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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
余水收拾好书包,斜斜地搭在肩头就要往教室外走。
“哎!余水,等等我!”
许放边塞东西边拿外套,狼狈地跟上余水。
“我们一起走。”
“嗯。”
余水淡淡应了一声,等他收拾东西。
其实她是打算在车棚等他。
“哈哈,我怕黑,咱俩一起走。”
许放担心余水不自在,随便扯了个理由。
“路灯挺亮的,你色弱?”
余水睨他一眼。
“不是啊。”许放尴尬地挠头,“我就是害怕那个空无一人的环境,你看过恐怖片吗?最恐怖的不是突然怼上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许放脑补一下那个画面,不禁打个哆嗦,妥协道:“好吧其实这也恐怖,但是那种让人发毛的环境和氛围才是最容易击垮你精神的…”
“你不是害怕吗?为什么还要看恐怖片。”
余水对这种行为很不理解。
“因为刺激啊。”
许放脱口而出。
“不理解。”
“余水,你不怕黑不怕鬼那你恐高吗?”
“看高度吧,摔下去不会死和摔下去立即死的高度我都不害怕,如果是摔完躺在床上一辈子,我会害怕。”
“那你这不是恐高啊,你只是不能接受发生意外的某种结果,说到底不就是害怕事情失去控制?和我这种超过三米就恐高的人完全不一样。”
“我控制欲没那么强。”
余水淡淡地说。
她只是不想成为拖累,对于她来说半死不活地躺床上很没尊严,她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一个不能创造价值的人。
许放反应一会儿才明白她回的是哪句话,呆愣愣地点点头。
“你真超过三米就恐高?”
余水的怀疑很明显。
“我骗你干嘛?”
“那你岂不是不能玩蹦极?”
“我就是被奚知骗去玩蹦极才恐高的。”
许放拉下脸,想到了不美好的回忆。
初中时候的奚知简直是恶魔来着。一次国庆假期,她非要拉着自己去蹦极,结果他吓得要尿裤子,她站在台上拿着相机说姿势不够帅。
我都泥马吓死了,你还在质疑挑剔我的出片姿势?!
许放开始和余水说奚知小时候干过的混蛋事儿。
“我跟你说,小时候奚知可霸道不讲理了。她不允许别人和她玩同样的玩具!”许放从余水向他投来的好奇目光里得到了极大满足,继续说道:“没错,那个别人就是我!她小时候天天欺负我,还不允许我告状!因为她上幼儿园的时候比我力气大,上小学的时候比我圆,我完全打不过。”
许放回忆起自己悲惨的童年,装模作样地抬手抹泪。
余水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倒苦水,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许放窝囊且憨傻地看着越笑越起劲的余水。
“对不起。”
余水好不容易拾掇好情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可能是大脑自动配了圆滚滚的奚知摁住瘦小的许放打架的画面。
他们两个说说笑笑,慢悠悠地骑着车并排走。安静的路上时不时荡起许放放肆的大笑。
“你再这么笑下去要扰民了。”
余水提醒他收敛一下。
“哦哦,对不起。”许放扭头对路边的树道歉,“吵到你们真不好意思。”
余水被他诡异的行为弄得目瞪口呆。
“你干啥?”
“发神经。”
余水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许放别过脸去不让她看到自己憋笑的样子。
余水无语地看着他一抖一抖的肩膀。
他们的校服宽松,许放有一种少年时期正在抽条的单薄感,肩胛骨的轮廓在白色的校服下异常清晰。她把他忍笑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差不多够了。”
许放嘴角噙笑,侧过脸看她,“只允许你笑我不允许我笑你?”
余水挂着面瘫脸静静地警告他。
许放忍下笑意,解释道:“我觉得树也会说话,所以经常在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夸夸它们。”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
余水故意挑刺。
“你是我朋友,不属于其他人的范畴。”
许放自有一套歪理邪说。
余水一时间找不出破绽。须臾,许放听见她问:“你有奚知小时候的照片吗?”
“怎么?你想要她黑历史啊。”
余水摇摇头,“不是,我就是想看看她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还真没有。”许放语气里的笑意随凉风消散,“她是因为生病吃药才变胖的。那个时候她很抗拒拍照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照片。”
“是因为抑郁症吗?”
“你怎么知道的?!”许放非常吃惊,“她告诉过你?!”
那件事过去之后,奚知闭口不提。她怎么会告诉余水?
“猜的。”
余水语气平淡。
许放偏眸看她脸上的表情,刚好一片阴影落下,给余水的侧脸打了一层朦胧的光。
她心情不是很好。
许放宽声安慰道:“不过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瞧她每天活蹦乱跳的,比我都有劲儿。”
“所以你小时候是故意让着她的?”
许放回头朝余水粲然一笑,“猜对了,你这人心思还挺细腻。奚知和你交朋友她真的很高兴。”
余水把车停到他旁边,装作不在意地随口一问,“有吗?”
“当然,我俩一起长大的,她什么样儿我没见过,但是她对你就不一样,就像…”许放微微蹙眉,偏头思索须臾。
像开屏的孔雀?许放不知道怎么形容,干脆道:“反正就是很喜欢你,我第一次见她这么喜欢主动招惹别人。”
余水没说什么,但是她心里像盘旋扑腾着一万只蝴蝶,躁动、剧烈、狂乱。它们的翅膀擦过心弦,弹奏着一首愉悦却无厘头的音乐。
许放不知道余水的心里正经历着怎样的波涛骇浪,他哼着小曲儿,愉悦地上楼。
走到楼梯口,余水提醒许放:“记得定闹钟,明天早上不要迟到。”
“我定四个闹钟,绝对起得来!”
许放胸有成竹地保证。
“那行,你明天可别被候龙堵在校门口罚站等老廖亲自接你了。”
许放缩了缩脖子,“哪敢,再有下次他会把我逐出这个班的。”
余水洗完澡,裹着一身水汽坐在沙发上,头上随意地搭了一条毛巾,时不时抬手擦两下半干的头发。
她划着手机界面,奚知没有给她发消息。
意识到自己竟然期待奚知来主动搭理她,余水羞愤地把手机扔到床上,胡乱擦弄几下头发。
余水啊余水,你也太没出息了!说了要和她保持一定距离,现在就期待上了?!
余水不能接受这么没骨气和自制力的自己,自暴自弃地一头扎进被子里。
“不就是个奚知,你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周遭很安静,静到她能听见自己羞耻的欲望在一寸一寸地蔓延,包裹她,然后是床,是沙发,是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沾上奚知的气息。
余水从蓬松的被子里拱出来,抬眼,看到书桌上的一个小摆件——是只瓷猫。这是她去日本玩买的。胖胖的一只橘猫像是在懒洋洋地眯着眼晒太阳,很惬意,就好像哪里都有阳光。
余水心里闷闷的,许放说奚知小时候捡过一只猫。
那只猫被遗弃在公园的花坛里。
正午的太阳很晒,奚知淌过的池水都是热的。她耐心地安抚那只可怜的猫,直到它停止微弱尖细的哀鸣。她把它抱在怀里,白色的校服沾染上污水和泥土。
奚知睁不开眼睛,清浅的池水反射的太阳光使她头晕目眩,黏腻的校服下汗珠顺着脊背滑落,她整个人都被晒得急躁起来。奚知稳稳地抱住小猫,飞快地跑到阴凉的树荫下,她拿起自己的水杯倒了一些干净的水在自己手心,凑到幼猫嘴边。
小猫摇晃着瘦弱的脑袋,急不可耐地朝她手心里的水探去,粉色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舔到她的手窝,轻轻的、痒痒的。
奚知把它带回家,给它取名小花。
钟辰溪带着她们去宠物医院给这个新成员打疫苗检查身体。
钟辰溪说小花被遗弃可能是因为它患有脑瘫。奚知不在乎小花是否健康,小猫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她只要平安长大就可以啦!
现在小花不会被遗弃了,因为有三个人爱它。
小花很乖,虽然它行动不便,但是喜欢在家里跑来跑去。它很喜欢这个温暖的家。
奚知的家里一年四季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安装着防撞器。
许放经常来找小花玩,给它带各种吃食玩具,有时候也会趁奚知不注意从她家里偷猫。
两个小祖宗不可避免地吵架,双方家长在一旁劝架。每一次,大人们的胳膊肘都往外拐,无一例外。
小花不知道他们是在吵架,它只会担心自己的主人。呜呜喵喵,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蹲在奚知脚边蹭她裤腿,仰头用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安慰她一样。
后来小花老死了。它在奚知怀里咽气的最后一秒还在拼尽全力地抬头看她。
泪水瞬间决堤,奚知整个人皮都哭皱了。
她再也没养过任何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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