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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而不自知
"那天晚上..."他声音低下去,"是我失控了。"
这句道歉来得突然,楚晚棠猝不及防。萧翊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伤疤,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殿下醉了,情有可原。"她小声回答,心跳猛烈,在胸腔里震动。
"不,不是醉酒的问题。"萧翊的手滑到她脸颊边,捧起她的脸,"是我见不得你与别人亲近。"
这句话如石子投入静湖,在楚晚棠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殿下这是在吃醋?
"婠婠。"萧翊突然唤她乳名,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我心悦你。"
四个字,重若千钧。
楚晚棠浑身一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褥,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幕,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深夜,这样的情形下。
"殿下,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萧翊没有逼近,反而松开了手,给她留出喘息的空间:"不必现在回答。"
他起身系好衣带,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楚晚棠怔怔地望着他,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是储君,未来的天子;她是臣女,镇国公之女。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不可逾越的鸿沟。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萧翊站在帐门口,回头看她,"别急着拒绝,遵从你的心。"
帐帘轻轻落下,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楚晚棠呆坐在床榻上,手中还攥着那瓶雪莲膏,瓷瓶上的凉意渗入掌心,却浇不灭心头燃起的那团火。
她缓缓躺下,将瓷瓶贴在胸口,那里跳动的频率依然快得惊人。萧翊说"我心悦你"时的眼神,像是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帐外,萧翊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静静望着楚晚棠帐篷的方向,直到灯灭人静,才悄然离去。
夜风拂过围场,带着初春的微凉。两颗同样躁动的心,在各自的帐篷里,为同一个问题辗转反侧。
晨光熹微,楚晚棠坐在溪边石头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裙摆上绣的海棠花。昨夜萧翊那句"我心悦你"如同在她心里投下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
"婠婠!"
裴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晚棠回头,看见好友一身火红骑装,马尾高高扎起,正朝她快步走来。
"怎么起这么早?"裴昭在她身边坐下,歪头打量她,"眼睛这么红,没睡好?"
楚晚棠咬了咬下唇,突然抓住裴昭的手:"婠婠,我...我有事跟你说。"
她将昨夜萧翊来访的事一五一十道来,说到那句"我心悦你"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裴昭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太子殿下亲口说的?"她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没回答。"楚晚棠揪住衣角,"他说给我三天考虑。"
裴昭沉默良久,突然严肃起来:"婠婠,你想清楚了吗?太子以后是要当皇帝的。"
"我知道。"
"不,你不明白。"裴昭打断她,"皇帝会有三宫六院,就像现在的陛下,听说他年轻时与皇后娘娘也是青梅竹马,如今呢?一个月都难得到凤仪宫一次。"
楚晚棠想起每次入宫时,皇后娘娘眼中那种深宫女子特有的寂寥。
"还有,你想想秦悦。"裴昭继续道,"秦家势大,那太子妃之位,十有八九是她的,你会愿意天天给她行礼问安,看着她与太子琴瑟和鸣?"
"别说了!"楚晚棠猛地站起来,眼眶发红。
裴昭拉住她的手:"我只是不想看你将来伤心。对,没错,太子现在是喜欢你,可五年后呢?十年后呢?深宫里的女人,就像御花园的花,一茬谢了,还有一茬。"
溪水潺潺,映着楚晚棠苍白的脸。
裴昭的话像把钝刀,一点点剖开她不敢直视的现实。
她想起萧翊为她挡野猪时的眼神,又想起他未来身着龙袍接受百官朝拜的模样,那时的他,还会记得今日说过的心悦吗?
"我该怎么办?"她喃喃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裴昭不忍继续刺激楚晚棠,揽住她的肩膀:"遵从你的心,但,记住,别陷得太深。"
这句话与萧翊昨夜说的何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楚晚棠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恍惚间看到她变成了个头戴珠冠、眼神空洞的宫装女子。
接下来的三天,楚晚棠如同行尸走肉。
白天,她强打精神参加狩猎活动,刻意避开一切可能与萧翊相遇的路线;夜里,她辗转难眠,甚至一闭上眼就是他深邃的眼睛。
就这样到了第四天清晨,清阳公主兴致勃勃地来找她:"婠婠姐姐,皇兄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西林。"
"我,我不去了,我头疼。"楚晚棠慌忙找借口,甚至不惜装病躺在床上。
清阳狐疑地看着她:"你这几日怎么一直怪怪的?皇兄也是,整天阴沉着脸,今早还罚了两个侍从。"
楚晚棠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被子里:"真的只是不舒服。"
第五天,马球表演赛。
她远远看到萧翊高坐观礼台,一袭玄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清冷矜贵。
当他目光扫过来时,她立刻低头假装整理马鞍,直到感受到那道视线移开才敢呼吸。
比赛结束后,李十六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恭敬,却又带着几分试探:"殿下问您何时有空,想请教关于绣香囊的事。"
这明显是个借口。
楚晚棠绞着手指,声音细如蚊呐:"请转告殿下,我,臣女最近在帮母亲整理行装,恐怕没时间。"
李十六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离去。
楚晚棠知道自己的借口拙劣得可笑,狩猎明日就结束了,哪需要现在整理行装?
第六天夜里,她终于撑不住,独自跑到营地边缘的小溪边发呆。
月光如水,照着她憔悴的脸庞。这六天里,她瘦了一圈,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影。
"为什么躲我?"
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楚晚棠差点跌进溪水里。她仓皇转身,萧翊就站在三步之外,月光为他镀上银边,却照不亮他阴沉的脸色。
"殿...殿下。"她慌忙起身行礼,却被一把扣住手腕。
萧翊的手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六天了,楚晚棠。"他声音沙哑,"你连看都不敢看我?"
楚晚棠被迫抬头,这才发现他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嘴角紧绷成一条凌厉的线。这样的萧翊陌生得可怕,像是被逼到绝境的猛兽。
"臣女没有..."她徒劳地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
"撒谎。"萧翊松开她的手腕,却逼近一步,"我给了你三天考虑,你却躲了六天。"他冷笑一声,"就这么难以抉择?"
夜风吹皱溪水,也吹乱了楚晚棠的思绪。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挡过野猪、为她深夜送药、为她放下身段表白的男人,突然鼻尖一酸。
"殿下将来会有三宫六院,"她低声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萧翊眸光一暗:"所以?"
"所以,"楚晚棠鼓起勇气头,"我不敢想象将来看着您宠幸其他妃嫔的样子。我宁愿...宁愿从未开始。"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得萧翊后退半步。月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唯有眼中翻涌的情绪泄露了内心的风暴。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他声音低沉得可怕。
楚晚棠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是不信任,只是明白皇室规矩。"
溪边陷入死寂,唯有虫鸣声声入耳。萧翊突然转身走向拴在树下的马匹,那是他的坐骑墨云,通体乌黑,四蹄雪白。
"跟我来。"他解开缰绳,声音不容置疑。
楚晚棠僵在原地:"去哪?"
"跑马。"萧翊翻身上马,向她伸出手,"就像我承诺过的。"
月光下,他的手修长有力,掌心朝上,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楚晚棠望着那只手,想起初入宫时那个在海棠树下偶遇的少年太子,想起他笑着说"下次带你去跑马"的模样。
这一刻,她多想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任由他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可是...
"殿下,太晚了,"她后退一步,声音发颤。
萧翊的手悬在空中,良久,缓缓收回。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最终归于深不见底的黑暗。
"如你所愿。"
四个字,重若千钧。
墨云嘶鸣,载着它的主人没入夜色。
楚晚棠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一滴泪无声滑落,砸在溪边的石头上,碎成无数瓣。
晨雾未散,皇家围场已是一片忙碌。
侍从们拆卸帐篷、收拾行装,马匹不安地踏着蹄子,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凝结又消散。楚晚棠站在马车旁,手指紧攥着斗篷边缘,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婠婠,上车吧。"江柳烟轻声唤道,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楚晚棠咬了咬下唇,最后环顾一圈,依然没看到萧翊。她低头钻进马车,刻意选择了背对车窗的位置坐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纷扰。
"怎么不骑马了?"江柳烟递来一个暖手炉,"昨日不是还说想骑流云回去?"
"有点累..."楚晚棠接过手炉,指尖在铜制的花纹上摩挲,"想陪娘亲说说话。"
江柳烟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没有拆穿她拙劣的借口。
自从那晚独自去溪边回来后,楚晚棠就像变了个人,眼睛红肿,沉默寡言,连最爱的八宝鸭都只动了两筷子。
马车微微晃动,队伍开始缓缓移动。
楚晚棠假装整理衣摆,余光却瞥向窗外。晨雾中,一队骑兵整齐地护卫着皇帝的御辇,而那个她最想见又最怕见的人,应该就在那里。
"是太子殿下。"江柳烟突然说道,目光也投向窗外。
楚晚棠瑟缩一下,差点打翻手炉,她强忍着回头的冲动,指甲却已经深深掐入掌心:"娘亲定是看错了,殿下他应该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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