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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
*
2027年夏末，工作日，扬帆集团。
这天是周五，办公室里弥漫着周末将至的松弛感。
扬帆集团的员工看秋特助心情莫名很好，不管说什么都笑语盈盈。
员工心想，可能是明天是周末的缘故吧，连一向严谨的秋特助都放松了下来。
心情很好的秋青遥敲了敲顾随帆办公室的门。
“顾总，有时间吗？”秋青遥推门而入，笑着问。
“你进来吧。”顾随帆低着头还在处理文件，“什么事？”
“顾总，你还记得你欠了我一个礼物吗？”
“哦，这个啊……”顾随帆想起这件事来，是他吩咐秋青遥处理黎菲欣后续时给秋青遥的承诺。
顾随帆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你当时所说的礼物，不会是让我答应你辞职吧？”
顾随帆没有发现的是，他询问的语气居然在微微颤抖。
“如果是辞职，我可不答应。”顾随帆的语气带了一些不容拒绝的强硬，“别的都好说，但我绝对不会放你离职的。”
“啊？不是啊。”
秋青遥觉得顾随帆的话莫名其妙。
“答应辞职那怎么会是礼物呢？”
顾随帆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想要什么礼物来着？”
“1000万奖金。”秋青遥开心道，眼睛亮晶晶的。
顾随帆二话不说签了一张单子：“去找财务。”
“走公账发给你，但钱从我私库里出。”
秋青遥接过单子，对顾随帆这十分不符合规范的行为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反正，她都要离职了，所持有的公司股票她也卖了，套现了一大笔。
公司和顾随帆马上和她无关了。
*
过了一个周末，秋青遥没有如常去公司上班。
她只派了同城跑腿给顾随帆送去了一封信，信封是素净的白色，上面只有“顾随帆亲启”几个字。
【致顾狗：】
【我不干了哈。】
【人在海岛，有事也勿扰。】
【我正式的辞职信，你一个月前已经看了。我的工作早就交接好了，所有证据都已保留，离职证明、解除劳动合同通知我已经拿了哈。】
【另外附上一份后续公关预案，我们恩怨相消。】
【最后，辞职怎么会是礼物呢？辞职是我的权利啊～劳动者单方解除权了解一下哈。】
顾随帆看到这封信时，先是愣住，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秋青遥算计了，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
一个月前，正值他和黎菲欣绯闻越演越烈之时，各种事情接踵而至，他忙得团团转，在批文件的时候也不太走心，很多都是粗略一扫便签了字，秋青遥就混进了一封辞职信，忽悠他签了名。
由于他确实信任秋青遥，在公司可以说秋青遥传达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他给了秋青遥很多便宜行事的权限；再加上秋青遥从未乱传圣旨，行事极有分寸，下面的人也未怀疑这份“总裁亲自批准的辞职”有何猫腻。
这样一来，秋青遥走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法律纠纷的把柄。
顾随帆被秋青遥这个操作气得头突突痛，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有一种被深深背叛的感觉。
但他冷静下来后，也发现秋青遥的离职早有迹可循。
这几个月，秋青遥不再接手核心事务，总是以培养新人为由推脱；对长期规划避而不谈，只说“顾总决定就好”；办公室个人物品逐渐清空；沟通时也变得留有余地，少了往日的果断，多了几分疏离的温和……
顾随帆突然有些后悔，他怎么能没注意到这些呢？
他此刻才惊觉，自己早已习惯了生活和工作中有秋青遥的存在。
顾随帆望向四周，突然发现这个由他一手创立的扬帆集团居然处处有着秋青遥的痕迹。
刚刚送文件的业务部经理是秋青遥挖过来的，前段时间向登记机关报备的公司文件是秋青遥审查并修改的，就连窗台的绿萝都是秋青遥提议采购的……
展示柜里的十佳综艺奖状表彰的是扬帆集团旗下一个影视娱乐子公司做过的最成功的节目。当初，顾随帆执意要以高出市场价10%的价格收购这家濒临破产的影视公司，公司根本没有人支持他，还是秋青遥在会议上条分缕析，用一份超长评估报告说服了所有股东，最终以合理价格完成了收购。
顾随帆办公室里挂着他与杨帆集团最重要的海外合作伙伴签订合同的照片。但那次谈判在最初并不顺利，他在谈判桌上几乎要与对方总裁拍案而起，还是秋青遥及时圆场，让他没有被情绪左右。
他向来以雷厉风行、敢想敢做著称，可如今回想起来，每一个看似大胆的决策背后，都有秋青遥默默织成的安全网。她就像一艘巨轮的压舱石，在他想要全速前进时适时提醒暗礁的存在，在他想要急转弯时稳住船身。
但现在，这块压舱石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随帆想起自己在全国青年管理人才论坛上听到的一个观点——一个好的管理者，不是要成为公司最不可替代的人，而是要建立一个离了谁都能正常运转的体系。
秋青遥才是扬帆集团最优秀的管理者。
而她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她让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包括顾随帆自己。
顾随帆打开聊天窗，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头像，指尖悬在对话框上方，半天落不下去。
犹豫了半天，顾随帆发了一条消息，但是醒目的红色感叹号随即映入眼帘。
他立马又调出拨号键盘，当号码输了七位后，顾随帆又认命地放弃了。
蝉鸣的尾音渐渐拖得疲软，风里的炙热已经裹挟凉意，属于秋的第一片叶子已经旋然落下，无人能把它重新粘回枝头。
也就在此刻，顾随帆才恍然意识到，热辣的、喧闹的、连争执都带着火气的夏天，终究是过去了。
连余温都已散尽。
*
顾随帆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像是手伸向天空却握不住一丝云气。
他打开了秋青遥留下的“公关预案”，里面内容非常简洁。
【1.顾随帆一见钟情黎菲欣，见宁榆晚便触人生情，不愿回顾家；2.顾凌舸见野花黎菲欣香艳动了心思，婚内出轨；3.黎菲欣脚踏两只船，践踏少男心；4.顾随帆继续做被伤了心的浪子。】
顾随帆细品了一下这几条“人设”的深意，突然笑出了声。
“公关和营销，关键在讲好故事。”
这是秋青遥曾经说过的话。
这一个月以来，秋青遥“洗白”顾随帆的方法不外乎编个合理的故事，越狗血越虐心越深情，越让人印象深刻，越会让人下意识觉得是真相。
他的好大哥，为了对付他和宁家，不惜给自己戴绿帽子。
那么，他顾随帆还是要回敬一下。
*
顾随帆看着这份公关预案，心思微动，一个带着点希冀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不信秋青遥心里没他。
她在写下这些字字句句的时候，脑袋里想的只有他。
依秋青遥的性子，离职就正常离职，不会做额外的事情。
但秋青遥做了，还留下了这份预案。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关心呢？
她在离开的最后一刻，还想着怎么为自己铺平道路。
顾随帆不禁想起了从前。
那好像是在……
*
6年前，2021年冬。
京大。
顾随帆这年研一，他本科就是京大的，这年他继续在京大深造，依旧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从4年前开始，顾随帆凭借优秀的外貌、出众的能力和显赫的家世就在京大赫赫有名，但也许研究生后有了新的同学，他再次沐浴在异性好奇、害羞的目光里。
顾随帆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倦。
但这段时间，顾随帆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看他。
如果是一般的偷看，他不会在意，但这道目光似乎多了几分监视和窥探。
最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
在走夜路时、在酒吧里、在图书馆里、在餐厅里……次数多了后，顾随帆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在跟踪他，而且手法相当谨慎和高明。
顾随帆没有证据，也没抓到人，但多年练就出来的被人注视的直觉，告诉顾随帆自己被盯上了，这让他颇为恼火。
是大哥吗？还是顾家的谁吗？还是对家呢？还是……顾随帆在脑海里猜测了很多，但渐渐发现，这道目光没有恶意。
……难道是？喜欢我的人？
顾随帆摸了摸下巴，琢磨着。
啧，看来这次这个……有点难搞啊……
顾随帆心情说不上好坏，更多是不太好奇。
*
出乎意料地，这次这个人具有很强大的反侦察能力，总能在他有所察觉时巧妙地隐匿起来。
就算顾随帆意识到有人偷窥，他也频频没有抓住人。
被跟踪恼了的顾随帆心一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
他记录下自己有感觉被偷窥的时间和地点，随后动用了一些手段，调到了那时那地的监控。
经过多轮的交叉对比，他筛选出了在这些时段和地点重复出现的人。
一个女生。
扎着马尾，瘦瘦小小，但是十分漂亮。
顾随帆想，他不认识她，但好像确实在哪里见到过。
顾随帆本来以为还要让人调查一下这个女生的资料，但没想到这个女生比他想象得更有名。
陪他一起查监控的朋友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秋青遥吧？”
顾随帆问道：“你认识她？”
“啊，对啊，这个学妹还挺有名的。”朋友想了想，“但她的有名和你的有一些不一样，不是靠家世或绯闻，是靠……拼命。”
“这个学妹，人送外号‘打工女王’。好像同时打着四五份工，就为了给家里还债。”
“听说家里欠了这个数。”朋友比了一个数字，那是一个很夸张的数字，但在顾随帆眼里却算不了什么。
“欠了债啊……”顾随帆看着秋青遥模糊的监控照片，突然笑了一声，“但真的挺漂亮的。”
顾随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秋青遥要以“跟踪”的方式靠近他。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因为自卑而小心翼翼的人。
虽然心动，但遥遥看一眼就满足了。
*
现在，2027年夏末，扬帆集团。
早在那时，顾随帆就明白了秋青遥的心思。
但和秋青遥有着相同心思的女人不计其数，他见过太多，拥有过太多，也拒绝过太多。
但她们也不是秋青遥。她们没有她的能力，没有她的坚韧，没有她那种看似顺从实则倔强的眼神。
秋青遥二话不说陪他单干，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义无反顾；秋青遥支持他的每一个想法，即使有些看起来很疯狂；秋青遥默默为他打点好工作和生活上的点点滴滴，细致入微而无可挑剔。
秋青遥有外表，有能力，有脾气，有骨气。
秋青遥不图他的钱，不图他的家世，不图他的外貌与身体。
只是安静地将自己融进他的人生。
不知从何开始，他的人生里都有秋青遥的身影。
她的存在变成了他世界运转的底层逻辑之一，不可或缺。
顾随帆在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不想做“被伤了心的浪子”，他想自己终究还是“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唯一的真爱”。
他想，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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