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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疼痛已经冲破了人的心理防线,就像一开始就打算这样折磨人类。
她下意识想开口让对自己施加折磨的鬼怪停手,想说话,但喉咙里都是风箱似的声音,呼哧呼哧就像血在倒流。
全身都在发抖,这时候她已经知道这个游戏根本没有所谓的求生办法,什么人也不可能在没有出路的地方找出一条路,但鬼物想折磨人类,竟然是这么痛苦的吗,在人类身上,有那么深的仇恨要发泄吗。
那个东西就像很嫌弃她发出来的动静:“埋怨得着我们吗,自己写的东西让人看不上眼,愿赌服输,落在我们手上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一边说一边伸指甲在她脖子上比划。
江灰安静了几分钟,忽然在一边道:“恐怕不是吧?”
“估计我们写的什么你们也没看。”
想弄死他们其实可以直说。
左念感觉面前那个东西听到江灰的话,表情忽变,因为习惯了掌控人类生死,不可能愿意被一个消遣的玩具这样明着打脸,一下子把她甩到了一边:“游戏是公平的,谁也不会随便乱改规矩,定你们的生死。”
江灰好像被血呛到了,一说话就要往外吐几口血,不过却无所谓:“不可能,你看了我上面写的,还能这么对我。”
那东西听到这话不动了,空着一只手来挑出他那张纸,甩了甩,随便瞄了一眼,随着看到一半,径直又往地上一甩。
面色青黑、扭曲阴霾。
左念不知道他这纸上写的什么,一开始要写基本信息的地方都写了,越往后越让人没法看,到后面想给学校留言的地方,笔一挥直接写的是:“环境不好看,设施不齐全,配套不完善,体验感极差。”
“不提供三餐,不提供住宿,不提供通讯服务,话费没续期,服务像人机,员工态度消极,老板人有问题。”
他是完全把这个东西写成评分问卷了。
左念张张口又闭上,也是到这时候才明白,刚才不知道他拿着笔在干什么,原来是在那里骂鬼。
而且也明白了,所谓的“鬼怪肯定没看他们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因为现在她也确定了,但凡对面看过一眼,他这个时候都绝对比现在更惨。
“……你。”那鬼物转回来看他了:“挺能说的。”
“一般一般,这个地方什么生存环境,你们自己也该试试,想请人进来玩还这个做派,不好吧?”江灰说一声咳嗽一声,谦虚了一下。
“至少要提供点干净的水,准备不了休息的地方,简单点通铺也行,不然以后这样请了人进来,也叫招待?招待得谁有精神力气。”
那个东西听到这儿就一声冷笑:“还以后?”
“要是没记错,你们现在好像就要死了,以后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不要遇事就想着逃避问题、转移话题啊。”江灰说,“听见批评就要自省、有改进才能进步嘛,心思阴暗、动辄得咎不是没救,三观扭曲、鬼品败坏,那才是真没救了,要一直是这种心态,谁乐意玩你们?”
鬼怪的脸是看不清五官的,也可能是死了太久,五官都早腐烂了,但都看出来随着他的话,骨节越来越扭曲,它记得当时选人的时候是临时选了这个江灰,没别的目的,就是感觉这种性格放在游戏里挺有意思才挑了进来。
结果谁想得到本人说起话居然这么讨厌。
江灰本人好像还被无辜到了:“怎么,总不是嫌我话多吧,难不成当时不是中意我这样才选进来的?”
那东西就好像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左念趁机过来压低声音:“少说几句吧。”虽说她也不觉得鬼怪这样就会放过他们。
江灰摇了摇头:“就得多说几句。”
在鬼怪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时候也低声道:“你能走就走。”
“……去等……林绿。”
左念一怔。
在鬼物的绝对力量前,人类最怎样的力道、抵抗都是没意义的,这就是最好的能保全一个是一个的办法。
那边的鬼物懒得再听他瞎扯,往前走了几步又抓着他就是重重几下,这一下砸得格外重,人类整幅骨头撞在水泥墙上的声音格外清脆,那真是左念生平第一次听到那样清晰的骨裂声,窗玻璃也被砰的一声砸碎了。
沾着粉笔灰的玻璃全碎成一片钻进了皮肉里,他也没吭声,只有窗外风声呼啸,室内血水、黑泥、玻璃碎屑互相混杂,混成一种很难形容、让人压抑的气息,然后它就像厌烦了把人类往地上摔,又甩了甩手,甩出一地血点。
整个旧教室在肆无忌惮的折磨殴打之后又暂时恢复了静得吓人的死静,她甚至不知道身边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只能在鬼怪好像暂时对他们失去兴趣、可以喘息的时候,挪过去想看一下他的情况,江灰一抬手,手臂都动不了,全是密密麻麻的玻璃碎屑,身上满是血。
她小声问了句有没有事,看对方无声摇摇头以后,自己也露出不知道是悲是喜的表情。
又犹豫了一下道:“林绿……”
她实在不知道,他们已经这样了,唯一落单的林绿会在哪里,还担心他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
江灰沉默一下,数了数断了几根骨头,吐出来几个音节:“不会。”
他还看了一眼,确认左念暂时没大事,因为伤得重,头疼眩晕又看不清,在墙上靠了靠,左念没说什么,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再做什么,忽然瞧见那墙角好像不太对劲。
其实她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还是吃力地去摸了摸,也说不清自己想看到什么,总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指望能从这地方挖出什么线索吧。
结果看见那是些用硬硬的东西划出来的,像字似的痕迹,一开始应该是用没有墨水的笔,后来干脆就是用手指,指甲。
一看之下,心就更凉了下去。
【有没有人能看见,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真的有人能看见写的东西?这个地方全是骗人的】
【危险,危险,危险!】
【没有线索,根本没有线索】
【出去,出去,出去!】
【出不去!这个鬼地方出不去!】
全是习惯不一、新旧不一的划痕,混着渗进旧墙细细凹痕里抹不掉的血,一抹,就在手上沾满了又干又生脆的血沫。
她抹了几下,就感觉好像整个人都麻木了,看着那些不同时间段的留言……无数玩家曾进过这个游戏,埋没在这个游戏,是,没有一个人类能在这个游戏里活下来、反抗鬼,人类没有那种力量。
她感到的那种麻木的难过,不是为了将死的自己,是为了整个“人类”这一存在,以前的玩家是这样,以后的玩家是这样,在这种鬼怪面前,真就如同玩具,每一个玩具对它们而言都是一样的,每一个玩具,都没有不同。
在这个地方,人类只能作为一个供它们玩乐的易耗品去死,如果这个鬼怪的游戏场有一个不变的规则,这就是那个荒唐的、唯一的规则。
一楼楼道里。
整层楼道里,只有林绿一个人的动静,他走过办公室、又走过楼道,慢慢把四周都看了一下,铁皮窗户沿着白漆的墙,流下一道道发黄的锈痕,到处没发现除他之外第二个影子,灯泡钨丝跟着影子亮一下灭一下,空荡荡的。
连去了一趟禁闭室,原来的几个NPC也呆呆立在门后,听到他的动静,也没有任何反应,也许是游戏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需要它们表演什么了。
他不是猜不到两人忽然不见,是什么东西搞的鬼,鬼怪是希望左念死在这儿的,甚至更早,希望她跟尹长信一块死在三楼,至于江灰,敢带她走的行为本身就是触怒了鬼怪。
他想不出游戏会对这两人做什么,也想不到下一步会如何,游戏可能会在弄死两人之前来找他,也可能会在弄死两人之后来找他,但那个时刻一定不会太晚了。
他停了下来在慢慢想,就敏锐感到哪里不对劲,一抬头,在楼道尽头远远看见了。
有一个黑色的极高的人形,在慢慢、歪歪扭扭地朝自己靠近。
它步伐均一、角度扭斜、距离他越来越近,但即使这样也看不清具体五官,这种情景下其实是很难想象的,又或者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本身就没有五官。
但实实在在又是个人类形状的生物,像死去很久很久,没法保持生前面貌的什么死物。
那喉咙发出来的也是一种听不出男女,但更类似成年男性的声音,只不过也不太像人类的语言,叽里咕噜,叽里咕噜,过了好一会儿,才变成人类能勉强听懂的:“好玩。”
“好玩,好玩。”
林绿停在原地,感觉这个类似录音机卡带的声音有些许熟悉,应该就是刚才女教师口里那个古怪的声音,只不过这一刻没有介物,更明显了。
如果把刚才的NPC比喻成一种生物,现在就像刚刚附着在她身上的“那个东西”,撕开那层皮肉的壳,黏黏腻腻跑了出来。
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是凶是吉,如果它一直在这,刚才江灰两人的消失怎么解释,是暂时被丢在了哪里,还是已经死了,或……
他垂了一下眼,并不觉得以鬼怪喜欢慢慢看戏的性格,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次性毁掉两个玩具,又想想鬼物借居在NPC身上说过的几句话,另一个可能在心里成型,可线索明明推进了,并没有让他的面色好看一点,反而更为冷白下去。
那只能说明,事况比他预想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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