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凰：夺卿

　　那包意外获得的“底野迦”，像一块灼热的炭，藏在云昭袖中的暗袋里，烫得她坐立难安。它代表着一种极端的选择，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还是命运偶然掷下的一枚毒果。无论是哪种，都让她在这华丽的囚笼里，感受到更刺骨的寒意。

　　奉先殿祭拜的日子临近，揽月阁内的气氛似乎也凝重了几分。萧绝没有再提起祭香之事，仿佛那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他看向云昭的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如同黑暗中潜伏的猎手，耐心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云昭变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调香室里，对着那些熟悉的药材出神。她在脑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每一种都通向深渊。

　　祭拜前夜，萧绝来了。他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阴郁。他没有去调香室，而是径直走入寝殿。

　　云昭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听到脚步声，她并未回头。

　　萧绝走到她身后，双手按在她纤瘦的肩膀上。他的掌心带着夜风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明日，就要去见母妃了。”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云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按揉着她紧绷的肩颈。“姐姐说，母妃若在天有灵，会如何看待朕……如何看待我们？”

　　这个问题，带着一种扭曲的、寻求认同的渴望，又隐含着更深的偏执。

　　云昭沉默着。她无法回答，也不愿回答。

　　她的沉默，让身后的气息骤然变冷。

　　萧绝松开手，绕到她面前，俯身，双手撑在座椅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她眼底。

　　“朕为你筑揽月阁，为你挡去所有明枪暗箭，将你护在这方寸之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姐姐，你告诉朕，朕做得还不够吗？为何你眼中……始终看不到朕？”

　　他的指尖抚上她的眼角，那里干涩，没有一滴泪水。

　　“还是说，姐姐的心，早就和母妃一样……冷透了？”

　　他的质问，带着一种受伤野兽般的愤怒与不甘。云昭抬起眼，迎上他狂乱的目光，第一次没有闪避。袖中毒药的重量，给了她一丝虚假的勇气。

　　“陛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一具听话的行尸走肉，还是一个……有血有魂的‘姐姐’？”

　　萧绝瞳孔微缩，似乎没料到她竟会反问。随即，他眼底翻涌起更浓黑的浪潮，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有血有魂？”他低笑，“姐姐的血与魂，早就该是朕的了！”

　　他猛地伸手，不是抓住她，而是探向她的衣袖！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不容置疑的精准，目标赫然正是她藏着“底野迦”的暗袋！

　　云昭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血液逆流。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袖口的瞬间，他却忽然改变了方向，一把攫住了她戴着项圈的脖颈，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窒息！

　　“呃……”她痛苦地仰起头，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铁钳般的手腕。

　　“你以为朕不知道？”萧绝的脸逼近她，气息灼热而混乱，眼底是彻底燃起的疯狂，“那包‘底野迦’……你想用它来做什么？杀了朕？还是杀了你自己？！”

　　他的手指收紧，项圈的皮革深深陷入她的皮肉，眼前阵阵发黑。

　　“回答朕！”他低吼，声音因暴怒而扭曲。

　　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云昭挣扎起来，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生理性的痛苦。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昏死过去时，萧绝却猛地松开了手。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引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瘫软在座椅里，浑身颤抖。

　　萧绝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她狼狈的模样。他眼中疯狂未退，却又混杂着一丝近乎痛楚的神色。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破碎感，“为什么总是要逼朕……”

　　他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粗暴，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绝望的温柔。

　　他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随之覆上，用身体困住她，却没有进一步的侵犯。他只是紧紧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混合着药香与恐惧的气息。

　　“不准离开朕……”他喃喃低语，如同梦呓，手臂收紧得像要将她揉碎，“不准再用那种方式……不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剩下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

　　云昭僵硬地被他拥在怀里，袖中的毒药像一块冰，贴着她的手臂。颈间的窒息感犹在，而他此刻脆弱又疯狂的拥抱，比任何暴行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这一夜，萧绝没有离开。他就这样紧紧抱着她，如同溺水者抱着唯一的浮木，时而清醒，时而陷入不安的浅眠。每一次他稍稍放松手臂，云昭试图轻微挪动时，他便会立刻惊醒，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重复着那破碎的呓语。

　　云昭睁着眼，望着帐顶，一夜无眠。

　　直到天光微亮，萧绝才缓缓松开她，起身。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深沉与掌控感。

　　他站在床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目光落在云昭疲惫而苍白的脸上。

　　“准备一下，”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时辰快到了。”

　　他转身离去，没有再看她一眼。

　　云昭缓缓坐起身，颈项上被勒出的红痕清晰可见。她抬手，轻轻触摸着那刺痛的伤痕，又探入袖中，确认那包“底野迦”依旧还在。

　　它没有在昨夜最混乱的时刻被搜走。这究竟是侥幸，还是他刻意留下的……新的饵？

　　奉先殿的晨钟，穿透黎明前的寂静，悠远传来，如同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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