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铁血女王与她的绿茶未婚夫

　　深夜，万籁俱寂。
　　林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白天森林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顾明渊脖颈下刺目的红光，在她脑中反复上演。
　　就在这时，她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响动。那不是人走动的声音，更像是……某种精密结构在压力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细微颤音，而且极不稳定，断断续续。
　　他又出问题了？
　　林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赤脚走到与顾明渊房间相连的墙壁旁，将耳朵贴了上去。
　　那细微的、不稳定的颤鸣声更加清晰了，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压抑的、如同被困幼兽般的喘息声。他在忍耐痛苦。
　　林栖犹豫了。白天在众人面前，她可以出于“责任”和避免暴露的理由强行干预。但现在，夜深人静，她是否还要过去？直面那个可能再次失控的、非人的存在？
　　她的理智告诉她，远离危险。
　　但某种更深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却驱使着她行动——她不能让他一个人。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如果他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彻底崩溃，引发的后果可能无法预料。他是她的“责任”，是她必须“管理”好的最高优先级目标。
　　林栖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了连通两个房间的那扇不起眼的、通常是锁着的内门（这或许是两家为了方便“照顾”他们而留下的设计）。
　　顾明渊的房间比她的更暗，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房间角落，那台他带来的、伪装成空气净化器的银灰色仪器，表面正闪烁着极其紊乱的、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发出低沉的、如同哀鸣般的嗡响。
　　而顾明渊，并没有躺在床上。
　　他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背对着门口，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正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他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手指深深地插进柔软的黑发中，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色。
　　低低的、破碎的呜咽从他蜷缩的身体里逸出，那不是孩童的哭泣，更像是一个灵魂在承受某种内部撕裂时，发出的、绝望的悲鸣。
　　林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在黑暗中颤抖的、孤寂而绝望的小小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慢慢走过去，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走到他身后，她听到他正在用一种近乎梦呓的、混乱不堪的语调，反复地、破碎地念叨着什么：
　　“……不对……全都错了……”
　　“……停不下来……”
　　“……消失……害怕……”
　　“……栖……”
　　“……找到栖……”
　　“……我的……”
　　他的声音沙哑扭曲，完全失去了平日那种刻意营造的柔软和清澈。那是一个意识在底层逻辑冲突、濒临崩溃时，最本真的、毫无掩饰的“声音”。
　　林栖蹲下身，没有立刻碰他。
　　她听着他混乱的呢喃，捕捉到了那个反复出现的、清晰的音节——“栖”。
　　以及，“我的”。
　　这些词汇，像散落的碎片，在她脑中迅速组合。难道……与她相关的某种联系，是他混乱意识中，一个无法磨灭的……核心锚点？所以即使在意识濒临崩溃时，他混乱的呓语里，依旧顽固地残留着关于她的信息，甚至带着一种雏鸟般的确认和占有？
　　这个猜测让林栖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却又奇异地触动了她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她伸出手，没有像白天那样强势地拥抱或按压，只是轻轻地、落在了他因为颤抖而紧绷的脊背上。
　　她的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单薄睡衣下，那冰冷皮肤下传来的、如同过载引擎般的高热和剧烈的震颤。
　　在她的手触碰到他的瞬间，顾明渊的颤抖猛地一滞！
　　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呜咽和呓语戛然而止。
　　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回过头。
　　黑暗中，林栖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完全失去了所有伪装的眼睛。没有平日的纯净无辜，没有算计的清冷，也没有崩溃时的混乱。那里面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孩童般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一个迷失在无尽黑暗中的灵魂，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
　　他的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
　　“……栖栖？”他嘶哑地、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弦。
　　“嗯。”林栖应道，声音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放缓，“是我。”
　　顾明渊呆呆地看着她，看了好几秒，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意识混乱产生的幻觉。然后，他猛地伸出冰冷的小手，死死地抓住了林栖落在他背上的那只手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不对……”他把脸埋进她的手臂，声音闷闷的，带着残留的恐惧和依赖，“……里面……好黑……好乱……”
　　林栖任由他抓着，没有挣脱。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在慢慢平复，虽然依旧冰凉，但那过载的高热似乎在逐渐消退。
　　角落里，那台仪器的紊乱嗡鸣声和指示灯，也渐渐变得平稳、规律起来。
　　他正在恢复。
　　林栖看着埋在自己手臂间的小脑袋，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看到了他最不堪、最脆弱、最非人的一面。
　　他像一件出了严重故障的昂贵器物，在她面前彻底暴露了裂痕，又在她无声的陪伴下，缓缓弥合。
　　而她，这个名义上的“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成为了他混乱内核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稳定参数，一个独一无二的“镇定剂”。
　　“没事了。”她干巴巴地说，另一只空着的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他瘦削的背脊。
　　顾明渊没有抬头，只是将她的手臂抓得更紧，仿佛那是他在这片冰冷和黑暗恐惧中，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的锚点。
　　黑暗中，两个孩子，一个冷静得近乎异常，一个脆弱得褪去所有伪装，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相互依偎（或者说，一个紧紧抓住，一个默许被抓住）。
　　窗外的疗养星夜空，繁星依旧。
　　而房间内，一场关于存在、依赖与守护的无声战争，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林栖知道，从她踏入这个房间，没有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她与这个名为顾明渊的“麻烦”，就已经被一条看不见的、远比婚约更牢固的锁链，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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