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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五雕
顾西辞接过锦盒,拿起一条眼纱细细感受了材质。
时安被养在他身边,虽然病病殃殃,眼瞎耳聋的,平时也不太理人,但见过她的大多都极喜欢她。礼物这种东西,用心是送,不用心也是送,这眼纱不论是用料、织法还是上面绣的花样都极为考究,封柒应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准备了。
顾西辞替时安收下,郑重回应:“很合适,玉衡有心了。”
满头狼毛的时安也从床上探出个脑袋,她玩得太入迷了,不集中注意力外面的声音在她耳边就是朦朦胧胧的,完全无法理解。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眯起眼睛学了一句:“衡~心~”
封贰回来的时候不仅带着封陆要送的信,还拿了三块墨锭回来,其中两块据说是封陆上京赶考,路过仁丘的时候向徽老定制的,还有一块是他知道了有个小主子后暗中加定的。
“封陆说,这两块就是徽老那的招牌千金墨,这块给小主子的,写在绢上,遇水就能掉,免得以后小主子学写字脏了衣裙。”
封肆比他早回来一会儿,正围在小木床旁边逗小孩,此时一边接过顾西辞递给他的密信一边问封贰:“这都是小六的,你的呢?”
“我的都在信里了。”
封贰满脸得意:“小六回程那天孔甘君就被狗皇帝叫回去了,我扮作君子津那边盯梢的,和他府里的管家一起去看过,佛像往下有个密室,堆的全是黄金,我估摸着能有三千万两。”
封贰十分大气:“到时候你带人把钱运回来,贺礼我分你一半。”
“不用运回来。”
封肆还来不及反驳,就听一旁的顾西辞发话了:“分成三份,一份给封叁,拿去买粮食布匹,梁京外围的四城都要囤,数量让封叁自己定。”
“一份让幺白带走,他还想借道西域往更外面走走”,随意地合上手中的大梁地图,将其递给封肆:“剩下的存进召舟钱庄里,大家随取随用。”
钱存着没用,皇帝的钱,更是要及时花掉。
封玖和霍承允交情日好,不方便回来,只随情报一起送来了霍、阳两城贵族势力间的关系网,是他安排了暗线进去摸清楚的,据他信中自夸:消息保真。
送信的……
“邬厌,拜见小主子——”邬厌俯身,大礼行到一半,被一股柔和的内力托起。
顾西辞略有些无奈:“老师,不是我故意瞒着你们,实在是顾相心思未明。”
“我知道,只是郡主一直不肯相信您出事了。”邬厌作为邬山山主,在这一任期里听命于岁静郡主,也就是顾西辞的亲生母亲。
他能联系上封玖,并直接找到江南来,可见郡主不仅不信他出事,甚至早已找到了他们这边的薄弱口。
封伍在一旁听到心中暗叹:“小玖果真是个漏勺,记吃不记打,明明年中还被罚过的。”
邬厌是过来送生辰礼的:“主子知道您的意思,她不会有什么动作的”,他递过来一套金绣云凤纹的玄袍,“这是主子亲自为您做的礼服,明年您加冠的时候可以穿。”
“主子知道她受困于相府,和您联系只会给您带来危险,但明年是您及冠,她……”怎能甘心错过。
“我知道”,顾西辞轻叹一声,接过衣服,半晌后轻声回应:“劳您替我谢过母亲,我一切安好,让她保重自身。”
日渐落,暮色照下,玄袍上的金纹栩栩如生。
邬厌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封贰去送他,帮他一起消除过来的痕迹。
时安有点瞌睡,封肆把狼崽从木床里捞出,正在仔细清理小主子身上沾的狼毛。
顾西辞盯着这身衣服良久,思绪顺着翻腾的轨迹飘荡至上一世,上辈子,他并没有见过这身衣服。
“收起来吧。”
昌平十八年十一月底。
仁丘匪患一事定谳,所有活捉的山匪全部充军;城主孔甘君因监管不力,被没收封地,回京禁闭三年;户司卿士监管官铁不察,一应相关官员全部罢黜。
中洲军剿匪有功,按律行赏;册令封含章司军有力,暂代户司卿士一职。
国库与私库的双重充盈让梁帝一下子变得极为大方,不仅不再提起郬国改税之事,还慷慨地给镇远军拨了三个月的军饷,勒令其年末回京述职。
当然,最令人意外的还是定罪当天,太子有意替孔甘君申辩几句,展现一下皇家亲情,被震怒的梁帝罚了三年俸禄,六个月的禁闭。
如此,天使的“意外”促成了他们一箭五雕的局面。
郬国无需改税,镇远军仍可独立,中洲军把控江南至郬国的部分官道获得了梁帝背书,梁帝与太子互生嫌隙。
“还收获了好大一笔钱和军资。”魏明在怀宁放了个假人,溜到了江南,打算陪顾西辞一起过年,此时刚好封伍来禀报梁京的情报,他大受震撼。
“这一局梁帝所有的设想全部落空,但他却毫无察觉。”魏明挨个摸了摸书房桌子上放茶点的盘子,只有一个是温的,他捞了一块塞进嘴里,还不忘继续震撼:“而你,我的小阿离,你待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一步没出,就算计了所有人——嘶——什么玩意儿这么甜!”
顾西辞将视线从密信上移开,判断了下魏明手里的糕点,头疼道:“这是时安的,你多大了为什么还爱吃小孩点心?”
“哎——别污蔑我,你这里就这盘是热的。”虽然点心做得全是各种各样的动物,确实看着就很童稚。
魏明算是个奇人,在梁帝眼皮子底下换过好几个身份。
顾西辞的开蒙老师就是他,他后来还去宫里当过半年御医,玩腻了又从头开始去考科举,拿了状元后跑去怀宁当了城主。他说他讨厌梁帝,与怀宁的太子旧部一拍即合,天天谋划着怎么改朝换代。
他给顾西辞的说辞大多都不走心,也不在乎顾西辞信不信,但就和上辈子一样,他对顾西辞有求必应,且从来不问缘由,不惧后果。
抛去其他,他那一身易容换骨的本事确实厉害,封贰的技能大多都是跟魏明学来的。
魏明将手上还剩半口的糕点都扔进了嘴里,痛苦地咽了下去,消化了好一阵才能开口说话:“李元青好像又跟你爹搞上了,你之前不是说他是皇帝的人?”
“哦?你怎么知道的?”顾西辞将密信放下,眉眼间漾出极淡的笑意。
魏明嘿嘿两声:“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就会些笨办法,把他青梅竹马送过去了。”
“……”
顾西辞有些懒散地把身子靠到椅背上,顺着魏明说的情况想了想:“李元青举棋不定,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魏明也这么觉得,不过还有一件坏事。
杜兴死的时候,顾西辞吩咐他找几个人扮作杜兴他们回梁京,并特别叮嘱了,梁帝不会允许知道内情的人活着,希望他们假死的时候可以把暗卫处的密宗带出来。
“呃……”这个事儿吧,就是,魏明心虚,“梁京的暗卫处没有密宗。”
顾西辞听到魏明这个说辞并不意外,眉间的笑意淡去,无端显出些厌倦:“没有就没有吧,不重要。”
魏明需要赶紧跳过这个让他很挫败的话题,端起那盘唯一温着的糕点:“不说这个了,你家小孩呢?我来喂喂。”
时安被封肆抱去晒太阳了。
冬天开太阳不容易,封伍把时安喜欢的玩具都晾了出来,在绸布上摆了一圈。
时安蛄蛹着,指导封肆挨个欣赏她的玩具。
首先是被连着窝端出来的狼崽,白色的绒毛柔软又顺滑,泛着一层浅淡的金光。封肆一走进,狼崽就嗅着味起来了,围着人转圈,毛茸茸的尾巴翘起,一晃一晃的。
“啊——啊——”时老师教导。
“呜~”狼崽尾巴摇得更开心了,嗷嗷呜呜不知道在叫些什么。
“啊啊~”封肆学着叫了声。
狼好像是聋的,毫无回应。
“……”
“鼓~”时安指指地上不同颜色和形状的四个拨浪鼓,都是不同的大人送的,每个声音都不同。
“拨浪鼓。”封肆帮她补充,时安没接话,蛄蛹着要去看下一个。
“木~头~”下一个是苏卒送的幼狼木雕,被保存得很好,颜色亮丽漆面完整。
“木雕。”
……
时安的玩具很多,但每一个她都叫得出名字,呃,叫得出一些残缺的名字。
顾西辞和魏明在院角梅树边停步,隔着一点距离望向院子里忙碌的人群。
魏明见小孩说得简单却都能说对,用手肘捅捅顾西辞的胳膊,问他:“时安开始学说话了?你教的?”
顾西辞小时候学东西非常快,不仅喜欢自学还总是举一反三,魏明教的时候主要的力气都花在拖累他的学习进度上,致力于让自己不要太快被辞退。
不知道他教别人是个什么样子。
“……”
一旁的沉默有点久,魏明转头瞧他,又捅捅人:“怎么了?”
顾西辞有一刹那回想起时安聪慧初显时的样子,随即释然笑笑,回应先前的问题:“我教的,一个玩具教十天,运气好能记住一个字。”
又不能不教,玩具越来越多了,想要某一个别人却不能理解,能把小孩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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