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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未解心
为尽早救治林与之,时桉想到了长渊。他是永安最大酒楼的东家,人脉广阔,或许能求得这稀世珍品。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时桉便来到醉云居。她惴惴不安地坐在后院回廊下,等待长渊现身。
不多时,长渊的身影出现在月亮门旁。见到时桉,他眼中掠过一丝惊喜,快步走近:"桉桉?怎么这么早过来?"他的嗓音温润,透着显而易见的欢欣。
"长渊公子,"时桉起身,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神色间带着欲言又止的踌躇。
长渊细心,看出她的为难,柔声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忙,定不推辞。"
他的温和让时桉鼓起勇气。她抬起眼,带着恳切:"我......确有一事想向公子打听。不知公子......可曾听闻'雪灵芝'?"
"雪灵芝?"长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镇定下来,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时桉苍白而焦灼的面容上。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谨慎询问:"此物罕见,药性特殊,不知桉桉寻它作何用途?"
时桉心头一紧。林与之中毒之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泄露。她急中生智,垂眸避开长渊探究的目光,低声道:"是......是我自己。我自幼体弱,近来夜不能寐,常被梦魇惊扰。郎中说......或许雪灵芝能固本培元,安神定惊。"她声音渐说渐低,带着一丝心虚的轻颤。
长渊静静注视着她,目光在她不自然的神色和微红的耳根上停留片刻。他经营酒楼多年,阅人无数,岂会看不出这拙劣的谎言?雪灵芝乃解毒圣药,何时成了医治梦魇的方子?他心念电转,立时联想到顺天府近日的异常。
一股淡淡涩意涌上心头。
然而,望着她那双盛满忧虑与恳求的眸子,所有试探与疑问都被压了下去。他暗叹一声,脸上重新漾开温柔笑意,语气带着近乎纵容的笃定:"原来如此。雪灵芝虽不治梦魇,但既然桉桉需要,无论作何用途,我都会给你。"
他未戳破她的谎言,甚至未再多问一句,转身吩咐贴身小厮:"去我书房,将紫檀木匣里的雪灵芝取来。"
小厮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个精致木匣。长渊亲手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株形如伞盖、色泽莹白的灵芝,散发着清寒之气。他将木匣递到时桉面前:"给,快拿去吧。"
时桉未料事情如此顺利。望着这株救命灵芝,她激动得眼眶发热,也顾不得深思长渊为何这般轻易赠药,甚至对她话中破绽不加追究。她接过木匣紧抱怀中,连声道:"多谢长渊公子!实在......太感谢了!"
"快去吧。"长渊望着她,笑容依旧温和,只是眼底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时桉感激地再看他一眼,再按捺不住,抱着木匣转身就跑,裙裾飞扬,朝着顺天府疾奔而去。
长渊站在原地,目送她匆忙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收回目光。唇边笑意渐渐淡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时桉捧着来之不易的雪灵芝,几乎是飞奔回顺天府。她一刻不敢耽搁,径直钻进厨房,按大夫先前交代的方法,小心地将雪灵芝切片、蒸煮。望着药罐中升腾的白雾,闻着清冽独特的药香,高悬多日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仿佛看到林与之痊愈的希望,唇角不自觉地漾开浅笑。
药香弥漫,引来了沈万三。他耸着鼻子冲进厨房,见时桉正小心滤出煎好的药汁,惊得瞪大双眼:"时姑娘,这、这是......雪灵芝?你从何处得来的?"
时桉拭去额角细汗,将去醉云居求药的经过简单说了,自然略过自己编造理由的细节,只说是长渊公子慷慨相助。
沈万三听闻是长渊所赠,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但眼下救命要紧,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帮时桉将药汁倒入碗中,二人一同送往林与之书房。
书房内,林与之正强撑病体处理公务,面色较昨日更为苍白。见到时桉端来的药碗,嗅到独特的雪灵芝药香,他眼中闪过诧异。听沈万三说明药材来历后,他眸光一沉,嘴角微抿,竟偏过头去,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冷硬与抗拒:"他的东西......我不需要。"
时桉一怔,未料他这般反应。她上前将药碗又递近些,声音轻柔却坚定:"大人,这是救命的药。无论来自何处,能解毒方才最重要。请您......服下罢。"
林与之抬眼望她。少女眼中满是纯粹的忧惧与恳求,还有一丝因他拒绝而生的焦急。
他沉默片刻,心底那点莫名的抵触在她清澈目光下渐渐消散。终是轻叹一声,接过药碗,仰首将苦涩药汁一饮而尽。
夜幕再临,顺天府内弥漫着较前两日更紧张的气氛。雪灵芝是否有效,尽在今夜。林与之仍被锁在加固的房中,沈万三、阿也与时桉守在门外,屏息凝神听着屋内动静。
时间点滴流逝,屋内异常寂静,并未传来预想中的嘶吼与锁链挣扎声。这份寂静反让门外众人更加不安。
时桉再等不下去,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
但见林与之并未被束缚,只安静坐在床沿。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挺拔的轮廓。他脸上病态的苍白已然褪去,虽仍带倦意,但那双眼眸已恢复往日的清冽深邃,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走进来的时桉。
他......解毒了!
时桉心中巨石落地,喜悦瞬间盈满心间,情不自禁上前拥住他。
林与之眼神温柔,用力回拥。那目光中既有劫后余生的清明,又有深不见底的温柔,还有一丝......仿佛不愿就此痊愈的、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他因久未开口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致命的磁性:"桉桉。"
时桉觉察自己失态,慌忙挣脱他的怀抱。
"毒既解了,"他低语,目光灼灼似要将她吸入其中,"我再无借口,在神志不清时靠近你,拥抱你......甚至,亲吻你。"
时桉心口剧震,脸颊迅速飞红,一时语塞。
"这些时日,毒性发作之际,意识浮沉,"他字字句句敲在时桉心上,"除却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象,我脑海中反复浮现的,唯有家人的身影......与你的容颜。桉桉,我再也无法自欺。"
他顿了顿,深深望进她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逍遥散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爱你,桉桉。非因感激,亦非病中依赖。早在中毒之前,或许在更早的时光里,你便已驻留在此。"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胸上方。那里,心脉正有力搏动,传递着灼人的温度。
时桉彻底怔住,脑海一片空白。她从未想过会听到林与之如此直白炽烈的告白。震惊过后,巨大的酸楚与慌乱席卷而来。她深知林与之的身份,明白他与永安郡主的绝美爱情。更清楚......这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子正在等候他。
她猛地摇头,用力抽回手,踉跄后退一步。怎么回事?她有点害怕,嗓音带着哽咽与决绝:"不......大人,请您清醒些。我......并非您的良配。大人,有一位姑娘,她正在等您。"
"自始至终,你都只愿唤我大人,而非文山。桉桉。"他眸中掠过一抹伤怀。
时桉一番言语,犹如冷水泼洒在刚刚驱散毒雾的温暖房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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