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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三天后,决赛抽签地。
刚望见那扇大门,顾昙音便瞧见了立在门前的两道身影。
司景琛与时寄雪,一人靠左,一人靠右,中间隔的距离足能站下三四名壮汉,那刻意拉开的架势,仿佛生怕旁人误会他们是一伙的。
两人的站姿也尽显性情。
司景琛站得规整挺拔,双脚并拢,腰背笔直,一手按在腰间剑鞘上,气宇轩昂,气质冷硬如锋,正是标准的骑士姿态;
时寄雪则放荡不羁得多,斜倚在大门右侧的石柱上,一条腿随意地支着柱身,眉眼弯弯,黑白分明的眼珠直勾勾盯着顾昙音,像只狡黠灵动的猫。
不知三天前许叶元给了司景琛什么东西。
按理说,身负重伤之人本该愈发虚弱,可他此刻不仅全然恢复,甚至比受伤前更显容光焕发,周身气场都强盛了几分。
真想知道,那日她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哦?等等——她瞥见了什么?
司景琛腰间的剑鞘,竟隐隐透着微光?
不,并非剑鞘本身发光,而是鞘中藏着的物件,在悄然溢散光芒。
那是一柄受天地灵气孕育出剑灵的真正神器!更是联盟唯一的一件!
数千年来,从未有人能与它成功认主。
上一次见它,还是她两三岁时,被父母抱在怀里去神剑冢参拜。
没想到时隔多年重逢,它竟已与人签订了契约。
顾昙音指尖微微一顿,眼中划过一丝玩味,宛若孩童发现了心仪的玩具,可那玩味深处,又悄然翻涌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嫉妒。
原来……他给你的,是它啊。
她在心底暗道,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不,不是许叶元给司景琛的,而是它主动选择了司景琛!
居然让它主动择主?这便是天道宠儿吗?真是……让人好生嫉妒。
顾昙音径直朝着司景琛走去,对身旁一直试图吸引她注意的时寄雪,直接视而不见:“昙音小姐……”
“你……”她本想直截了当地询问那柄剑的事,可转念一想,若对那剑表现出过分急迫,难免会引起司景琛的警惕。
话到嘴边,终究改了口:“你的身体……还好吗?”
她说这话时,眉眼间凝着的担忧,真切得仿佛发自肺腑。
既不易让对方起疑,还能顺便刷一波好感。顾昙音不由得在心底暗忖:不愧是她。
被彻底晾在一旁的时寄雪,唇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与酸意:“昙音小姐可真是……重色亲友啊。”
腹诽归腹诽,时寄雪也没有多纠缠,耸耸肩,脚步轻快地晃到两人身边。
“嗯,挺好的。”司景琛闻言,眸底寒冰似被暖意悄悄化开,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几分,唇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抹浅弧,语气是难得的温软,“联盟派了治疗师过来,我身上的伤已然痊愈。让你担心了。”
“那就好。”顾昙音垂下眼睑,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轻缓,仿佛真的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抬眸时,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他腰间,随即微微睁大眼,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这柄剑……是你新得的?”
司景琛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把剑,眸中掠过一丝意外,微怔片刻才缓过神来,语气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珍视:“……嗯。先前比赛时,惯用的剑碎了,盟主便让我去神剑冢另行择选。这柄剑,是当时与我感应最强烈的,便选了它。”
他垂眸望向腰间剑鞘,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鞘身,眸光柔得似浸了月光,说起名字时唇角不自觉上扬:“虽不知它原本的名字,但我给它取了个名,叫鹤泠。”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似有若无地朝着剑鞘探去,这既是好奇,亦是试探。
指尖悬在鞘身上方半寸时,她刻意放慢了动作。
司景琛只是垂眸望着她的动作,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并未有半分阻拦。
顾昙音的指尖顺理成章地触上鹤泠的剑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她的指腹微微一颤,似是触到了鞘中隐隐流动的灵气。
这熟悉的触感与灵气流动……真是久违了,她的“老朋友”。
原来,你叫“鹤泠”。
顾昙音在心底轻声喟叹,指尖下的剑鞘忽然传来一丝极轻的震颤,似是温柔回应——想来它是极喜欢这个名字。
紧接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暖光顺着她的指腹悄然漫开,又迅速敛去,只有她能捕捉到这转瞬的呼应。
她垂着眸,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淡笑,眼底掠过一丝释然。
数千年来未曾认主的神剑,本就无名无姓,“鹤泠”二字,便成了它真正的名字。
他未提及光明之子的身份,也未多言鹤泠的来历。
顾昙音亦不问,两人心照不宣,仿佛这话题从未被提起,默契地翻篇,开启了新的篇章。
毕竟,每个人心底都藏着秘密。
在揭开自己的秘密之前,不过问他人的过往,本就是最基本的礼貌。
顾昙音弯起眼眸,笑意如月牙般清甜,指尖缓缓收回时,语气里满是真诚的赞许:“‘鹤泠’,是个好听的名字。恭喜你,得了一把好剑。”
看到她的笑容,司景琛白皙的脸颊“唰”地红了半边,耳根也染上绯红,像被炭火烫过似的。
他慌忙移开目光,连头也微微偏过去,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略显局促地扯了扯唇角,声音低若蚊蚋:“……你喜欢就好。”
虽然他声音低若蚊蚋,但顾昙音还是清晰地听见了。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唇角却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悄悄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时寄雪终于逮着插话的机会,一个箭步凑过来,自然熟稔地揽住顾昙音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的笃定:“你们俩在这里嘀咕什么悄悄话呢?昙音小姐,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进决赛!要是拿了前三,可一定得选我啊!”
猝不及防被他凑近,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属于她兄长的、让她心头一紧的味道。
顾昙音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瞬间变得冷静锐利,仿佛在无声地警告:“自然,但前提是我能进前三。”
时寄雪见目的已达成,便不再纠缠,他松开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你这句话,足够了。”他转身朝着赛场入口走去,边走边回头催促,“我们赶快进去吧,决赛要开始了。”
司景琛看着时寄雪毫无顾忌地靠近顾昙音,甚至熟稔地搭上她的肩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指尖下意识收紧了剑柄。
但他很快便松开手,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
他清楚,自己并没有立场去阻拦任何人接近她。
他和昙音,说到底不过是萍水相逢。
他不知她的来历,亦不明她的归途,甚至连她告诉自己的名字,都可能只是个化名。
仔细想想,他对她……其实知之甚少。
她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厚重、粘稠的迷雾紧紧包裹着。
他看到的,只是她愿意展露的冰山一角——或许是她的笑容,或许是她的冷静,但这些都像迷雾中隐约的轮廓,无法触及真实的内核。
她的过去是一片空白,她的未来更是无从捉摸。
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带着怎样的故事;也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有着怎样的目的。
这种未知,像浓雾一样隔绝了他的视线。
哪怕物理距离很近,他也感觉她远在天边。
她的眼神偶尔会流露出他读不懂的深邃,她的举动也常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防备。
他想靠近,却总被那层无形的迷雾阻挡,无法真正触及她的内心。
昙音。
昙音。
昙音……
他在心底反复默念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尝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清苦。
忽然,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响——
昙音?!
似乎少了点什么……
只是“昙音”二字,读起来总觉拗口。
世间罕有人会以“昙”为姓,这名字听起来更像个临时取用的代号,而非真名。
是了,是姓氏。
昙音或许是她的名,却绝不是她的全名。
司景琛俊朗的眉眼骤然凝起,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顾昙音渐行渐远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鹤泠剑冰凉的剑柄。
只有他知道,那袭厚重的黑色斗篷之下,掩盖着如月光般皎洁的银发,发丝在暗处流转着近乎透明的光泽;
那雕着栩栩如生蝴蝶的银白面具之下,藏着一双洞彻人心的紫眸,瞳仁深处仿佛盛着破碎的星子,时而清冷如寒潭,时而又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这便是他对她仅有的认知——连姓名都模糊不清的两个碎片,却像烙印般刻在心底,挥之不去。
盟主有令,他光明之子的身份,绝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无论对方是谁。
他本想将一切坦诚相告,可话到嘴边,盟主的叮嘱却如警钟般在耳畔响起。
加之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谜团,此刻正一个个浮出水面,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一切。
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盘踞在他心头挥之不去——或许,昙音接近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的身份来的……
可……万一不是呢?
如果仅凭这虚无缥缈的直觉就推开她,做出错误的选择,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算了,不想了。
未来哪有现在重要。
司景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思绪尽数排出。
无论真相如何,她始终是她,他也始终是他。
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了,即便她真的是冲着他的身份而来,他也该庆幸,正是这个身份,让他有机会遇见她。
司景琛望着顾昙音渐行渐远的背影,眸中不自觉地漫上一层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伤,像被薄雾笼罩的湖面,泛起细碎而无声的涟漪。
你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你到底为何而来?
你真正的姓名,又是什么?
他在心底无声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连带着心脏也泛起一阵隐秘的钝痛。
真想……再多了解你一点啊,昙音。
不过还好,现在发觉为时不晚。
他还有很多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所有答案——无论是自己去探寻,还是等她亲口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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