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青鸟探险队

　　罗莎琳德扶着窗沿站起身，眩晕感还在脑后盘旋，身体深处的疲惫沉重地拖拽着四肢。她没有停顿，迅速换上便于活动的深色衣裤，将必要的治疗药水和浓缩的光明符文塞进随身皮袋。手指掠过桌面上亚丝明留下的字条时，动作停顿了一瞬。
　　门就在这时被轻轻推开又飞快关上。莉泽洛特快步走进来，呼吸有些不稳，平时梳理整齐的发丝有几缕散在颊边。
　　“罗莎琳德，”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速很快，“亚丝明没有按约定时间返回接应点，共鸣石也没有回应。书店里……可能出事了。”
　　罗莎琳德没有询问是否确定或是否只是拖延。她点了点头，伸手拿过靠在墙边的手杖——那并非支撑物，杖身内封存着应急的魔力。
　　“请带我过去。”
　　莉泽洛特的目光扫过她依然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像是要阻止。
　　“你的身体——”
　　“请带我去。”罗莎琳德的声音不高，却让莉泽洛特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现在。”
　　街道空旷，只有巡逻卫兵规律的脚步声偶尔从远处传来。
　　莉泽洛特带着罗莎琳德避开主路，沿着建筑阴影快速移动。
　　快到书店所在街角时，罗莎琳德抬手示意停下。
　　“你就留在这里。”她看向莉泽洛特，“如果半小时后我没有带着塞勒内小姐出来，或者有异常动静，你立刻返回旅馆，通过正式渠道通知马库斯执政官，要求他封锁这个区域。”
　　“我跟你一起进去。”莉泽洛特握住剑柄。
　　“你是帝国王储。”罗莎琳德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只是在陈述事实，“未经宣告便卷入他国领土内的隐秘冲突，若被发现或扣押，后续的麻烦远大于此刻的冒险。你的责任不在这一扇门后。”
　　莉泽洛特的手握紧了剑柄。但最终，她松开了手，向后退入更深的阴影里。
　　“……小心。”
　　罗莎琳德不再多言。她走向书店侧面那扇气窗——莉泽洛特指出了位置——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迟缓，但每一步都稳而无声。她没有使用魔法开锁，而是从发间取下一枚细长的金属别针，在锁孔里轻轻拨弄几下。咔哒一声，窗栓弹开。
　　进入书店内部后，她没有立刻行动。站在黑暗里，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将残余的魔力感知缓缓铺开。疲惫的身体在抗议，但她将那些不适压下去，集中精神。
　　找到了。
　　地面之下，深处……有微弱的魔力残余，是亚丝明的时间魔法印记，还有一股浓稠、阴冷、带着血腥气的能量场。以及不止一个生命反应。
　　她走向那块木板，推开，沿着石阶向下。脚步放得极轻，手杖点地，几乎不发出声音。
　　越是向下，那股阴冷粘稠的感觉就越明显，让她本就滞重的呼吸更困难了些。
　　她调动起体内所剩不多的魔力，在周身覆上一层极淡的净化屏障，不是为了防御，而是隔绝那些试图侵蚀的负面气息。
　　通道尽头，金属门开着一条缝。里面光线明亮，能量波动混乱。
　　罗莎琳德在门口停住，侧身向内看去。
　　她看到了中央法阵和那颗暗红色晶体，看到了被两名吸血鬼控制住、意识模糊的亚丝明，也看到了站在法阵旁、穿着深紫长袍的男人。
　　卡莱尔·索恩。她认出了他。很多年前，在真理学院的一次学术交流会上，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谈论时间魔法的未来时眼里有光。现在，那光芒已变质为某种更冰冷、更狂热的形态。
　　罗莎琳德没有立刻冲进去。她计算着距离，评估对方的站位，感知整个房间的能量流动。
　　反魔法力场很强，但对纯粹的光系或治愈系魔法有一定程度的排斥抵消效应——毕竟那是偏向秩序与生命的力量。而她的优势在于，对方既不清楚她的具体情况，也不了解她此刻糟糕的状态。
　　她需要一击奏效。
　　深吸一口气，将肺腑间翻涌的隐痛强行压下去。罗莎琳德推开了门。
　　门轴转动的声音让房间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卡莱尔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意外，随即变成饶有兴味的打量。
　　“罗莎琳德女士。比预计来得更快。看来你和这位年轻的首席之间，果然存在某种有趣的链接。”
　　罗莎琳德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落在亚丝明身上，确认她还活着，意识尚存，只是被某种力量禁锢。然后她才转向卡莱尔，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放了她。”
　　“放了她？”卡莱尔笑了，“然后呢？你会加入我的研究？还是说，你认为凭你现在的状态，能带走她？”
　　他显然看出了她的虚弱。罗莎琳德并不意外。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疲惫，甚至稍微让脚步更显沉重了些。
　　“你可以试试。”
　　卡莱尔抬手。那两名吸血鬼放开了亚丝明，转而朝罗莎琳德扑来。速度很快，带着非人的爆发力。
　　罗莎琳德没有后退。她向前迈了一步，手杖在掌中转了个半圆，杖尾精准地点在率先扑至的吸血鬼胸口。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一刹那凝聚到极点的光明能量透过杖尖灌入。那吸血鬼动作猛地僵住，发出短促的嘶叫，皮肤表面腾起一阵黑烟，踉跄后退。
　　第二个吸血鬼从侧面袭来。罗莎琳德侧身，手杖横扫，击中对方膝关节。骨头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吸血鬼倒下时，她抬脚踩住对方后背，杖尖抵住后颈，另一只手从皮袋中取出一小瓶圣水，拔开塞子，将液体倾倒在它头顶。
　　滋滋的腐蚀声伴随着惨叫响起。吸血鬼剧烈挣扎，但被她死死制住，几秒后便不再动弹，身体开始化为灰烬。
　　整个过程不过十数秒。动作简洁高效，毫无花哨。依靠的不是魔力碾压，而是经年累月锤炼出的体术判断与对弱点的精准打击。
　　卡莱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罗莎琳德，眼神变得警惕。
　　“看来我低估了你。即使不在全盛状态，你的技巧依然不容小觑。”
　　“放了她。”罗莎琳德重复道，声音依旧平稳，但握着杖身的手收紧了些。刚才的短暂交锋消耗了她不少气力，胸口那股被压下去的隐痛又开始翻腾。
　　“不。”卡莱尔摇头。
　　他退后一步，站到法阵中央，手指按在那颗暗红色晶体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生命精华的结晶。只要我激发它，整个房间都会被生命能量冲击覆盖，你们谁也无法抵抗这种强制性的……馈赠。”
　　他眼中重新燃起那种狂热。
　　“留下来，罗莎琳德。你的治愈魔法，结合我的生命萃取技术，我们可以超越生命的界限。何必为了那些庸碌的凡人浪费你的天赋？”
　　罗莎琳德看着他，看着那张被狂热与偏执扭曲的、曾经属于学者的脸。她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盘旋的、不属于他自身的阴翳——那是吸血鬼之王力量的蛊惑与侵蚀，放大了他内心的野心与对伦理界限的漠视。
　　“卡莱尔，”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多了一丝复杂，“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周围。这不是研究，这是堕落。”
　　“堕落？”卡莱尔大笑起来，声音有些刺耳，“你根本不懂！这是进化！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罗莎琳德动了。她没有冲向法阵，而是将手杖用力顿在地上。杖身内封存的魔力被她一次性激发，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化作一圈柔和却坚韧的净化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光晕扫过整个房间。反魔法力场与之接触，发出电流般的滋滋声，短暂地扭曲、失效。
　　被光晕掠过的卡莱尔身体猛地一震，按住晶体的手松开了，脸上露出痛苦与挣扎交杂的神情。
　　那些盘踞在他意识深处的阴冷能量，在这纯粹的净化之力下，开始剧烈地波动、消融。
　　“不……这是我的研究……我的……”他抱住头，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眼神在清醒与狂乱之间剧烈切换。
　　罗莎琳德走向他。脚步有些踉跄，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勉强凝聚起来的魔力。但她还是走到了法阵边缘，伸出手，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微光，轻轻点在他的额心。
　　“醒来吧，卡莱尔·索恩。”她有些疲惫地说，“记住你是谁。”
　　微光渗入。卡莱尔全身剧烈颤抖起来，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
　　暗红色的雾气从他口鼻、眼眶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在净化光晕中迅速消散。他眼里的赤红与狂热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清晰的、痛苦的、属于人类的眼神。
　　他看向周围，看向那颗暗红晶体，看向那些实验设备，最后看向罗莎琳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悔恨、恐惧、茫然……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罗莎琳德没有再看他。她转身，走向靠在墙边、禁锢力量因力场失效而松动的亚丝明。
　　“能走吗？”她蹲下身，检查亚丝明的状况。
　　亚丝明艰难地点了点头，撑着墙壁想要站起，却双腿发软。罗莎琳德伸手扶住她，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坚持一下。”罗莎琳德的声音低了几分，气息有些不稳。她支撑着亚丝明，走向门口，经过卡莱尔身边时停顿了一瞬。
　　卡莱尔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耸动着。他体内的吸血鬼之王的侵蚀已被净化，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人生与无法挽回的罪孽。
　　罗莎琳德没有说什么。她带着亚丝明，一步步走出房间，踏上石阶，回到书店内部，再从气窗翻出。
　　街道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亚丝明靠在她身上，呼吸急促，但意识已经清醒了许多。
　　“罗莎……琳德……你……”
　　“别说话。”罗莎琳德低声道，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有惊动巡逻队。她扶着亚丝明，快速走向莉泽洛特藏身的阴影。
　　莉泽洛特立刻迎了上来，接过了亚丝明的另一侧手臂。她看到罗莎琳德毫无血色的脸时，眼睛睁大了。
　　“你——”
　　“先回去。”罗莎琳德打断她。
　　三人沿着来路返回旅馆。
　　夜风很冷，吹在脸上让人清醒，也带走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
　　就在旅馆的后门出现在视野里时，罗莎琳德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她松开扶着亚丝明的手，身体晃了一下，向前倾去。亚丝明和莉泽洛特同时伸手扶住她，却发现她的重量完全压了下来。
　　“罗莎琳德！”亚丝明的声音变了调。
　　罗莎琳德抬手捂住了嘴，但暗色的血还是从指缝间渗了出来，沿着手腕滴落。她咳嗽了几声，更多的血涌出，染深了胸前的衣料。
　　“我……”她试图说什么，但声音被血沫堵住，眼神开始涣散。
　　亚丝明慌乱地扶住她下滑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莉泽洛特已经快速打开了旅馆后门，低声催促。
　　“需要休息……”罗莎琳德闭着眼睛，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说完这几个字，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亚丝明抱着她温软却无力的身体，感受着掌心下微弱的脉搏和衣料上逐渐扩散的湿冷，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
　　但下一秒，莉泽洛特已经帮着她将人扶进了门内，快速而轻稳地带上房门。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下，亚丝明看到罗莎琳德唇边和下颌的血迹，也看到了她微微起伏的胸口。
　　还活着。只是需要休息。
　　亚丝明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涌的慌乱压下去，和莉泽洛特一起，扶着昏迷的半精灵，一步一步走向楼梯，走向她们暂时安身的房间。
　　夜色还深，辉光城的危机尚未解除。但至少此刻，她们都还在一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