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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大章】你倒是来巴结我啊
“你们照顾好……”
看着被夏露露无情挂掉的电话,手机里的忙音无情地切碎了谢景轩卡在喉咙里的他。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跟着彻底熄灭了。
我算是他的什么?
连老板都不是了……
要说谢景轩不羡慕那三个实习生都是假的,面对在乎的人永远可以勇往直前。
他却连出现在那些摄像头里多一秒钟都怕会给家族留下把柄。
李原被带走后,谢景轩就回到空荡的办公室。
他把自己关了一夜,桌上的止痛药和烟盒被他攥得变形。
助理此刻给他发来了文件,屏幕上红色的粗线铺在两座墓碑的合同下面,勾画出墓碑主人的名字。
一个叫李原,一个叫安黎。
这是叫助理去查的信息,结果李原成了黑户,最后的信息就只有这个。
“他到底是,要干嘛啊……”
谢景轩快搞不懂了。
他只是出了趟差而已,好不容易和李原搞好关系后,如今却连人都见不到了。
可不知为什么,似乎是快累晕了,谢景轩连轴转了太久,一飞回来就要处理舆论和家族那边的趁机打压。
可他没关系的。
他只是害怕李原会很疼,不是谢景轩在急切什么,也不是他在担心什么,他就只是一想起李原,心口就说不上来的疼。
他又吐出了一口烟气,把烟头狠狠摁熄在烟灰缸里,随即,他搓搓脸,疲惫的神情显露无遗。
谢景轩忽然赌气般想走向办公室门口,下意识想去找那个工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李原已经不在了。
他还在警局里。
“老板您在门口吹风啊?”见谢景轩太久没消息,在凌晨四点,助理拿着文件亲自送了过来。
但这种看似日常的问候,在两人对视的瞬间轰然倒塌。
“他前天下午辞职的?”一道沙哑的重音,助理从没见过谢景轩这副样子。
眼下的青黑像被炭火熏蒸过,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垂下来几缕,沾着点汗水的咸涩。
“您是在头痛?”助理下意识地要去给他拿药,就在办公室抽屉底下。
“乔恩平,我是在问你,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通过他的辞职申请?”谢景轩看透他了,这一年里,一直在装,一直在演。
“不要一直给我装糊涂。”
平时他发火虽也是带着压迫感的,却只像是暴雨前的闷雷,有预兆,有章法,再凶也拿捏着分寸。
而此时的谢景轩,给人的感觉比起发火更加可怕,是一头被关进笼子太久的狮子,终于露出了獠牙。
乔恩平反应得更快,见到谢景轩看向自己的第一眼似乎不对,立即摔下文件,把背绷得像块铁板,是一如既往的标准挨训姿势。
谢景轩见此,只能揉了揉头发保持清醒,却依旧相当烦躁。
“乔恩平,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是不是我对你太信任了,让你才有了能越过我做决定的错觉?”最终他还是克制着没太失控。
他不能表现出是因为李原的事而失控,而要借口是在追究被逾了权。
身边人,包括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乔恩平,其实都不能彻底放松警惕。
可作为助理,乔恩平的职责永远是维持稳定。
“抱歉,是我越界了,老板。”乔恩平先选择揽下这份指责来稳住谢景轩。
再将文件重新递给他,他没有等天亮了再来,就是太清楚这位老板的脾性。
睡觉休息对谢景轩而言,远不如解决问题重要。
要给他事情做,他才不会失控。
“早点辞掉他才是正确的……”乔恩平在等谢景轩阅读那份文件。
“李原他为了能够回岗继续工作,找人伪造了一份假的体检报告,这已经违法了。”
“老板,李原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谢景轩接过文件的手在抖。
或许是他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永远病殃殃的他怎么会在两周内身体全无大碍了。
可是他没太花心思去追究,他是真的希望李原好起来了。
哪怕只是欺骗。
“李原不仅自身风险极高,涉及欺诈我们公司,私下里甚至还背负债务,存在借高利贷等行为。”
“至于他来我们公司找工作……”
乔恩平继续给谢景轩递上白纸黑字的证据,很多,他感觉像是抱了堆滚烫的石头,一点虚的都挑不出来。
“他的户籍在隔壁城却远离家乡求职,是因为他早就因为寻滋挑事进入了当地的地域黑名单。”
“基于公司的名声和利益着想,我尽快替您通过了他的辞职申请。”乔恩平不是站在哪一方,他是永远站在公司这一边。
谢景轩给了他机会,他就要帮他维系好这家公司,包括保证其他家公司的稳定发展,以及维护好谢景轩的名声。
他是谢景轩的刀,也永远只为了谢景轩的利益。
谢景轩手抖得更厉害了,文件在他掌心发颤,纸上的字像活过来一样,扭曲成李原沉默的脸。
那些他曾忽略的细节,此刻都被乔恩平的话赋予了新的解释。
李原为什么从来不接受自己的帮助?
这会是答案吗?
他怕这答案太沉,沉得他攥不住,也放不下。
可如果他真的这么不堪,为什么他会那么倔强,疼得喘不过气也不肯巴结自己?
你倒是来巴结我啊!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解决,为什么不和我说,你倒是给我一个机会啊。
谢景轩心里在抖。
可是乔恩平的眼神太冷静,他拿出家族那边的消息告诉谢景轩。
“老板,您家族那边已经在调查李原的信息了。”
谢景轩让乔恩平去休息,此刻快凌晨五点了,他自己回办公室放了首轻音乐。
这段日子他睡得少,也浅,眼皮一合一闭,很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公司外已经麻麻亮。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抽烟,朦胧的烟气弥散开,三年前,他随手从地上摸起的那份用来凑数的求职简历。
当年简历上李原两个字,鬼知道会在未来变得这么沉重。
可谢景轩相信了事实,却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阻断了自己和李原的联系。
要命的是,这只手看不见形状,嗅不到气味,连从何而来都无从知晓。
他只是知道,一切都可能都始于李原想要复岗的那一天。
乔恩平的话其实也是谢景轩的顾虑,到底是救他,还是放弃他……
警局里李原还是没有睡觉,夏露露很担心他一会儿该怎么去面对警察的审问。
该怎么去面对那群疯魔了一夜的家属。
“烧也没退。”文缇把手从李原额头放下,那滚烫的温度不像是活人该有的。
文缇和夏露露相顾无言。
李原还是坐在椅子上,不像发呆,也不像思考,可很快,一股浓厚的无法抗拒的压抑气氛骤然降临。
是冷,是风,还有被警察吱呀推开的铁门。
“李原。”
“等等。”文缇站起来,这里的警察他都挺熟悉了,不过这种局面他也才第一次见。
“生病发烧可以暂缓审讯吗?”他问警察。
“发烧很严重吗?”
“嗯。”
“没事。”警察走过来拍了拍文缇的肩膀,并不是安慰,而是咬牙切齿。
“他被保释了,带去治病吧。”
“那些家属呢?”文缇不敢相信,李原被保释了,那群人不得疯了。
“凌晨五点过后就走了,欢天喜地的。”警察没有过多逗留,只留下了办案区的三人。
欣喜还未炸开,疑惑还未生出。
夏露露一次又一次地摇晃李原,他都没有反应,接着突然像是石头一样砸在地上。
连日多次的打击,李原终于熬到了终点。
跟着救护车把李原送到医院后,夏露露和文缇两人一起坐在改造摩托车后座上发呆。
李原的危机终于可以过去了,舆论也在缓缓下压。
是谢景轩吧……
如果是他,也只能是他吧。
他们放心多了,终于可以坐在医院门外透个气。
至于李原的病情,他们还没有心理准备去听。
再等等吧,听说今天那个医学新星黄吾堂也在李原住院的科室里。
黄吾堂的医学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他不仅是年轻的医学硕士,近年来还联手攻克了多个医学难题。
中年人已经在他的指挥下抢救回来了。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着墙上贴着的标语,早晨的医院像是活了起来。
护士站的呼叫铃,推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吱呀声,寂静总会被远处病房传来的低泣或咳嗽声打破。
黄吾堂穿着白大褂刚从李原的病房里出来,正在关门。
这是一个从外表上来看相当温和的医生,他气质干净,模样可靠。
脸上总挂着和煦的微笑,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仿佛一切尽在把握。
他的袖子总往上撸了撸,这是唯一让他多了分与他气质不相符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错觉,黄吾堂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关上病房后还朝走过来的两人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好。”简洁有力的语调,透着年轻人的活力。
对了,两人同时想起来。
李原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说话的调子里也有相似的影子。
仿佛医院里的恒温箱,只不过李原没他有力气,也没那么自信。
“黄院长,李缺心他的病情怎么样了?”文缇顺势礼貌搭话,和他短暂地握了握手。
“李缺心?哦,李原啊。”黄吾堂嘴角上扬,抿出一抹高扬的弧度。
“没事,问题不大,只不过,你们二位是?”
“我们是他闹事公司的同事,老板让来探望一下。”文缇笑得文雅,在面对处于高位上的人时,他总是有着贼一般的从容。
“哦,那还真是辛苦你们了。为了这种人。”黄吾堂抽身离开了。
他走路很冲,却早已把自己包装成了一块干净而温润的玉,每一步都是力量感。
夏露露听着疑惑:“这种人?哪种人?”
这个人怎么回事,虽然李原现在确实人人喊打,但他好歹也是一个医生吧?
“看了就走吧。”
文缇吐了口浊气,没有说他直觉上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是给夏露露提了一句。
刚进门屋内就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药味,冷冽又刺鼻。
李原安静地盯着自己输液的袋子,里面的水跑得跟洪水一样没有闸门。
文缇小跑两步,赶紧把输液调节器的滚轮往上滑了滑。
输液管里的液体瞬间慢了下来,一滴是一滴,敲在管壁上的声音都清晰了些。
“你这个这样输多久了?”文缇质问他,明明抬手就可以摸到呼叫铃。
他手都肿了。
“李原,是你自己调的吗?”夏露露盯着李原那大块发红的皮肤,声音在颤,眉头却皱了起来。
“你这里面含钾,不痛死你?”文缇查看了成分,居高临下地说。
那不是普通的疼,是带着烧灼感的,往骨头缝里钻的煎熬。
“是护士调的,她是中年人那边的陪护。”李原解释说。
一个字没提黄吾堂刚才在这里站过的一个小时。
而他如今也算是臭名昭著,两日的流量发酵,他光是躺这里呼吸都是错的。
“走,调监控投诉去……”夏露露抓起文缇就要往外冲,反被文缇死死拽住了。
“等等露露,别冲动,你现在去闹只会更糟。”文缇没点出哪里更糟。
或许不会有人帮,或许会换来更加变本加厉地针对,或许被有心人曝光出去。
李原就在医院里,随便谁都可以来,什么名义都可以,反正是伸张正义。
病房里的水滴声还在响,一滴还是一滴,敲得人心慌。
夏露露被拽住的手还在较劲,文缇的声音却沉了下来——他不是认怂。
“露露,我们先走吧。”文缇不知道怎么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
“因为我能应付。”李原插嘴说。
“什么?”这回是夏露露用尽全力去扯住文缇了,文缇他破功了。
他冲着李原吼,“你能应付个屁,我的意思是先去给你搬救兵。”
“所以说,你们别来了。”李原想坐起来,没啥力气,但还在说话,说得很认真。
他还是想坐起来,肩膀却晃了晃,又跌回枕头上。
苍白的脸上渗出细汗。
大概是扯动了手背上的输液针,疼得嘴唇颤了颤。
可眼神是定的,直勾勾看着文缇和夏露露,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他们心里。
他没有说不要拖累他们的胡话。
再优秀的借口,在完美的伪装,在这群关心自己的人的面前都会被轻易洞穿。
那还不如点透一些。
“你们在这里也是妨碍。”李原认真地向他们摊开现实。
“李缺心!你说够了没有!我们为你忙了一晚上,你一句谢谢没有还要赶我们走!”文缇像是破罐子破摔了要打他。
夏露露夹在中间,拼命拽着暴怒的文缇的手不敢松,眼里的火却慢慢变成了涩。
她的嘴里全是糊味,却不敢哭,她咬牙看着李原,越看越觉得远。
“谢谢,你要想打刚才那一拳早下来了。”李原的声音很温和,眼神诚挚。
他喉咙太疼,发出的声音总是裹了些哑,或许是输钾太快的副作用,他说,
“回去吧。回去好好工作。”
“以你们的能力,用不了几年就会有成就了。”
“什么都会好的。”他的话永远简短,永远平静。
本来也只是计划着陪夏露露再走最后一截路,后头多出来的每一秒都是馈赠。
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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