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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凡间琳琅园
人间此时夜色未褪,有风吹过,宅院里的灯笼摇晃几下,晃出细碎的光影。
新房内烛光昏沉,妄一蹑手蹑脚往婚床探去,看见躺着的人后,心情五味杂陈。
余菀意双颊乌青肿胀,嘴角还凝着干涸的血迹。
妄一体贴地从怀中掏出个瓶子,星星点点地撒了药粉落在她脸上。
这是莲烨大人常年携带,可治绝大多数外伤的神药,也是善药所“药郎仙”的招牌之一。
静候片刻,余菀意的伤处就消了肿,但那些人下手太过狠毒,脸上两块醒目的高原红要隔日才能完全褪去。
阿辞把大人送到此处,不急着回去,舔了舔爪子,问大人如何帮仙子扭转困境?
“我不能在人间久留,暴露踪迹怕被人瞧去。要帮她,需得先附了她身才好有所动静。”
何止这些?妄一想在此地停留,还不可动用法术,否则某位大人察觉到他的气息,闻着味儿就能找过来质问。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妄一寄希望于神笔,打算借用仙君的法力。
此物非凡品,妄一试过了,执笔者只要正确书写符文,就能使其生效,不似凡间道士,写点符文要消耗自身修行。
路上,妄一在狐狸脊背回忆修习过的符咒,少是少了点,但大体应该够用。
她扯了张宣纸,无需朱砂笔墨,凝神提笔划过,便能显出真迹。
因动作太过行云流水,待写完,狐狸想褒奖几句,但见成品上,那歪歪扭扭好似蚂蚁爬动的痕迹,还是告辞吧。
妄一举着纸,对着烛灯欣赏起来。讲真的,画符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何况多年未碰,能画成这样,已是非常不错。
她拿上易身的符文,对仙子贴去。
平平无奇的纸张,在一阵光晕过后,颜色忽而变得灿烂,还有流光旋转。这表明仙子的魂魄已经跻身于纸,床上的躯壳已经空荡。
妄一深吸一口气,按余菀意的姿势平躺下。
待掌握了身躯的控制权,她睁眼看见的是阿辞焦急的脸。
“不用担心,易身符文的效力还是不错的。”
妄一坐起,撕下适才贴在身上的纸,本想妥帖收好,但想了想放在这里不太安全,便交与阿辞,道:“这东西分外要紧,关系到仙子的安危,有劳你保管了,到时我还要将仙魂送还。”
“哦哦,大人交给我就是!”阿辞赶忙应声。大人要顶着新壳子活动,他还帮忙搀扶一二。
梅染的回纹边地毯上,妄一重新审视这具新身体。
原先的婚服已被剥去,孤零零地挂在床边的衣桁上,灿如朝阳的裙角上绣有几株栩栩如生的并蒂莲,此刻却显得有些凄凉。
阿辞饶有兴趣地指点道:“就这身镶珠刺绣华而不实的衣裳,同是红色,万不如大人在鬼京那身英姿飒爽。”
“......这你就不必奉承我了。”妄一挑眉看他,“嫁衣是多少女子望穿秋水等来的,成亲就那么一日,自然不追求实用。”
她轻轻摸索着衣料上的红纱,细软又有质感。若非今日,别说婚服了,就是普通的衫裙,妄一也没机会摸一次。
阿辞讪笑几声,还想再说什么,耳朵一抖,仿佛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并且气势汹汹的,还不止来了一个。
妄一朝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将要露白,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来者是谁。
“你先回去吧。”她对阿辞挥挥手,“这些人我应付得了。”
“好嘞!”阿辞欲要撤退,但一想,又退回来,从身上拿出本东西,交给大人。
以为是什么防身用的秘籍,定睛一看,竟是《宅斗速成大全》。
“你......”妄一的表情有些奇妙,“你给我这个东西做什么?!”
阿辞“嘿嘿”一笑,道:“我想您可能用得着!”语罢,他就缩小狐狸身,一闪不见踪影。
妄一想阔步捉住他尾巴,可他前脚走,与颦夫人的手下后脚就推门进来。
无法,她拿着这本《大全》像烫手的山芋,慌忙踢进桌布底下,然后才一脸镇定地迎接浩浩荡荡涌进的一帮人。
为首的是严嬷嬷,她站在最前头,鼻孔对着人。
“余小姐起得真早。”
夜里那样一闹,余菀意的泼辣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夫人回去后还生了好一会儿气,她废了老鼻子劲才哄好。
没办法,做下人都是这样,主子顺心,下人才会顺心。
“嗯,你们也早啊。”妄一语气淡淡。
严嬷嬷强挤了一个笑,顶着那对硕大的眼袋,她根本就没睡着。
“余小姐,夫人让您考虑的事,考虑得如何了?夫人还等老奴回话呢。”这是主子交给她顶顶重要的事,她期盼余家小姐最好识相些,双方也好省些力气。
妄一睨了一眼,明白她所提何事。哼,话说得好听,让人家考虑,带这么多帮手过来,她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妄一不爱被人拿捏,她有将宅院闹翻天的本事,但真这么做了,司命老爷恐怕瞪着眼睛就找来了。为避免多生事端,她还是弯起唇角,因脸上挂着彩,即便是笑,也带了讽刺的意味。
“嬷嬷来得巧,我正愁不知怎么找你们去。夫人的提议,我仔细考虑后,倘若承诺为真,那我依你们就是了。”妄一来人间只为找出篡改命运之徒,别的与她不相干。能省一事,就省一事。
严嬷嬷盯了半晌,见其情真意切不似作假,眉头上的皱纹也平复了些,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
昨晚闹得够呛,余小姐泼辣倔强,夫人回去还喝了好一壶安神汤。想着余小姐若还是执迷不悟,那就继续软禁,不给吃不给喝,没过几天也就松口了。
现在好了,提前松口了,她也能和夫人交差,就是这转变的态度是否过于爽快?昨晚小妮子弄得是烈女的排场!
妄一观老奴才的神情,大抵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冷笑道:“我不同意要收拾我,我同意了又要怀疑我。唉,到底是谁难伺候?你们想要个空壳主子,而我也只是想要荣华富贵。大家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不错,没了丈夫能如何?“王室头衔”是多少贵女心驰神往的事,走出去甩官宦人家几条街,腰杆都挺拔些。
能屈能伸为俊杰也,妄一的话成功打消严嬷嬷的疑虑,她连连应声:“您想开了就好!”心里却想余小姐的坚持不过尔尔,终究敌不过夫人庞大的利益诱惑。
“我答应了你们的事,你们也别忘把我那丫鬟放了。我要在这里住下,她伺候我最久,也最熟悉我的喜好。”妄一抓了把桌上的红枣,捏在手里瞧。
“这个......”严嬷嬷不敢点头,担心把那丫头还来,主仆二人有了伴,到时候想着出逃,园子里又要大忙一场。
这老奴才支支吾吾的样子,妄一顿时不爽,猛地一拍桌子,大声斥责:“国主赐给我成婚的宅子,都成你们的地盘了。我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就算有那小丫鬟在,我能避开你们,长了翅膀翻过这堵高墙不成?”
这动静将嬷嬷吓了一跳,小妮子鬼上身,说话一惊一乍的。但她说得也没错,琳琅园牢不可破。
想到这里,嬷嬷赶紧给新夫人赔不是,说那小丫头是陪嫁来的,自然要继续伺候的。
严嬷嬷发话,下人把五花大绑的水央押进来,扔在地上。
水央双眼通红,嘴被塞了布团,泪水挂在脸上,还不忘瞪人。
瞪就瞪吧,又不能瞪下来一块肉。严嬷嬷掖了掖鼻子,差事完成,她就没久留的道理。现下时辰尚早,与颦夫人也未起床,她率领下人出去后,盘算着再去睡个回笼觉。
人乌泱泱撤退,门也贴心地给她们关好。
妄一帮水央松绑,拿开那块堵嘴的布团,马上她就后悔了。
“水央”的名字不知谁取的,确实是水做的,嘴上没了阻碍,丫鬟便开始嚎啕大哭。
“小姐,她们太欺负人了,我们回将军府吧,告诉老爷和夫人,让他们为你做主!”
妄一心道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与颦夫人人多势众,在这园子里,看得见的和看不不见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只管跟着我,其他的你不用管。且不说别的,先看你眼泪水哗哗的,是精力太足了么?”妄一将堵嘴的抹布扔她手上,让她擦擦泪。
“你嚎了一晚上吧?先去休息吧。我若要走,没人困得住我。”
她语气肯定,水央却噙着泪水,想继续说。
妄一怕再听她哭哭啼啼,忙把人推出屋,并再次关上门,耳朵得到清净。
屋里依旧满地狼藉,不难看出一天前它彩绸高挂,囍字贴窗的喜庆样子。这可能是她这段时间的栖身之地。
床侧一排书架,上面的书被码得整整齐齐,不是诗歌雅集,就是兵法策论。
妄一对英年早逝的公子没有过多了解,但从别人的视角来看,“体弱多病”是他在戊斯的印象。
真是可怜,阳世十几年光阴,匆匆一过化为虚无,徒留旧亲遗世自哀。
司命老爷没吐露余菀意正确的人生走向,妄一就在她最近接触的人里找嫌疑对象。
有能力搅乱天书轨迹者,绝不会是普通凡人。
与颦夫人醒来已是正午,虽昨夜闹得很不愉快,但得知余小姐答应了的好消息,脸色稍缓几分,挥挥手吩咐下人,吃穿用度就按新夫人的度。
是以,水央提着食盒再次敲响新房的门。
妄一在桌案用笔墨整理思绪,听闻有人,忙将纸张揉成团扔了。
水央这回没了泪珠,安静地将食盒打开,请小姐用饭。
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没见,妄一纳闷她现在怎么正常多了?像出去深造过一般。
她不知水央回去后独自冷静了一下,联想新房的狼藉,猜到小姐昨夜一定遭受非人的虐待,但还要故作坚强安慰她。反观水央自己,是何其的无知!
水央将饭菜放好,小姐顺应与颦夫人真乃明智之举,一桌佳肴五荤二素带一汤。
妄一本没想吃饭,她这次出来自带食果丸,吃上一粒,三天不必进食,但为了扮演“正常人”的身份,还是坐过来,看丫鬟给她盛饭。
“小姐放心,桌上的菜我事先都用银针试过毒了。”
妄一含糊地应了几声,其实试不试毒都没关系。虽说与颦夫人不是善类,但她们刚达成协议,正是需要利用余小姐的时候,是绝不会下毒害的。唯一不好的,她刚坐下没吃几口,夫人那边又派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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