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

　　何骁去见了王初晴。

　　约见的地点就是上次王初晴和裴林见面的咖啡厅。

　　王初晴来到的时候何骁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王初晴接到何骁的电话时心中一喜，以为裴林说动了何骁，同意给兴达的“虚拟技术治疗”项目提供支持。

　　“何总，不知道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初晴并不直接问何骁对于项目的决定，她认为要是何骁没兴趣的事情，他是不会浪费一秒钟的。

　　“没什么事，只不过是老同学很久没见了，叙叙旧而已。”

　　何骁不以为然。

　　王初晴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何骁会这么说，她心里明白何骁约她出来肯定不是单纯的叙旧的。

　　“前两天你不也跟裴林一起叙过旧了。”

　　何骁看王初晴没有说话，于是故意又提到了前两天王初晴约裴林出来的事。

　　王初晴笑了笑。

　　“看来何总都知道了。”

　　何骁嘴角一勾，脸上却毫无笑意。

　　“只要是关于裴林，就没有我不清楚的事。”

　　“我上次见裴林确实是为了让他帮个忙，帮我向你寻求关于‘虚拟技术治疗’的支持。”

　　王初晴如实说出。

　　“那你想要的是哪方面的帮助？”

　　王初晴微微笑。

　　“盛荣与‘虚拟现实转换’技术是有关联的，这个众人皆知。只是这个技术目前在国内找不到有效的消息，但是何总你不一样，你是盛荣的掌权者。我需要盛荣的技术支持，自然是需要你的帮助了。”

　　“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会帮你？”

　　何骁放下杯子。

　　王初晴并不意外何骁会这么说。

　　“我并不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况且何总今天不是亲自见我了吗？”王初晴虽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她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至于收益，项目成功后，所有的利润我愿意五五开，至于专权，兴达也不独享，也有盛荣的一半。”

　　“这样的条件，看似是不错的。”

　　何骁说到。

　　王初晴笑了：“是的，这个合作，何总不亏。”

　　何骁哼笑一声。

　　“就算是合作，基本上所有人都是追求利益最大化，而王设计师似乎并不关心利益问题。”

　　“能得到何总的支持已经是我的荣幸，我本身也是更致力于做项目，至于收益，项目做好了，收益自然不差。”

　　王初晴说的头头是道。

　　“不用这么客套。”

　　何骁并不吃王初晴奉承的这一套。

　　王初晴笑笑没说话。

　　“换作别的事，我或许会考虑考虑。但是这件事不行。”

　　王初晴有设想到何骁会拒绝，但她没想到，何骁在听到这么诱人的条件的情况下，还是拒绝了，拒绝得非常干脆。

　　“为什么？何总不看好这个项目？还是说条件不够满意？”

　　“你也知道，盛荣集团曾经和‘虚拟现实转换’技术有关联，可也是之前的事了。现在盛荣跟这个计划已经没有任何相关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的是，‘虚拟现实转换’技术有很多个不同研究方向的项目，但技术并不是完全成熟。而且一点点技术的实践所需要的时间，人力，材料等成本都十分巨大，要是不成功，不只是功亏一篑，更重要的是会导致实验者出现不可逆的损伤，损伤程度不亚于成为植物人，更甚者会直接丧命。你觉得这样的项目真的值得开展吗？就算试验成功了，你能确保这个项目不会出现例外的差错吗？到时候这样的结果也不是盛荣和兴达能够承担的。”

　　何骁并不是故意拒绝王初晴，只不过出于不同的角度和立场，思考下来，这样的项目实施十分艰难。

　　王初晴脸上有些许失落。

　　“我知道，但是这个项目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收益我可以只从中获取一小部份，风险我们来承担。”

　　王初晴还想争取一下。

　　“这不仅仅是利益和风险问题。你还没有明白吗？想要让这个项目成功，要做出的牺牲非常大，不只是你自己，这个项目的试验者呢？你怎么能保证他们的生命，试验一旦出差错，或者缺少某个环节，试验者的身体和精神都会受到严重的损伤，你能挽救这样的结果吗？王初晴，这其中的问题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也更严重。是，十多年前‘天翼’确实是研究了’虚拟现实转换‘技术，你只是看到了成功的一面，但你不知道的是，这项技术仍然存在漏洞，因此受伤和死亡的人并不少。”

　　何骁看着沉默的王初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项目，但我可以告诉你，就连‘天翼’都没办法将这个技术做到百分之九十九成功，你凭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何总既然不想帮忙就算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关于这个项目的事情。”

　　王初晴很失落，像是丢了一半魂一样。

　　她的手在桌下暗暗抓紧，而后又松开，勉强笑了笑，道了别就离开了。

　　何骁看着窗外，思绪逐渐拉远。

　　他想到自己刚刚跟王初晴说过的话。

　　想要让这个项目成功，要做出的牺牲是非常大的，不只是自己，还有项目的试验者……

　　何骁自嘲地一笑。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出国的那几年，他一直对裴林说自己是在外国做生意。但实际上，他是跟随父母去到X国，跟着父母学着参与“虚拟现实转换”技术的实验。

　　他的父母就是二十多年前研发出“虚拟现实转换”技术团队“天翼”的其中两个研究人员。“天翼”团队是X国的一支秘密研究队，研究队员致力于研究虚拟技术变现的项目。

　　在他小时候，甚至是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父母一直在国内做着这项秘密技术研究。“天翼”团队里有近百人，他们分散在各个国家，城市角落，小规模化地进行技术试验。

　　其他领域还好，比如“虚拟转三维”“虚拟转空间”等技术成功的概率相对较高，损失不算太大，但后来他们研究了一项关于人类精神方面的虚拟技术——“虚拟现实转换”技术，这项技术的目的在于通过虚拟技术改变或者影响人的大脑或者神经，从而影响人对现实事物的看法或者反应。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虚拟技术改变人对身边事物的看法或者改变其行为。比如人因为某件事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后，可以通过虚拟技术使人逐渐淡忘这件事，或者改变当事人对这件事的记忆，这也就是王初晴所提到的“虚拟技术治疗”项目的前身。又或者是通过虚拟技术改变一个人的喜好，喜欢，甚至性格，行为方式。但是一旦对象升级到人类，技术的要求就更加严格，设备或者经验就的等级就要求更高，存在的风险就越大，失败的概率也就越大，所造成的后果也就越严重。

　　这项技术在试验和实施的过程中，有不少人参与试验，失败的案例多的数不过来。有的精神错乱，进了精神病院，有的大脑受损，成了智力障碍患者，有的变成了植物人，更甚者，直接死亡……其中的风险大多都是实验者自行承担，就为了那一点概率不高的成功希望。

　　后来出现了成功的案例，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试验，成功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多多少少也留下不少后遗症。

　　后来由于敏感因素，“天翼”团队遭到严重打击，“虚拟现实转换”技术没法继续在国内秘密进行，只能转到国外。也就是何骁高中时期跟着父母出国的原因。

　　直到现在，这项技术仍有漏洞。

　　何骁和研究人员借着原有的技术支持，改变了其中的一点技术实施原理。将直接作用于试验者的技术做了改变，设置了作用者和被作用者。作用者是整个技术的承担者和实验者，作用者可以说是这个技术的媒介，一切的技术实施或者风险都在作用者身上，技术通过作用者（媒介）将作用效果投射到被作用者身上。被作用者只会产生技术生成的结果，比如记忆，性格，行为方式的改变，而要是因为操作不当或者技术问题产生的损伤则不会产生在被作用者身上，这些损伤只会反映在作用者身上，也就是技术的媒介体上。

　　这个技术就是“筑梦计划”。

　　可以说何骁将自己作为技术的媒介，技术的作用者，以身入局，通过“筑梦技术”的筑梦缔结器（技术实施设备）将梦境传递到裴林的大脑中，从而利用梦境使裴林逐渐爱上自己。

　　当然筑梦缔结器又作为一个连接点，一头连接着作用者，一头连接着被作用者，作用者的大脑中会植入一个芯片，芯片将作用者编织的梦境传递到筑梦缔结器中，筑梦缔结器里会安装着一个载体，这个载体存有被作用者的一切能提取到DNA的身体组织。

　　筑梦缔结器里的载体也就是之前何骁放进去的放着裴林血液的小方块载体。这个载体在筑梦缔结器的作用下，会将筑梦缔结器编织好的梦境传递到裴林的真实梦境中，实现虚拟现实转换。

　　何骁以及研究员完成这项技术花费了不少心思，他尽量将损伤降到最小。由于这项技术关键在于控梦使被控对象的心境产生变化，影响被控梦者的想法，并没有直接达到改变被控对象的性格，记忆，或者行为方式，所以风险相对于之前的“虚拟现实转换”技术较小，实施起来技术难度相对来说没那么大。

　　当然要说完全没有风险或者后遗症是不可能的，这项技术的试验者，也就是作用者，多多少少会有严重头痛的后遗症，或者精神衰弱，又或者是诱发身体里之前没有显现出来的癌细胞，造成癌变等风险，这些情况都是出现过的。

　　不过何骁认为这没什么，这不过是他使用这项技术的一点点代价而已。

　　他的父母在他小时候记事以来就没有给过他足够的陪伴和关怀，在家里和他待的时间最长的是保姆。他的父母永远只会研究那些虚拟技术，在他看来，在他父母眼里，那些冷冰冰的项目永远比他这个儿子重要。

　　小时候何骁对虚拟技术还没有概念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技术简直就不应该存在，要是没有这个技术，没有那个该死的“天翼”团队，他的父母就会陪着他长大，陪他吃饭，陪他玩耍，给他开家长会，在家一起过年……

　　一直以来他都很抗拒很讨厌这个虚拟技术，这个虚拟技术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个无耻的小偷，一点点抢走了父母对他的爱。

　　可惜他只是个孩子，他不能亲手摧毁这个该死的破技术。对这个技术，他恨，对于父母，他也恨。

　　后来他遇见了裴林，是裴林让他感受到了温暖，找到了家的感觉，让他感觉没那么孤独。可就在他确定自己喜欢上裴林的时候，他的父母又突然出现，要带他出国，要他离开裴林。

　　他的恨意更深，可他没有办法。

　　而且当时他误会裴林喜欢王初晴，他无可奈何，伤心难过，被父母催促着出国，每一件事都是他控制不了的。

　　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事物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就像他控制不了父母不去参加技术研究，控制不了自己出国与否的决定，控制不了裴林产生喜欢王初晴的可能……

　　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没有选择，他只能跟着父母出国。他慢慢接触着他所厌恶的虚拟技术，当然是被父亲逼迫的。后来他想到了利用虚拟技术达到控梦，用控梦的手段来影响做梦人的情绪或者想法。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用控梦的方法使裴林梦到他，而他可以利用梦境左右裴林的想法，从而让裴林慢慢喜欢上他……

　　这项他十分厌恶的技术成了他控制裴林的手段，他没想到，为了让裴林也喜欢他，他竟然要用这种手段。但是他别无他法，当时的他偏执，为了达到目的，这种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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