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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
林翊尘听着电话里秦澈不容置疑的声音,脑海里飞快地权衡着。
指骨还是得要回来,还有这个语气笃定的女人……有什么非找到他不可的理由。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心,“在哪里见面?”
敲定了时间地点后,林翊尘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几天肯定没法安心上课了。他走出房间,找到正在阳台侍弄花草的舅舅。
“舅舅,”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下周……我想请一周假。”
舅舅放下小铲子,推了推眼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林翊尘一直是让他省心的孩子,成绩优异,甚至提前被高中录取,很少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舅舅关切地问。
“不是,”林翊尘摇摇头,找了个半真半假的理由。
“有些……私事要处理,很重要。”
他顿了顿,补充道,“反正课程我都跟得上,不会耽误学习。”
舅舅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他这个外甥从小就独立有主见,父母缺席的成长环境让他比同龄人更早熟。
最终,舅舅叹了口气:“好吧,我去帮你跟老师说。不过,你自己要把握好分寸。”
“谢谢舅舅。”
林翊尘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回房时,舅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小尘,周末你还是有时间的吧……你先别急着安排你的事。刚才……老家那边来了电话。”
林翊尘脚步一顿,心中莫名一紧。
舅舅看着他,缓缓说道:
“你外公……情况不太好,在医院里,可能就这几天了。他一直念叨你……你,得回去一趟,见最后一面。”
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让林翊尘刚刚为调查之事下定的决心泛起了复杂的涟漪。
外公……那个经营着一家老旧胶片相机店、总是沉默寡言的老人。他们见面次数不多,但血脉间的联系无法抹去。
“还有。”
舅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外公的意思是……那家胶片店,以后就交给你了。他知道你对那些老东西感兴趣,你也是我们家唯一的后人。”
继承……那家店?
确实,自己确实是唯一的后人,外婆和外公一共就两个孩子,自己没有亲兄弟,舅舅也尚未婚娶。
甚至连一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林翊尘愣住了。
他确实对那些充满时光痕迹的老旧相机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但突然要接手一家店,这完全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
此刻,秦澈的邀约、丢失的指骨、外公的病危、陌生的店铺……几股力量同时拉扯着他。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我知道了,舅舅。”林翊尘低声应道,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我……我会尽快安排回去。”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亮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原本只是想追回指骨,现在却卷入更复杂的旋涡。
尤其是外公的死……他的心里还是很在意的,虽然他对外公的印象只停留在小时候,但那个人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充满爱意的。
……
第二天早上,所谓的最后一面并不像舅舅所说的在医院里,外公只躺在老房子里,一个小小的房间。
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吱呀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霉味、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狭窄的房间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来自窗外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光,灰蒙蒙地照在床榻上。
外公就躺在那片阴影里,薄薄的一层,仿佛已经与身下陈旧褪色的床单融为一体。
他闭着眼,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像一盏油尽灯枯的烛火,在风中维持着最后一点明灭。
一眼望去,老屋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坟墓,装满了掉了漆没有被粉饰的墙,缺了一角的相框。
那照片里的人已经看不清五官,把外公的脸放上去时,外公的脸也要看不见了。
心脏深处传来痛感,比泪水来的还要快些,不打一声招呼就挖了他的眼。
仔细一看,那双眼是个干涸的河床,已经流不出任何东西……死寂,只有死寂。
旁边站着一个,他没见过的女孩。
而那个女孩的眼神,他永远都忘不掉……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东西,没有光,也装不下任何人。
“脑子一片空白时,外公把她推到我的面前,把她的手轻轻合放在我手心上,告诉我。”
“她的名字,叫尤陌。”
“外公说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妹妹。当然,我不介意多一个亲人,也不想追问她的过去。”
“慢慢的……我看不到任何东西,耳边只有风声,还有风声带来的最后一封口信。”
“雾霭和铃木缠绵缱绻,风与苍穹互相拉扯,宿命无意间撕裂了千秋迭梦,一场八音盒上的好戏正式被揭开。”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就那深深的一眼,就回首迈入泬寥的绿野林中了。”
“只有孟春的草野知道,野红是最美的,它们截取四分的春天,跑遍了漫山遍野。”
“迈入葱茏人间的那一步,万物都得到了永生的庇护,枯木逢春偏偏又想要开出些新芽,那些花点缀在一片青绿当中生长出血肉。”
“然后他就远了,林子也远了,颜色残缺凋零,他像朝圣者一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世界尽头。”
“那一日,我从光里走来,看着……他向深谷里走去。”
“我知道外公最后的选择了。”
“他没有在医院冰冷的仪器包围中离开,而是独自躺在那间老屋的床上,任由生命如同窗棂上的尘埃般静静沉降。
“这不是舅舅不孝,也不是无人送终的凄凉——是我们血脉里流淌的诅咒,或者说,是命。”
“我们这一脉的人,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不能被任何人注视。”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外婆哄我睡觉时对着相框喃喃自语,她说,我们的祖先获得了窥见时光碎片的能力,代价便是临终时必须孤独死去。”
“若有至亲之人在场,灵魂便无法安放,会永远困在生死交界之处。”
“所以外公执意回到那座老屋,昨天晚上一个人悄悄的离开医院。他用最后的气力,推开老房子的木门,推开所有试图留下的人。”
“所以他选择在晨光未至的灰暗时分,独自完成这场沉默的告别。”
“舅舅红着眼眶站在院门外,没有进去。”
“他不是不想,是不能。”
“这是我们世代遵守的规则,是刻在骨血里的训诫。”
“当我牵着尤陌冰凉的手走出那扇门时,我知道,外公正在里面安静地等待最后的时刻。没有哭泣,没有言语,只有老式座钟缓慢的滴答声,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相框里褪色的照片,墙上剥落的漆皮,还有他枕边那台最珍爱的禄来双反相机——这些沉默的旧物,将成为他唯一的送行者。”
“出生时是一个人来到世上,离开时就让他一个人走吧,把所有的故事都封存在那双终于闭合的眼睛里。
“而我,终有一日,也会走向同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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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不会出现在后续的故事里,后面的也没有什么交集,她在另一本小说里是主角。
外公算是收养她,因为在外婆走之后,外公就一直很孤独。那天他路过一所孤儿院,在孤儿院里,一眼看到了她。

其实……我也想我姥姥了,可她已经不在了。
也是初三那年,她耳背全家人都嫌弃她,虽说嫌弃,但也爱她吧。
原来人死了之后想再听到她的名字就很难了,几乎再也没有人提起她,这个世界也要忘了她,可我记得,那天晚上我问,才发现母亲也记得。
我不嫌弃她,因为她最爱我,可我没见她最后一面,因为……她不让我见她,没让家人告诉我,因为……要中考,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