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穆少青回到了汉阳称之为家的旅馆。

　　穆正熙站在餐厅门口时还愣了好一会，帽沿下的一双眼睛确定见到的不是鬼。

　　穆少青抬眸了眼杵在门口的人，没好气道：“怎么着，你爸不认识了？”

　　好吧，是人，不过这个客观事实好像也没什么让人值得开心的。穆正熙走进餐厅，将背包随意甩在椅子上，距离穆少青三个餐椅落座，佣人给他上了晚餐。

　　酒足饭饱的穆少青让人将他的餐具撤了下去，但人没离座，上了杯茶。
　　“航空公司跟我说，你最近经常往南山市那边跑。”

　　正往嘴里塞着饭的穆正熙闻言眼眸一垂，心脏跳空了一拍，随后扯了下嘴角，“怎么着，航空公司还兼职管旅客的行程吗？这算侵犯隐私了吧。”他抬头，眼神轻蔑不屑。

　　穆少青抱臂往椅背一靠，好奇又觉得有点意思地打量了自己儿子好一会，真诚发问：“所以能不能请问一下你老往南山跑的原因是什么呢？”

　　穆正熙张口就来，“我散心。”

　　穆少青拉长语调哦了一声，“散这么远的地方去吗？”他坐直了身，伸手搭在餐桌上，“穆正熙，你不会想让我知道你去南山市是做什么的吧？”

　　餐桌上的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进着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管家进来，“穆总，刘先生到了。”

　　穆少青站起身，经过穆正熙身边时伸手搭在他的肩膀，“我花那么多钱给你们的球赛还有学校赞助，不是为了让你去玩的，你自己也不想比你哥差劲吧。”

　　图穷匕首见，一刀扎死人。

　　脚步声走远，穆正熙将手上的勺子放下，小拇指上传来隐隐的麻痛感，有虫噬咬一般，钻咬神经的麻痹一路延续到胃部，恶心得直冲喉管，他起身，走进了卫生间，吐掉了嘴里塞满的那口食物。
　　要追上穆少青杀人不见血的能力，他还要学习很久。

　　徐子钊大晚上被穆正熙从家里薅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逼，绕了大半个汉阳，买了个二手手机，还去找他姐，让他姐帮他弄了张电话卡。

　　徐子钊探头看着捣鼓新手机的穆正熙，打了个长哈欠，困倦中不解，“这么费周折干吗？怎么的，特务啊？？要搞什么密谋啊？？？？”

　　“我爸最近回来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抽疯，我得防患于未然。”穆正熙将手机放回兜里，心眼这东西，对穆少青来说，多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他查你通话记录啊？？？”
　　“有可能。”
　　“不是，你这通话记录有什么好查的？？？你背着哥们干啥了？？”
　　“没做什么，改天跟你说。”
　　“又改天？？？是不是兄弟啊？”
　　“同一件事儿，走吧，回去睡觉了，明天还上学呢。”
　　“这会你知道要上学了？？刚火急火燎把我从家里喊出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明天要上学呢，诶不是！！等等我啊！！”

　　姜嘉一代表学校参加的省内举办的中学生数学竞赛中获得了一等奖成绩，也是学校本次参赛人员中最好的成绩和最小成员。
　　本来只是抱着让姜嘉一先去试试看的想法，却没想到给了他们意外的惊喜。

　　校长和班主任还有科任老师来到家里的时候，姜伟超还紧张得以为姜嘉一在学校出了什么意外。
　　校长连忙摆手笑了笑，“嘉一爸爸，你不要紧张，是给你带好消息来的。”随即看向平日与家长接触较多的班主任。
　　班主任接过话茬，“是的，嘉一爸爸，不用紧张，我们这次来呢，一来是给你道个喜，二来呢，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接下对嘉一的未来发展的一个想法和规划。”
　　获奖姜伟超知道是好事，但学科竞赛道路是什么姜伟超不懂，负责学校竞赛的学科老师给他解释，如果将来获得国家金奖，不仅可以直接获得高校保送资格还能进入国家集训队参加国际赛事。
　　“不瞒老师你们说，我这人学历不高，孩子的成绩全靠你们老师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帮助，也是他自己自觉懂事，如果嘉一也愿意喜欢的话，我这个做父亲的一定是责无旁贷全力支持的。”
　　作为姜嘉一的班主任，从入学开始，许洁婷就对他格外上心些，不仅仅只是因为突出的成绩，还因为姜嘉一的年纪，以及她第一次来家访时得知的他的家庭情况。
　　“嘉一爸爸，别这么说，作为一名父亲，您做的已经比很多人都优秀很多了。”
　　学科老师点头，“姜嘉一这个孩子性格乐观坚毅，对老师们也很尊重礼貌，我想这不是只靠我们老师还有学校就能做到的教育。”
　　姜伟超觉得眼眶一酸，“谢谢，真的太谢谢老师们你们的关照了。”

　　傍晚。
　　放学回来的姜嘉一见店里没人，边走边往楼上喊，“爸。”
　　“诶。”
　　姜伟超应声。
　　姜嘉一快跑向楼上去，兴冲冲地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来，“爸，看！这是我参加比赛发的奖学金，给你！下个季度的房租，我可以帮你出了一半了！”
　　“说什么呢，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姜伟超被他逗笑，拿过线香给他，“你给你妈上柱香，告诉他你得奖了，让你妈妈也高兴高兴。”
　　“好！”
　　姜伟超给他点燃线香。
　　姜嘉一手持线香，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妈妈我代表学校比赛获奖了，还得了奖金，是不是很厉害，你在那边可以放心，我有听爸爸和姐姐的话，好好长大，会长成一个很厉害的男子汉的。

　　姜伟超意识到他又长大了些，不会大声地念出想对妈妈说的话，也不需要踮脚尖才能将香插进香炉了。

　　姜嘉一将红包塞给他，“爸，钱给你。”
　　“这钱爸给你收着，存下来，以后你上大学用。”姜伟超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了张二十块钱的零钱给他，“这是爸给你的奖励。”
　　“那我晚上还想吃烤鱼！”
　　“晚上带你和姐姐，咱出去吃饭。”
　　“真的吗？！”
　　“真的。”
　　“太好了！”
　　姜伟超拉着他在客厅坐下，“下午你们老师来找我了，想让你之后进入竞赛班，你愿意吗？”
　　姜嘉一点头，“又能比赛又能赚钱，我觉得很好。”
　　姜伟超神情瞬间变得严肃，“你不要想着赚钱的事，小孩就想小孩的事，知道吗？”
　　姜嘉一点头，“知道啦。”
　　姜伟超摸了摸他的头露出笑容，然后佯装生气地说：“再说了难道你不相信爸的能力吗？你和姐姐我还能养不活啊？太小看爸爸了吧。”
　　姜嘉一被挠了痒痒肉哈哈笑。
　　电话响。
　　“喂？在呢，刚放学回来。”
　　姜伟超把电话递给他。
　　“是姑姑的电话，我跟她说你比赛拿奖了，她很高兴，还说要给你红包。”
　　“姑姑！”

　　没过多久，姜嘉蔚也到家了。

　　姜嘉一拿着电话对她摇了摇，“姐姐，是姑姑的电话。”
　　姜嘉蔚快走过来，接过了电话。
　　“姑姑！”

　　晚上晚自习结束姜嘉蔚回到家里洗完澡，正准备吹头发的时候，姜嘉一来到她的房间，神神秘秘的。
　　姜嘉蔚也配合他压低声音，“干吗？”
　　姜嘉一从睡裤里掏出一百块钱，“姐，给你。”
　　“哪里来的钱？？？”
　　“我从奖金里拿的。”
　　“爸爸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那你给我干吗？？？”
　　姜嘉一塞到她手上，“哎呀，给你你就拿着，你买你们女生喜欢的东西。”说完姜嘉一就往外走了，似乎还挺难为情的。
　　“诶姜嘉一！”
　　门关上了。
　　姜嘉蔚摊开看了好一会手上的红色钞票，喜庆得跟她弟弟一样，可爱也挺搞笑。
　　她坐到书桌前，拿起笔筒里的圆珠笔，写下了日期，将那张纸钞放进桌上妈妈那张照片的相框里。
　　书桌的右上角摆放着穆正熙给她带的《我与地坛》。
　　翻开扉页遒劲有力地用正楷写了蒋文卿三个字。

　　“蒋、文、卿。”

　　“正熙，正熙，穆正熙。”
　　回荡在耳边的声音好像山谷里的回音，又远又近。
　　杂乱无章的梦境像一本被急速翻阅而过的书籍，什么也看不清。

　　“正熙醒醒，起床了。”

　　穆正熙陡然睁开眼，起身太猛，瞬间的供血不足导致眼前一黑。

　　“小少爷，上学要迟到了。”
　　半是无奈半是哄小孩的语气。

　　穆正熙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床头柜的闹钟，掀开被子下了床进了卫生间，刷着牙想起什么，走了出来，“霖哥，你们穆总昨晚有回来吗？”
　　正给他收拾床铺的人顺着他的话说：“有呢，我们穆总这会儿正在厨房吃早餐。 ”
　　穆正熙对此翻了个白眼。
　　“什么时候走？”
　　霖哥笑，摊手表示超出职责范围之内了。
　　“这个得你自己问你爸了。”
　　“……”

　　穆正熙洗漱完毕后下了楼，早餐也没吃就踩着自行车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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