,他不得不为查明真相,一遍遍怀疑他、审问他,但他一直希望,就如陈竟和何远所言,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这个年轻人不是凶手。但如今……
“你知道,这些话从你的口中亲自说出,就将成为呈堂供证,你认罪了。”梁警官静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
小林在一旁感到奇怪,心想那是自然,这么清楚直白的认罪,不然还能是什么?今天辉哥怎么这么多话。
“我知道,”李萧融不知何时收回了灼人的视线,仰头靠在坚硬的椅背上,说:“我认罪。”
审讯室内是无尽的沉默,那层薄薄的单向玻璃对面,寂静也笼罩在憧憧人影之上。
“李萧融先生,现在我宣布,你被正式逮捕。”
梁警官的话音撕破难挨的沉寂,将惋惜和遗憾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真可惜啊……”
玻璃后的男人背着双手,轻轻摇头。
“您的决策果然是正确的,姜老。”
“原来您早就看出他的真面目了,厉害啊。”
“佩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哈哈哈……”
姜毅转头瞪了一眼说最后一句话的议员,那人自知失言,立马捂上了嘴。
姜毅挺直了背,“无论做什么,我们的方向绝对不能错。现在的年轻人没能经住考验,看来还需要培养时间。但现实就是这样,在我们这里,考验极其严苛,错了一次,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说罢,他率先走出观察室,众人也跟随他离开。
李萧融也被带走了,审讯室内,终于变成好似风暴之后的安静。
小林看梁警官还呆坐在座位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小心地尝试打破他的沉思。
“您真厉害,骗他机器人招供他就信了,什么都吐出来了。”
“……嗯。”
“那我们还要抓那个机器人吗?”
“……不用了。”
梁辉放下一直撑着脸的手,终于起身离开。小林呼了一口气,为破了案件而高兴,心满意足地跟着离开。
“哗啦——”
监狱沉重的铁门被关上,狱警刚要离开,李萧融突然扒在铁杆子上问:“请问,我能见一个人吗?”
狱警转头,不耐烦地嚷道,“呦呦呦,刚进来就想见人,咋那么多事儿。”然后又换成一脸猥琐相,“见谁啊?你的小宝贝儿?她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一定心疼坏了吧。”
“医院的一名护士。”李萧融无视了他恶心的嘴脸,平静地说。
“嘿嘿嘿,我就知道……护士啊……”他想入非非地在牢房门口打转。
“拿去。”
李萧融将手伸出围栏展开,上面放着几枚总部发行的限定款金币。
狱警眨了眨眼,捧回金币,拿起一枚在牢房昏暗的灯光下看了看,那金币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他哼哼笑了笑,说:“算你识相,我帮你跟典狱长说说,不过后面的事儿我就管不了了,你别报希望,大概率批不了。”说完,摩挲着手中的金币乐滋滋地走了。
李萧融仍站在铁笼前,过了一会儿,他打量了下自己的牢房,这块不到四平方的暗黑的小房子,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稻草,角落里只有一团脏毯子,就挨在马桶边。
他心想倒也还不错,比之前设想的要好多了,至少是单人间,没有混混找事——“哎,小白脸儿!”突然,从邻着的牢房铁杆间伸出一只手,拍在李萧融肩上。
李萧融稍微扭了一下肩,防止那人满是泥垢的手碰到自己的衣服,这也许是未来几天、甚至是几个月内唯一的衣服了,他得好好珍惜。
“认识一下,我叫老伍,你叫什么?”那人的脸贴在栏杆上,在余光里出现,实在不可忽视。
李萧融转头看他,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原本就黑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中愈发暗沉,很难看清五官,貌似挺扁平的。唯独一双探查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打转,格外惹眼。
“李萧融。”反正点名的时候都会叫真名,早晚会知道。一见面就跟邻居结梁子不是好事,再说还不知要在这儿待多久,李萧融审时度势了一下下,觉得跟这个“老油条”打好关系也许会对自己有好处。
“李……萧融……啊!你难道是总部那个、那个……”他指着李萧融,半天想不出身份。
“昂。”李萧融很快答应道,免得他再多嘴,一上来就暴露太多可不好。
“真的呀!那你犯什么事儿了,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杀人。”
“嚇,”老伍向后一仰,表情凝固,那排龅牙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你不信?”李萧融眯眼,意味深长地看他。
“呃……我以为你们文明人……不杀人呢……你怎么杀的?杀了几个?”他又慢慢探前身子,小心地问道。
“用斧头,这才爽快,杀了大概……三百多人吧。”李萧融想,反正他也不了解案件具体是啥,当然是越能唬人越好了。
“呦……那不得了。”老伍摸着下巴,好像有点被吓着了。
“你呢?”李萧融问他,并不指望他嘴里能吐出真话。
“我、我啊……比你差点,”他挺起了胸,张开一只手掌,摆在李萧融面前。“五个。”
“他们怎么惹你了?”李萧融漫不经心地问。
“啧啧啧……”他摇摇头,“太嚣张,敢在老子的地盘胡闹!整条废浪街谁不知道我老伍的名号?都是没眼珠子的东西,老子就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了。”他手一握,长指甲在空中划出一道光,仔细看,他中指上套了一只尖尖的金指甲套。
废浪街?
李萧融的眉毛快速抽动了一下。
“你在废浪街待过?”他问。
“废话,老子可是废浪街‘第一凶残’,你是不知道,要拿我的名号去打听打听,每一个不吓破了胆儿的。”
“是吗……屠乌鸦能答应?”李萧融泰然自若地问,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老伍猛然一怔,重新观察了一番面前的男子,然而也没看出什么特殊之处,他犹豫地开口:“你……怎么认识屠、屠乌鸦的?”
李萧融嗤笑一声,转身径自走向角落里的破毯子,打着哈欠说:“我累了,以后再说吧。”
“哎……”老伍伸出手,李萧融的衣角从他指尖飘过。
看这个新来的不知背景的小白脸倒头就睡了,老伍挠挠头,也不敢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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