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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的压力与刻意的疏远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林启星趴在桌子上,用铅笔在速写本上画林沐阳 —— 画的是早上林沐阳挡在他面前的背影,亮黄色的校服外套,挺直的后背,连攥着笔记的手都画得很仔细。
突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哐当” 一声撞在墙上,林启星的身体瞬间僵住 —— 是父亲,穿着沾满水泥灰的蓝色工装,裤脚还沾着泥点,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口,眼神像要吃人。
“林启星!你给我出来!” 父亲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教室窗户都在嗡嗡响,全班同学都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启星身上,带着惊讶和好奇。
林启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速写本的纸还要白。他慢慢站起来,手里的铅笔 “啪嗒” 掉在地上,笔尖断成了两截。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跟着父亲走出教室,走廊里的同学都在偷偷看他们,议论声像一群蚊子在耳边嗡嗡叫。
“你是不是不想退学?是不是还想跟那个转校生鬼混?” 父亲抓住林启星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力气大得让林启星疼得皱眉,胳膊上很快就会留下几道红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家里没钱供你读书,你弟弟还在医院等着钱化疗,你必须跟我去工地打工!”
“我不去!” 林启星第一次敢跟父亲顶嘴,声音发颤却很坚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我要高考,我要上美术学院,我不能去打工!” 这是他唯一的梦想,是支撑他走过这么多困难的光,他绝不能放弃。
“你还敢跟我顶嘴?” 父亲抬手就要打他,巴掌带着风,林启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没感觉到疼痛 —— 班主任周老师及时跑了过来,伸手拦住了父亲的胳膊。
“林师傅,有话好好说,别在学校动手!” 周老师的声音很严肃,他知道林启星的家庭情况,也知道林启星是个好学生,“启星的成绩很好,上次模拟考在年级前五十,很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你不能让他退学,这会毁了他一辈子的!”
“好学生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给我儿子治病吗?” 父亲的情绪很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却没再动手,“我不管,他必须跟我走,不然我就天天来学校闹,让你们都不得安宁!”
周老师劝了很久,从林启星的前途说到父亲的责任,父亲才终于松口,却撂下一句狠话:“我再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后你要是还没退学,我就来学校找你,顺便找那个跟你走得近的转校生聊聊,看看他爸妈知不知道他跟一个‘拖油瓶’混在一起!”
父亲走后,林启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抖得厉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水泥地上,溅出小小的水花。他知道父亲说到做到,要是真的去找林沐阳,不知道会对林沐阳说什么、做什么。他不能连累林沐阳,绝对不能 —— 所以,他只能推开林沐阳。
从那天起,林启星开始刻意疏远林沐阳,像在自己和林沐阳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早上,林沐阳依旧把热牛奶和肉松包放在他的桌角,他却会趁林沐阳去厕所的间隙,把东西悄悄放回林沐阳的桌洞,还特意擦了擦上面的指纹,怕林沐阳发现。有一次,林沐阳买了他最爱吃的豆沙包(绕了三条街才买到的老字号),他没敢放回去,只能送给旁边的女生,说 “我不喜欢吃甜的,你吃吧”,却在女生咬下第一口时,偷偷咽了咽口水。
林沐阳发现后,心里很着急,却没敢逼他,只是把东西换成了更方便携带的草莓糖(林启星喜欢的牌子,草莓味最浓的那种),偷偷放进林启星的笔盒最里面,还附上一张小纸条:“吃糖能让人开心,难过的时候就吃一颗。”
可林启星连糖也不收了。他会在课间把糖拿出来,放在讲台上,声音平淡地说 “谁想吃谁拿”,故意不看林沐阳的眼睛,怕看到林沐阳眼里的失落。有一次,他看到林沐阳看着空荡荡的讲台,眼神里满是难过,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却还是硬着心肠转过头,继续画速写本上的空白页。
周五早上,林沐阳特意早起半小时,去林启星家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他最爱吃的豆沙包,还热了一碗小米粥,用保温袋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林启星的桌角:“这个豆沙包是你喜欢的那家‘老徐包子铺’的,我让老板多放了点豆沙,小米粥也不烫,你趁热吃。” 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在试探那道无形的墙有没有松动。
林启星看着保温袋,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却还是伸出手,把保温袋往林沐阳那边推了推:“我自己带了早餐,你吃吧。”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干硬的白面馒头,是昨天晚上妈妈偷偷塞给他的,已经凉透了。他咬了一口,馒头渣卡在喉咙里,难以下咽,却故意装作吃得很香的样子,怕林沐阳看出来。
林沐阳看着他手里的冷馒头,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恳求:“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不用一个人扛着,也不用推开我。我不怕被你拖累,真的。” 他的声音很软,以前的坚定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害怕 —— 害怕失去林启星这个朋友,害怕那道墙再也拆不掉。
林启星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吃馒头的速度,馒头渣掉在桌子上,他也没管。上课铃响了,他赶紧拿出课本,假装认真看书,眼神却落在课本的空白处,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 他怕自己再看林沐阳一眼,就会忍不住答应他,怕自己的防线会彻底崩溃,最后还是连累他。
放学时,林启星总是第一个收拾好书包,像逃难一样飞快地走出教室,不敢有丝毫停留。林沐阳想跟上去,却被他刻意拉开距离 —— 他会走得很快,拐进小巷,或者在公交车站等另一辆公交车,总之就是不想和林沐阳同行,不想给父亲任何找林沐阳麻烦的理由。
可林启星却忍不住在走远后,偷偷回头看 —— 他想知道林沐阳有没有生气,有没有难过,有没有安全回家。他会躲在街角的梧桐树后面,看着林沐阳的背影,直到那个亮黄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敢慢慢走出来,往家的方向走。
周六下午,下着小雨,细密的雨丝像牛毛一样落在身上,有点凉。林启星撑着一把旧伞(伞面有个破洞,是妈妈用透明胶补好的),走在前面,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林沐阳没带伞,淋着雨走在后面,头发和校服都湿了,贴在身上,看起来很狼狈,却没赶上来,只是远远地跟着,像在守护一个易碎的梦。
林启星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雨水混着眼泪掉了下来,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怕被别人看到。他想回头给林沐阳撑伞,想跟他说 “对不起”,想跟他一起走回家,可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找那个跟你走得近的转校生聊聊”。他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躲在了一棵老槐树后面,看着林沐阳的背影。
林沐阳走得很慢,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落在脸上,他却没擦,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垮着,看起来很失落。林启星看着他,攥紧了伞柄,指节泛白,伞面的破洞漏下雨水,打在他的肩膀上,冰凉刺骨 —— 他真的很怕失去林沐阳,却更怕连累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远远地看着他。
直到林沐阳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林启星才从树后走出来,慢慢往家的方向走。雨还在下,他却觉得比刚才更冷了 —— 他知道自己的疏远,不仅伤害了林沐阳,也伤害了自己,像一把双刃剑,两边都疼。
林启星的速写本里,多了很多张画稿,画的都是林沐阳 —— 有林沐阳笑起来的样子(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弯成月牙),有他认真做题的样子(眉头微微皱着,手里的笔不停转动),有他淋着雨走在放学路上的样子(头发湿了贴在脸上,却还在笑),每张画稿的背面,都用铅笔写着 “对不起”“别难过”“我很想靠近你”,却从来没敢送给林沐阳,只能藏在速写本的最里面,像藏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他还在画稿上画了很多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像林沐阳之前画给他的那样,却比林沐阳的画得更认真,更细腻 —— 他想通过画稿,告诉林沐阳自己的心意,告诉林沐阳他不是故意要推开他,只是怕连累他。
周日晚上,林启星在画稿上画了两个少年,并肩走在夕阳下,手里拿着草莓糖,背景是红色的灯塔(他从舅舅的画室照片里看到的),旁边用橘色铅笔写着 “想和你一起看晚霞,一起去看灯塔”。他把画稿折成小方块,放进书包的夹层里,想第二天送给林沐阳,想跟他说 “我们一起面对”,却在早上起床时,看到父亲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他的书包,正在翻找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林启星赶紧跑过去,想抢回书包,心脏像要跳出胸腔。
“我看看你有没有藏钱,有没有藏那个转校生给你的东西!” 父亲把书包扔在地上,拉链被拉开,里面的画稿掉了出来,散落在地上,“你还在画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跟你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下周就要跟我去打工了,还画这些破画有什么用!”
父亲看到那张 “两个少年看晚霞” 的画稿,脸色变得更难看,像锅底一样黑:“这是那个转校生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跟他走太近,你听不懂吗?” 父亲伸手就要撕画稿,林启星赶紧扑过去,把画稿抢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别撕我的画!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你别撕!” 林启星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在画稿上,晕开了橘色的笔迹,“我跟你去打工,我退学,你别撕我的画,别去找他,好不好?”
父亲看着他,冷笑一声:“念想?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这些画都给那个转校生送去,让他知道你是个会拖累人的累赘,让他离你远点!我看他还会不会跟你这个‘拖油瓶’混在一起!”
林启星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冻住了一样。他看着父亲,眼里满是恐惧 ——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他赶紧把画稿藏进床底的旧箱子里,用锁锁了起来,钥匙藏在速写本的夹页里,像藏着一个不能被发现的秘密。他坐在床边,身体抖得厉害,眼泪掉在裤子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不能让父亲伤害林沐阳,也不能让父亲毁掉自己和林沐阳之间的这点念想。
周日晚上,父亲又因为 “退学” 的事骂了林启星一顿,说要是明天还不去学校办退学手续,就直接去学校找林沐阳。林启星没敢反驳,只是低着头,默默忍受着。等父亲睡着后,他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往学校的方向跑 —— 他知道学校有间废弃的画室,平时没人去,是他之前偶然发现的,那里有很多旧画架和颜料,是他难过时的藏身之处。
画室里很暗,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画架的影子。林启星坐在一个旧画架旁边,抱着速写本,把脸埋在膝盖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掉在速写本上,打湿了里面的画稿,也打湿了那张林沐阳写的 “吃糖能让人开心” 的小纸条。他攥着那张小纸条,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颤 —— 他不想退学,不想离开林沐阳,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可他又怕父亲真的去找林沐阳,怕连累他。
“启星?”
林沐阳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惊讶和担心。他发现林启星没回家,心里很着急,就沿着林启星平时走的路找,没想到会在废弃画室里看到他。林沐阳拿着一把伞,身上还沾着雨水,显然是找了很久。
林启星听到声音,赶紧擦干眼泪,想装作没事人一样,却还是被林沐阳看到了通红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林启星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在发抖,根本藏不住。
林沐阳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看到他手里攥着的小纸条,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把林启星抱进怀里。林沐阳的校服上还带着雨水的凉,却很温暖,像一个安全的港湾。
林启星愣了一下,然后再也忍不住,在林沐阳的怀里哭了出来,声音很大,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攥着林沐阳的校服外套,眼泪打湿了外套的前襟:“沐阳,我好怕…… 我爸要我退学,还要去找你…… 我不想拖累你,可我也不想离开你…… 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把所有的害怕和委屈都哭了出来。
林沐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很轻,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他把下巴抵在林启星的发顶,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是林沐阳之前推荐给他的,柠檬味的)。“别怕,” 林沐阳的声音很软,带着心疼,“我会拦住你爸,我不会让他逼你退学,也不会让他找你麻烦。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用一个人扛着,真的。” 他没说自己其实很怕林启星的父亲,没说自己已经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 “未成年人受教育权” 的资料,怕林启星更担心 —— 他必须装作很坚定,才能给林启星勇气。
林启星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直到哭声渐渐小了,才慢慢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他看着林沐阳,脸上还挂着眼泪,声音带着愧疚:“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没事,” 林沐阳笑着说,露出两颗小虎牙,伸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指尖的温度很暖,“衣服湿了可以洗,你别难过就好。对了,我带了草莓糖,给你。” 林沐阳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草莓糖,剥了糖纸,递给林启星。
林启星接过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的涩意好像少了一点。他看着林沐阳,小声说:“沐阳,谢谢你。” 他知道,林沐阳一直在保护他,一直在给他勇气,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依赖林沐阳 —— 这场救赎,从来都是单向的,林沐阳在付出,他在接受,却还没学会怎么反过来保护林沐阳。
林沐阳看着他,笑了笑:“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走吧,我送你回家,别让你妈妈担心。” 他站起身,伸手拉了林启星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让林启星心里暖暖的。
两人并肩走在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林启星看着林沐阳的侧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这件事过去,他一定要学会保护林沐阳,一定要成为能和林沐阳并肩的人,而不是一直依赖他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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