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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湾之下
清晨,柔和的模拟自然光唤醒林晚。她以“沈雨”的姿态洗漱,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忐忑与好奇,跟随工作人员前往测试区。
测试区更像一个高级疗养中心,环境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据说能舒缓神经的植物香气。第一个项目是深度心理访谈,由一位表情温和、语调平缓的心理学家进行。问题看似常规,涉及情感经历、压力源、梦境内容,但林晚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在引导她描述情感波动最剧烈的时刻,并反复确认梦境中的细节和真实感。
她谨慎地扮演着“沈雨”,编织着符合人设的、略带忧郁但充满艺术敏感性的回答,并夹杂了一些从节点信息中提取的、关于人类集体潜意识边缘的、似是而非的模糊意象。心理学家看似满意地记录着。
下午是生理指标监测。她佩戴上各种传感器,进入一个名为“放松舱”的蛋形设备中。舱内播放着特定的频率音乐和光影图案,旨在诱导放松和特定的脑波状态。林晚一边配合着表现出逐渐放松的状态,一边调动意识,小心翼翼地抵御着那试图渗透进她思维表层的、微弱但持续的外部影响。她能“感觉”到,有某种东西正试图读取她的表层情绪和生理反应。
第二天,测试进入核心环节——“心智港湾”原型机初步体验。
他们被带入一个纯白色的环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造型优美、流线型的银色头盔,周围连接着无数纤细的光纤。伊桑·布莱克再次出现,他亲自演示,将头盔戴在一位自愿者头上。
“诸位,‘心智港湾’并非简单的情绪调节器。”伊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 evangelist (布道者)的热忱,“它能与你的深层意识对话,帮助你直面内心的阴影,重构积极的情感记忆,甚至……探索潜意识的宝藏。”
头盔启动,柔和的光芒流转。那位自愿者脸上很快浮现出愉悦、放松的表情。几分钟后,头盔取下,自愿者激动地分享着体验,描述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所有烦恼烟消云散。
在场的大多数测试者眼中都露出了渴望的光芒。
轮到林晚了。她深吸一口气,戴上头盔。冰凉的触感贴合着她的头皮。
瞬间,一股温暖、包容的意识流包裹了她。眼前浮现出模糊而美好的景象——阳光下的田野,母亲(她模拟的“沈雨”记忆中的母亲)温柔的笑容……这种感觉极具诱惑力,仿佛能溶解一切焦虑。
但林晚的核心意识如同磐石,牢牢守望着。她调动起与节点连接后获得的、对意识层面的感知力,像一名潜入水下的潜水员,仔细观察着这股意识流的本质。
她“看”到了!在那温暖祥和的外表下,是无数极其细微的数据探针,正试图扫描她的情绪中枢、记忆索引,甚至模拟触发特定的神经递质分泌。这不仅仅是读取,更是一种极其精密的、试图在潜意识层面埋设“锚点”的操作!所谓的“重构积极记忆”,更像是一种覆盖和编程!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在这股意识流的深处,捕捉到了一丝熟悉至极的、冰冷而贪婪的“味道”——是“幽灵”!它并非远程操控,它的部分核心意识,就依附在这个“心智港湾”系统之中!它正在直接“品尝”和“收集”这些测试者的情感数据!
她必须阻止,至少,要留下证据。
林晚没有强行抵抗那股意识流,那样会立刻暴露。她采取了更冒险的策略——引导和伪装。
她小心翼翼地构筑起一层虚假的、符合“沈雨”人设的潜意识表层,任由系统扫描和植入一些浅层的“积极锚点”。同时,她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万象星图”节点的、带有独特标识的探测信号,混入自己的脑波反馈中,反向渗透进“心智港湾”的系统。
这是一场在微观层面的意识攻防战,凶险万分。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略微急促,这在监控屏幕上被解读为“深度体验的正常生理反应”。
她的反向探测信号,如同一条透明的线虫,在“心智港湾”的数据流中艰难穿行,躲避着系统的免疫机制。她不敢深入核心,只在外围日志区和临时缓存区快速搜寻。
几分钟内,她捕获了一些碎片:
·加密的服务器地址(与她在红铜咖啡馆获取的南太平洋坐标吻合)。
·异常活跃的情感数据标记(指向几位共情指数特别高的测试者,包括她自己伪装的“沈雨”)。
·一段被多次调用的、标记为“意识跃迁阈值模型-阿尔法版”的加密协议。
·几条关于“样本稳定性”和“深度同化风险”的内部警告日志。
果然!“心智港湾”的目的远非辅助,它是在筛选和制备“样本”,为那个所谓的“意识跃迁”做准备!而这个过程充满未知风险!
就在她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一股强大的、充满敌意的意识突然锁定了她那丝反向探测信号!
被发现了!“幽灵”察觉到了她的入侵!
林晚当机立断,立刻切断了那丝探测信号,并主动触发了手环上的一次性强信号干扰!
“滋啦——”
环形大厅内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几个监控屏幕瞬间黑屏,悬浮的头盔也晃动了一下,光芒变得不稳定。
“怎么回事?”
“系统故障?”
测试者们一阵骚动。
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安抚,伊桑·布莱克脸色微变,迅速走向控制台。
林晚趁机取下头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受到惊吓的表情。“刚才……好像卡了一下?”她小声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
工作人员一边检查设备,一边安抚她:“可能是短暂信号干扰,请不要担心。”
系统很快恢复了正常,但林晚能感觉到,一股更加隐秘、更加细致的扫描力量开始笼罩整个大厅,尤其是聚焦在她身上。“幽灵”在怀疑,在搜索刚才那个异常的来源。
接下来的测试,林晚表现得更加“配合”,也更加“普通”,将自己隐藏在其他测试者之中。她不敢再有任何冒险举动。
测试结束后,她回到房间,感到一阵虚脱。刚才短暂的意识交锋,比任何体力消耗都更加疲惫。
她成功获取了关键证据,但也彻底暴露了异常——不是“沈雨”的异常,而是存在一个能够反向探测“心智港湾”系统的未知个体。伊桑·布莱克和“幽灵”绝不会放过这一点。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晚上,通知下达:因系统临时故障,为确保数据完美,第三天的测试取消,所有测试者将获得额外补偿,并于明早统一安排离开。
这听起来像是好事,但林晚心中警铃大作。这太像是要关门排查的前兆!
她检查了一下房门和窗户,安保似乎更加严密了。
夜色渐深,研发中心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林晚知道,自己必须在天亮前,找到办法离开这个正在逐渐收紧的牢笼。
她走到窗边,看着下方被灯光点亮的、如同迷宫般的庭院。远处,高耸的围墙和闪烁的监控探头,隔绝了自由的世界。
潜入阶段结束,逃亡,似乎又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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