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重建史

　　第二天季文瑜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行李。他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美丽的小岛，像一条鱼迫不及待地想跳出渔网。

　　他一夜没睡，一直在后悔不该接受方昭的邀请到这里来。即使理智告诉他方昭的坦白可以在任何时候出现，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如果没有这次海岛之行，他和方昭也许可以一直保持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不至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回去以后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吗？

　　季文瑜锁好行李箱，心情低落地坐在床上。他知道自己可能失去了一生中唯一真正的朋友。私生子的身份是他毕生的污点，生父越是位高权重，在他身后指指点点的人就越多。他也早已习惯了远离人群，远离他人好奇的目光。方昭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打开心扉的人，现在他又不得不亲手推开。

　　他得把自己和他最为珍视的朋友隔绝开来，重新走进无边无际的孤独之中。孤独也许就是他的宿命。

　　有人敲门，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

　　除了方昭还能是谁？

　　昨天下午方昭最后的那句话一直压在他心头。如果方昭接受了他的拒绝，他们的友谊或许还能维持，即使已不复昔日的亲密；但方昭显然并不打算放弃。自己昔日的学生变成追求者，他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

　　然而对方就在门外，他甚至没有逃避的余地。

　　他起身去开门，暗自想着要让对方尽快送自己回去。结果一开门，他就把想好的台词忘了个干净。

　　方昭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像盆栽一样的东西，大理石底座，上面是一束鲜红的珊瑚枝。一串金项链缠在枝桠间，有些地方已经嵌进了珊瑚体内。

　　季文瑜一眼就看出，这是他们昨天在潜水艇上看到的那枝珊瑚。

　　只隔了一夜，方昭就把这东西从深海里捞出来，配上底座，打磨成如此美丽的工艺品。

　　他从方昭手中接过珊瑚，打量半晌，问：“这是给我的吗？”

　　方昭笑道：“当然。”

　　季文瑜盯着珊瑚说：“你太费心了。”

　　方昭笑笑，走进房间，扫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说：“老师，跟我坐船出海散散心吧。午饭后我叫人送你回去。”

　　对方既已安排好了时间，季文瑜倒不好要求提前，只说：“我有点头疼，出海就不必了吧。”

　　方昭转身打量他片刻，说：“老师昨晚没有睡好。”

　　季文瑜没说话。

　　方昭笑意不减，说：“是因为我吗？”

　　季文瑜无可奈何地看看他，说：“方昭，送我回去吧。我留在这儿对你没有好处。”

　　方昭说：“老师，上午陪我坐船，下午我就送你回去。”

　　季文瑜十分想问他，如果自己不答应他是不是打算就把自己扣留在这里，到底没有问出口。

　　“好吧。”他说，这回答像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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