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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误会,不复相见
回京复命后,皇帝龙颜大悦,不仅重赏了众人,还依殷桢所奏,下旨彻查西南贪官,赈灾事宜也得以顺利推进。朝堂风波暂歇,皇城难得恢复了几分安宁。
白小柒这些日子时常往返于东宫与督公府之间,有时与殷桢并肩看皇城暮色,有时听萧王讲羽族旧事,有时跟着小鸠将军熟悉尚未解封的力量,日子过得平静而安稳。她以为这样的时光能多持续些时日,却在那日午后,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那天她提着刚买的桂花酥,兴冲冲地赶回督公府——殷桢昨日说过今日得空,要陪她去城外的月湖泛舟。可刚踏入殷桢的院落,就听到屋内传来轻微的收拾声。
她脚步一顿,心中泛起一丝疑惑。殷桢的房间向来由他亲自打理,或是心腹侍卫代为收拾,从不让外人靠近。她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陌生的纤细身影。
那姑娘身着素雅的湖蓝色衣裙,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正弯腰整理着案上的书卷。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动作娴熟得仿佛早已在此居住多年。
白小柒手中的桂花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瓷碗碎裂,甜香混着泥土气息弥漫开来。
那姑娘闻声回头,看向白小柒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有半分局促,反而从容地直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她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白小柒一眼,便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裙摆轻扬,姿态坦然。
白小柒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那姑娘的眼神、那从容的姿态,还有在殷桢房间里毫无顾忌收拾的模样,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心里。
她想冲上去质问,想问问那姑娘是谁,想问问殷桢为什么允许外人进他的房间。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堵住喉咙的酸涩。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两人之间悬殊的地位,想起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流言蜚语。
心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也没有去捡地上的碎片,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姑娘消失在院角的背影,眼底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
原来,他的身边,并非只有她一个。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收拾,转身踉跄地跑出了督公府。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可她却觉得无比孤单,像一株被狂风骤雨打蔫的野草,漫无目的地走着。桂花酥的甜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却甜得发苦。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公主?”
白小柒回头,看到小鸠将军身着银甲,正带着几名侍卫路过。他见白小柒神色憔悴,眼眶泛红,身边没有随从,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天色已晚,督公府的人呢?”
看到熟悉的人,白小柒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鼻尖一酸,眼泪便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小鸠将军见状,心中已然明了她定是受了委屈。他不再多问,放缓了语气:“此处不宜久留,若你无处可去,便随我回将军府暂住吧。”
白小柒望着小鸠将军眼中的关切,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她实在没有力气再独自游荡,也没有勇气回去面对那个可能藏着“秘密”的督公府,便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多谢小鸠将军。”
小鸠将军示意侍卫牵来一匹温顺的坐骑,亲自护在白小柒身侧,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街上的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进白小柒此刻冰凉的心底,她只觉得,那段刚刚平静下来的时光,或许只是一场易碎的幻梦。
这边督公府,殷桢踏入内院时,碎裂的瓷碗与凝固的桂花酥还躺在地上,案上被整理过的书卷凌乱地摊着,处处都是白小柒仓促离去的痕迹。他指尖抚过案边残留的温热,眸色瞬间沉如寒潭——不用问,也知道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把那个人带过来。”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侍卫从未见过督公如此盛怒,慌忙领命而去。
片刻后,那名女子被押进院,依旧是那身湖蓝色衣裙,却没了先前的从容。“殷督公,不知属下犯了何错?”她强作镇定,眼底却藏着慌乱。
殷桢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地上的桂花酥碎屑上,那是白小柒昨日特意念叨着要给他带的点心。“谁准你进本督的内院?谁准你对她不敬?”他缓缓转身,眸中的戾气几乎要将人吞噬。
沈清辞脸色煞白,还想辩解:“我只是整理案卷,并未对公主做什么……”
“未做什么?”殷桢冷笑一声,抬手扼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那似笑非笑的一瞥,你在她面前故作熟稔的姿态,不是挑衅是什么?”
他深知白小柒的敏感,沈清辞的所作所为,分明是故意挑拨。“拖去皇城司暗牢,查清楚她接近我的真正目的。”殷桢松开手,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别让她活着出来。”
侍卫领命,拖着瘫软的沈清辞匆匆离去,院中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血腥味。
殷桢没有片刻停留,抓起披风飞身上马,马鞭一扬,骏马嘶鸣着冲出督公府。夜色已深,皇城的街巷被灯笼映照得忽明忽暗,他策马疾驰,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嘶哑地喊着:“柒柒!白小柒!”
他去了她常去的月湖,去了东宫门外,去了售卖桂花酥的点心铺,甚至去了城西她曾练剑的空地,可处处都是空无一人。白小柒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督公,各处都找遍了,没有公主的下落。”随行的侍卫低声禀报,不敢看他铁青的脸色。
殷桢勒停战马,望着空荡荡的街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白小柒会这样不告而别,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而此时的将军府,白小柒正坐在窗边发呆。小鸠将军站在廊下,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眼底的关切渐渐染上几分不自知的温柔。侍卫匆匆走来,低声道:“将军,殷督公还在全城搜寻公主,是否要……”
“不必。”小鸠将军打断他,声音低沉,“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泄露公主在府中的事。”
侍卫一愣:“将军,这恐怕不妥,督公他……”
“怎么?本将说话不好使了?”小鸠将军的目光始终落在白小柒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受了委屈,此刻最需要的是安静,而不是殷桢的强行挽留。”
他自己也没察觉,说出这句话时,心中竟藏着一丝隐秘的期待——或许,这是他唯一能留在她身边,护她周全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日,小鸠将军亲自陪着白小柒,或是在府中庭院散步。他话不多,却总能在她沉默时递上一杯热茶,在她失神时默默守护在侧。
一日午后,白小柒看着院中绽放的海棠花,轻声道:“将军,你不必如此费心,我没事的。”
小鸠将军走到她身边,目光温柔得几乎要溢出来:“我并非费心,只是……想对你好。”
这句话太过直白,白小柒猛地抬头,对上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情意,瞬间愣住了。
小鸠将军没有回避,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道:“柒柒,若殷桢不能护你周全,若你累了,我愿用一生,护你无忧。”
白小柒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沉稳内敛的小鸠将军,竟会对自己抱有这样的感情。
而此刻的督公府,殷桢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指尖摩挲着白小柒留下的一支发簪,眸色深沉。他已经猜到,那日白小柒离开督公府后,是跟着小鸠将军走的。
小鸠将军的心思,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从前觉得,白小柒心中只有他。可如今,这份笃定,却被深深的不安取代。
“备马,去将军府。”殷桢猛地起身,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失去白小柒,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她带回来。
将军府的海棠花下,白小柒还僵在原地,小鸠将军眼底的情意滚烫而直白,让她手足无措。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院门外骤然响起的马蹄声打断。
殷桢一身风尘,墨色披风上还沾着夜露,他推开侍卫的阻拦,径直闯入庭院。目光扫过相拥般站在花下的两人,那画面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白小柒。”他声音沙哑,脚步沉稳地走上前,目光牢牢锁住白小柒,“跟我回去。”
小鸠将军上前一步,将白小柒护在身后,目光与殷桢对峙:“殷督公,公主此刻不愿见你。”
“她愿不愿,轮不到你做主。”殷桢周身气压骤降,眸中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鸠,你逾越了。”
“逾越?”小鸠将军冷笑一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意与坚定,“我只是做你没能做到的事——护她安心,护她不受委屈。你让她受了误会,让她孤身离去,凭什么现在一句话就要带她走?”
“我与她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殷桢抬手按在剑柄上,剑鞘微动,已有凌厉之气外泄。
“外人?”小鸠将军转头看向白小柒,目光温柔,“柒柒,你告诉她,你是否愿意跟他回去?若你不愿,今日有我在,没人能强迫你。”
两道灼热的目光同时落在身上,白小柒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她看着殷桢眼底的焦急与痛楚,可转头看向小鸠将军,他沉稳的守护、直白的情意,又让她不忍伤害。
海棠花影摇曳,白小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终落在小鸠将军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选将军。”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鸠将军眼底骤然迸发出炽热的光芒,连日来压抑的情意与隐忍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稳稳的底气。他上前一步,将白小柒彻底护在身后,周身沉稳的气场瞬间铺开,对着院外沉声道:“来人。”
早已待命的侍卫应声而入,垂手听令。
“送殷督公出府。”小鸠将军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切记,‘请’出去,不可失了礼数,但也不许他再踏入将军府半步。”
“是!”侍卫们齐声应道,上前两步,对着殷桢做出“请”的姿态。
殷桢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白小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柒柒,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白小柒躲在小鸠将军身后,指尖攥得发白,却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殷桢,对不起。误会也好,隐瞒也罢,我累了。将军能给我安稳,这就够了。”
“安稳?”殷桢惨笑一声,眼底翻涌着惊怒与痛楚,“我给你的不够多吗?为了你,我抗旨赦萧王,为了你,我踏平黑风寨,你现在告诉我,你要选他?”
“殷督公。”小鸠将军转头,目光冷冽地与他对峙,“柒柒想要的,从来不是权倾朝野的庇护,而是毫无猜忌的坦诚与安稳。你给不了的,我能给。”他抬手按住白小柒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侵犯的护犊之意,“她是我亲手解封羽族之力的传人,是我悉心教导武艺的后辈,我的徒弟,自然该由我护着。”
“徒弟?”殷桢盯着他按在白小柒肩上的手,嫉妒与愤怒几乎要冲昏头脑,“你对她的心思,当我看不出来?”
“是又如何?”小鸠将军坦然承认,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意,“我对她的心意,光明磊落,从不敢有半分隐瞒与算计。不像你,总以‘为她好’为名,藏着掖着,让她受尽委屈。”
他不再给殷桢辩驳的机会,对着侍卫沉声道:“送殷督公离开。”
侍卫们上前,小心翼翼地阻拦住欲要上前的殷桢。殷桢看着白小柒始终不肯回头的背影,心中的痛楚如潮水般蔓延,却终究无力回天。他一身武艺,手握重权,权倾朝野,却在这一刻,连自己心爱之人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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