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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悸
长宁殿的月色格外清冷。
姬如晦拥衣独坐,案前几株芍药开得正盛。银剪在她指间流转,利落地削去一截多余的花枝。
近来她总是浅眠,每每阖眼,眼前便是漫天黄沙与隐约血色。此刻她宁可与这些花作伴,也不愿再沉入那片不安的梦境。
宫中皆知,长公主殿下别无他好,唯独珍爱这一片亲手栽植的秾艳芳华。
“殿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希声在一旁小声提醒。
姬如晦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剪着枝叶。月光下,那双向来稳健的手,此刻却微微有些颤抖。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视线开始频繁地模糊,有时批阅奏折,同一行字要看三四遍才能看清。听觉也在衰退,朝堂上的争辩声越来越像隔着一层水。味觉更是早已变得极钝,再苦的药汤入口也如清水,山珍海味也尝不出滋味。
只除了望舒不知从哪弄来的那些糖块,入口竟真能尝出几分真实的甜意。
忽然,心口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悸动。
手腕一抖。
锋利的剪刀偏了寸许,没有剪断枯叶,却将一朵开得正盛的芍药齐根剪断。
与此同时,锐利的刃尖划过指腹,沁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她垂眸看着那抹刺目的红,指尖传来清晰的刺痛——她竟有些近乎病态地贪恋这感觉。在这五感日渐模糊的混沌世界里,唯有疼痛,还能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这尘世仍有一线相连。
芍药坠落在案几上,花瓣颤了颤,不动了。
一股极其微弱的杀气,从黑暗中袭来。
姬如晦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殿下?”希声察觉到异样,警觉地看向四周。
“无妨。”姬如晦淡淡道,“你先退下。”
“可是——”
“退下。”
希声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躬身退出了花圃。
等到脚步声彻底远去,姬如晦才冷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笑。
“殿下好兴致。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儿辣手摧花?”
一道身影从假山后走出,月光照在她身上,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姬如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浴殿的刺客。”
“正是。”扎那倒也坦荡,直接承认了,“不过长公主别紧张,我今日不是来取您性命的。”
“是来谈合作的。”
她向前几步,在距姬如晦三步之遥处站定,双臂微展以示未携兵刃。
姬如晦盯着她,没有说话。
“殿下身体真的不行了吗?”
姬如晦抬眸。
“我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了大晟的使团。那小白脸也是大胆,走的可不是寻常道。我还听到了些传言,说殿下病重难愈,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扎那说话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殿内阴影处。她记得卫不辞说过她是长公主的贴身影卫,此刻却不见踪影。
“你想说什么?”
“殷戈此人心术不正,若任由他在大晟坐大,迟早是个祸患。想必殿下也不愿见此局面。”扎那语气沉了下来,“至于穹明——我更不容他染指分毫。”
“当年卫家蒙难,卫少夫人是我挚友。我虽无力回天,但这笔血债,从未敢忘。”
扎那提起卫家,却刻意略过了卫不辞的存在。
“起初,我以为殿下也难逃干系。但这些时日观察下来,我断定你与殷戈并非同类。当年下旨的是先帝,推波助澜的是殷戈。”
她话音微顿,向前半步,坦然迎上姬如晦的目光:“那日浴殿之中,是我冒犯。你若心有芥蒂,此刻便可讨回这一刀之仇,我绝不还手。”
姬如晦挑眉:“不必。说你的来意。”
“我向你投诚。”
姬如晦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浴殿行刺之后,她早已暗中查证,从那利落的身手与遗留的线索,便大致猜到刺客来自穹明军中,甚至锁定了这位将军。
只是她始终不解,两国虽无深交,却也素无仇怨,对方为何要冒险行刺?思来想去,只能是私人恩怨。可她自问与这位将军从无交集,何来仇怨?
此刻方才明了——原来是为了卫家。
而眼下,这位前来寻仇的刺客,竟说要向她投诚。
“本宫缠绵病榻,朝不保夕。”姬如晦自嘲一笑,“你如何确信,与本宫合作便能成事?”
“殿下是聪明人。”扎那迎上她的目光,“在除掉殷戈之前,您定然会竭力活下去。否则将这江山交给年幼的陛下,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改朝换代了。”
这话已近乎大不敬。
姬如晦却不恼,反而眼底泛起一丝兴味。这世上敢如此与她直言不讳的人不多。
她故意放出病重风声,本就是为了引鱼上钩——殷戈对穹明虎视眈眈,穹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原以为来的会是穹明皇族,却未料到是穹明的将军。
“本宫凭什么信你?”她轻声问,“你又想要什么?”
“我是穹明左贤王之女扎那,官拜骠骑将军。麾下三万苍狼骑,皆是我一手带出的死士,可随时为我效死,这便是我的诚意。”扎那挺直脊背,“至于穹明国中十万大军……若殿下能展现出值得我父王与王庭下注的胜算,他们亦可成为殿下的后盾。这先锋之印与后援之望,可还够分量?”
“至于条件……”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急报!”
是玄武的声音。
姬如晦和扎那同时看向门口。
扎那会意,身形一闪,重新隐入了黑暗中:“长公主好好考虑,我会再来的。”
姬如晦收回目光,恢复了平日的从容:“进来。”
玄武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殿下,朱雀传来急报。使团改道了。”
姬如晦眉头一皱:“改道去了哪里?”
“明湖古道。”
明湖古道……
姬如晦的脑海中闪过刚才扎那说的话。
那人说她来的路上遇到了大晟使团。还说了殷戈胆大走险道。原以为只是随口讥讽,不想竟是字面意思的不走寻常道。
那是前朝修建的古道,这些年因为与穹明断交而荒废了。此道虽快,但有一处极其险要的地方——明湖渡口。
湖面宽阔,水流湍急。若是有人想要制造“意外”……
姬如晦闭了闭眼。
果然。
殷戈这是要在入穹明之前,把该清理的人都清理干净。
“扎那说得对。”她在黑暗中低声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胆子真的很大。”
“传令朱雀,务必在明湖渡口之前赶上使团。”
“是。”
……
“天色已晚,前方地形复杂。今夜就在此扎营。”
殷戈勒马,马鞭指着那处看起来避风、实则一旦被堵住出口就是死地的峡谷凹地,下达了命令。
卫不辞目光一沉。这一路她早已察觉路线有异,并非通往穹明的官道,反而越发偏僻险峻。但她现在的身份低微,不好提出反对。
一旁的沈离皱眉,刚想开口劝阻,却被殷戈一个阴鸷的眼神瞪了回去。
温庭抱着那卷从不离手的书,缩在马车旁瑟瑟发抖。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一线天的峭壁,又感受了一下那回旋的风向,脸色比刚才晕车时还要白。
这风向……不对。
若是有人在上风口放火,或者推下巨石,这里就是一口天然的棺材。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喊大叫,而是颤颤巍巍地挪到了沈离身边。
“沈将军……”
“这地方太黑了,下官怕黑。能否借将军一点光?”
沈离正在擦拭银枪,闻言没好气地把火折子扔给她:“拿着,离我远点。”
“不行不行……”温庭死皮赖脸地贴过去,硬是挤进了沈离和马车中间的那个夹角,“火折子不管用,还是在沈将军身边比较安全。”
她一边说,一边看似慌乱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
那块石头骨碌碌滚到马车轮下,正好卡住了一个极其微妙的位置。
那是马车机括的死穴。
卫不辞在不远处卸马鞍,余光瞥见这一幕。
温庭虽然嘴上说着怕黑,但她选的那个位置,却是整个营地唯一的死角,且离那辆存放文书的马车极近。
而且,那块石头……
卫不辞眯了眯眼。这书呆子,好像也没那么呆。只是不知,这图谋是针对殷戈,还是另有所指。
思绪转回自身,卫不辞在营帐外坐下,手里拿着一块干粮,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目标当前寿命:295天】
卫不辞咬了咬唇,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她不在姬如晦身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数字一天天往下掉。
“有用吗?”她在心里问系统,“我就算在她身边,也不过是多给她续几天命而已。治标不治本。我真的能救她吗?”
【根据分析,威胁目标生命的主要来源为:殷戈及其他党羽的暗中谋害,长期积劳成疾及其他不可控因素。】
【提示:若能彻底清除殷戈这一隐患,目标寿命将大幅提升。】
卫不辞沉默了。
她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殷戈的营帐上。
烛火通明,隐约能看到帐内人影晃动。
杀了他?
卫不辞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她如今因为系统的奖励,身体机能尤其是攻击力上涨了很多,或许有和殷戈一战的实力。
可是……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
这些士兵,大多数都是殷戈的亲兵。他们忠于殷戈,不仅仅是因为军令,更因为殷戈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劫掠来的金银,抢来的女人,还有战场上的封赏。
若是殷戈突然暴毙,这些人会不会直接哗变?
到时候,不仅使团危险,京城也会遭殃。
不行。
不能就这么杀了他。
要除掉殷戈,必须先瓦解他的势力。
卫不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杀意。
她站起身,准备回营帐休息。
风里,除了呼啸声,似乎多了一丝丝……绳索摩擦岩石的声音。
原本还在打瞌睡的温庭忽然睁开了眼。
“嗖——”
一支火箭划破漆黑的夜空,精准地钉在了存放文书的那辆马车上。
紧接着,杀声四起。
“有刺客!保护将军!”
一群黑衣人从峭壁上绳降而下,个个手持弯刀,目标明确——并非中军主帐,而是直奔监军和那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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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姬:没有老婆干什么都不得劲吃什么都不好吃

小卫:真愁,老婆离了我就活不下去怎么办

还是要赶紧想办法杀了殷戈

殷戈:这波稳了

哈哈大家都在准备磨刀霍霍向殷戈了,殷戈还在傻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