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百货商城

　　黎楱靠在走廊的窗台，撑着手，看着外面的夜幕。
　　桐安市异管局的主区域是一个五层高的红砖楼，墙上攀着绿色的藤蔓，院子里有几颗大树和露天座椅，优美古朴。内侧的设计具有传统美感，木质的楼梯和门，一楼的办公区域还放着有精致刺绣的屏风作为间隔。

　　她站在四楼的研究室外面，等待着里面的人商讨出一个结果。

　　林韧行动力强，问话完毕后，便带她上楼，准备取饿死鬼。但尝试后发现饿死鬼根本出不来，不仅如此，还发现了她体内似乎有某种封印。

　　这时，众人才发现，饿死鬼不是主动藏进黎楱体内，而是被迫关进了她身体里。

　　如果要将饿死鬼取出，必须破坏掉封印，而要破坏掉封印，只能杀掉她。因为这个封印从出生起就存在，并且与她性命相连。

　　听到这里，黎楱几乎已经麻木，她唯一好奇的是，黎凤眠知不知道这一切。又是饿死鬼又是封印的，自己真的是人类吗？黎楱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

　　“在想什么？”
　　黎楱转头，对上越澄带着笑意的眼睛，愣了一下，回答，“在想我是不是人。”
　　越澄：“是吧。”
　　是吧？

　　黎楱皱了皱眉，被他的回答噎住，想起他也是异管局的成员，又问，“你是人吗？”随后意识到话语有些挑衅，换了说辞，“我的意思是，你是什么......妖？”

　　越澄本来想回答，但又想到自己的分身还在黎楱家的书房，而且她跟羽衣人战斗是也看见自己了，如果告诉她是自己是蛇妖，她恐怕会猜到，一时间有些犹疑，直接说：“不方便回答。”

　　“是隐私？”

　　越澄含糊应下。黎楱又看了她几眼，感叹对方虽然长得好看，但缺少让人聊天的欲望，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主动走过来跟自己说话，于是问道：“你有什么事吗？”随后想起薛海的话，“你也要饿死鬼？但现在取不出来，你得排队。”

　　黎楱说话时微微皱着眉头，微微耸肩，但语气俏皮，越澄笑了笑。

　　这时谭疏辞和小圆从研究室出来。小圆看见越澄，雀跃地打了个招呼，越澄点头以示回应。

　　谭疏辞是林韧下属，小圆全名曾靖圆，是信息处的副手。两个人对黎楱都很友好，在做检测过程中，非常照顾她的情绪，任何疑问解释得十分详尽，仿佛把她当成一个未成年的学生。

　　谭疏辞：“你体内的饿死鬼暂时只能这样了，我们需要再研究研究。如果感觉到异常，可以直接联系我们。你母亲的调查结果后续由小圆跟你同步，你现在跟她去领一下防身物品，就能回家了，哦，记得过几天去医院复查，还有......”

　　谭疏辞叮嘱了一大堆事项，既然又交换了联系方式，小圆才把黎楱带走。

　　她从某个陈旧的办公室掏出一个红木箱，翻出一堆零零碎碎。小圆扒拉出几个个折起来的黄色符咒递给她，介绍道，“这些主要用来防小鬼，保平安的。”又递给她一串小风铃，“挂在门后，房间有不干净的东西会响。”

　　最后小圆叮嘱她，“林组长说你身体情况不明，暂时还是不要使用饿死鬼的能力，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我二十四小时在线。”

　　黎楱回到家，将风铃挂在门后，便进入书房，查看白蛇状态。然而当她打开灯，靠近温控箱时却愣住了。

　　箱子里根本没有白蛇的身影。

　　黎楱立刻打开手机查看书房监控，发现她离开家之后，白蛇爬出了温控箱，出了书房，消失在镜头里。

　　黎楱顿时紧张起来，蛇类智商很低，会不会是爬到其他地方爬不回来了？

　　黎楱的家很大，她一边心惊胆战，深怕发现白蛇的冰冷的尸体，一边将所有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一无所获。

　　她记得离开时所有门窗都关上了，普通蛇不可能出去。

　　但黎楱还是不放心，找楼下物业查了监控。然而监控拍到它离开了黎楱的家，爬进消防通道，消失在黑暗中。

　　之后只在小区外的草丛捕捉到一抹白色的影子，便彻底消失。

　　黎楱不死心，又在小区附近转了好几圈，最后不得已承认，白蛇是真的跑了。

　　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

　　黎楱带着深深的疲惫回家趴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书，正好是蛇类饲养手册。她随意翻了几页，又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准备给小圆发信息。谁知对方已经给她发了一个文件，内容时关于薛海的调查说明。

　　黎楱看了一遍，她在薛海身上闻到的羽衣人的味道也有了解释。

　　薛海可以□□怪，在来桐桉的路上正巧碰到一个羽衣人，就顺口吃了，因此残留了气味。检查过后，确定跟桐按私立中学里的不是同一只。黎楱虽然闻到了，但羽衣人的气味彼此相似，从而误认。

　　黎楱回复了一个收到，感叹了一下异管局办事效率之高，再问小圆。

　　黎楱：【想问一下，怎么判断某个动物是不是妖怪变的？】
　　黎楱：【桐安的蛇妖多吗？有没有很白的？】

　　黎楱家的门是电子锁，门内同样需要指纹才能打开，她不认为蛇那么容易跑出去。

　　而且刚捡到时，白蛇十分有灵性，似乎听得懂人话......可如果它是妖怪的话，为什么还开门跑出去，而不是直接消失？而且她捡到它的时机也很偶然，不像是有人刻意安排。

　　不过坦白讲，比起对方是妖怪，黎楱更接受不了自己养的宠物跑掉......

　　小圆很快回复：
　　【普通人一般是借助法器。妖族或者人妖混血可以闻到。】
　　【桐安的蛇妖不多呢。不清楚有没有很白的。你可以问问越澄。】

　　于是黎楱给越澄发消息。对方的回复很简洁：【不清楚】。

　　黎楱叹了一口气，扔掉手机，脑袋埋进手臂。

　　为什么都要离开我呢？

　　她忽然陷入自我怀疑......

　　另一边，收到黎楱消息的越澄，盯着两人的聊天界面，迟迟不退。

　　既然已经确定了饿死鬼的状态，黎楱也接触到异管局，自己也没必要留在她那边。一方面，自己虽然是以蛇的形态，但本质上依然是一个成年男性，这么做有点像罪犯。另一方面，外公命令他一找到饿死鬼就要将其带回去，可他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有事情瞒着他。

　　这点让他感到不被尊重，既然不被尊重，那他也没必要那么听话。

　　至于一开始为什么会被对方捡回家，如果他说是意外，根本没人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一开始的计划是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观察黎楱的行动轨迹，再找个机会悄悄查探。而以蛇的形态活动，感官会更加敏锐，结果计划还没正式开始，便被黎楱捡到了。

　　她对自己毫无怀疑，话语温柔，认真负责，精心给自己准备住所......

　　“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体内的饿死鬼也很安分。不过有点睡眠不足。记得多晒太阳，补充点维生素。”滕医生叮嘱。

　　黎楱恍惚点点头。昨晚因为被消极情绪缠绕，实在睡不着，于是半夜起床运动了一会想消耗精力，结果导致大脑兴奋过度，失眠到天亮。

　　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小圆发信息给她去医院复查。于是只能灌咖啡强打起精神。

　　但好在只要自己一有事情做，就不会乱想。比如现在回想起昨天的情绪时，她已经能够理智分析。

　　自从黎凤眠失踪后，她的心理状况就在慢慢变糟糕，接着突然被拉进场域，得知了体内有个饿死鬼，后面又见证了童霜语的死亡......一下把她拉入另一个世界，她又一时没来得及消化，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濒临崩溃。

　　往好处想，她接触到了异管局，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了更多的认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是普通人，有他们的帮助，找到黎凤眠的希望就会更大一些。

　　“自己也不能闲着，也得找点事情做。”黎楱便走边想。

　　但做些什么好呢？

　　想着想着，突然“哎呦”一声，察觉到自己撞到人，说了声道歉。

　　“没事。”声音干净且耳熟，对方正想要走。黎楱惊讶出声，“周倩......学姐？”

　　对方止住脚步，回头疑惑，“你认识我？”

　　周倩穿着深灰色正装，留着齐肩短发，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高中时期流露于外表的温和亲近消失殆尽，浑身透露着冷漠和疏离，还隐约带着一点高位者独有的客气。

　　她打量着黎楱，眉头皱起，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我不记得你？”像是疑问，又像是确认。

　　印象里，公司没有这个艺人。对方看起来年龄不大，应该刚成年，外形不错，下三白眼十分有记忆点，如果遇见过她绝对会记得。

　　“我在童霜语学姐的记忆里看见过你。”黎楱说道。这个医院是异管局的专属医院，那么能进来的人应该也对那些异类有了解，因此她直接开门见山。

　　周倩点了点头，像是了然。又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黎楱被她的回答搞懵。周倩毫不在意童霜语，仿佛对方只是个陌生人。

　　黎楱原本想告诉她关于童霜语的事情，但周倩的反应让她无论怎么回应都显得尴尬，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以童霜语的性格，会伤心的吧。

　　旁观了童霜语的记忆，她虽然不能理解童霜语的行为，却仍为她感到难过。

　　正在黎楱考虑措辞时，周倩开口：“你......就是小宜在学校里遇见的人？”

　　黎楱点头。

　　“小宜失踪后，我们找了好久，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她会不会......”周倩揉了揉眉心，扯出一个苦笑，“还好她回来了。”

　　两人坐在医院的花园，旁边有个咖啡店，两人买了咖啡一边喝一边聊天。这里与世隔绝，周围看不见除了医院之外的其他建筑，视线里只有开着白花的树和随风摇曳的花海。

　　可能是太久没怎么接触大自然，黎楱感到一丝怪异。

　　周倩话锋一转，问黎楱：“小宜告诉我，童霜语也在里面，好像还变成了怪物？”

　　黎楱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什么，于是将场域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异管局没让她保密，她也不想让周倩误会是童霜语将何韶宜带进来的。

　　“她利用我将何韶宜学姐送了出去，最后被羽衣人吞噬，我看到了她的记忆，知道了她去世前经历的事情，看到了你们三人。”黎楱说道。

　　黎楱本以为周倩会顺势问她童霜语生前经历了什么，但对方只是说：“原来是这样。”而后笑着感叹一句，“这个世界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黎楱想了想，拿出口袋里的蓝色发卡，递给她，“这是童霜语给我的，对她很重要。是你们一起出去浪花镇时买的。”

　　周倩看了几眼，没有接，“是吗？我不记得了。我们高二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我和小宜还有安安就搬走了。”

　　周倩看见黎楱盯着她愣神，问：“怎么了？”

　　“没事。”黎楱将发卡收起，塞回口袋。

　　周倩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告别，“我先去看看小宜，等会还要去机场接安安。下次有机会再聊。”转身走了几步，听见黎楱叫住她。

　　她回头，对上一双执着的眼睛。黎楱问：“在你印象中，童霜语是个怎样的人？”

　　周倩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自己，但对方似乎一定要得到答案，于是她从脑子里艰难搜索出高中时期有关童霜语的零星碎片，给出回答：“人挺好的。但我们本来也不太熟，搬走后我们也没接触了。”

　　说完，周倩便离开了。

　　黎楱对周倩的反应感到不解和失望，觉得她有点冷漠，可随即想到，自己也理解不了童霜语。

　　她叹了一口气，趴在了桌子上，望着天边暮色，太阳渐落。花园尽头像是海又像是树，太阳落得很快，将地面原本五颜六色的花照得更加浓墨重彩，甚至有些诡异。

　　这时，黎楱终于知道那股不适感的来源——周围没有声音。植被茂盛，却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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