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霜来

　　五年前——
　　楚瑶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清冷雅致的房内。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试图回想着晕倒之前的事。

　　楚国兵败，皇宫也突然被一群魔族袭击，高将军从皇宫带她杀出重围，但不知为何却被魔尊盯上，对他们穷追不舍，直到高将军也葬送在魔尊手中。
　　她只能像个孩子一般仓皇逃跑，她对自己的无能懦弱感到懊悔，感到无能为力的悲愤。
　　但她如今，也确实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
　　她能感觉到魔尊的黑气直直地冲她袭来。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独自苟活。
　　只是突然之间，魔尊冲她袭来的攻击却被打散了。
　　草丛中，缓缓走出一位身穿猎户装的少年。
　　漆黑的瞳孔闪着坚毅的金石之威。
　　“居然是个臭小子。”
　　魔尊眉尖一挑，脸上玩味的兴趣却又增了几分，再次缓缓对着少年抬起手。
　　下一个瞬间，少年就被一团黑气侵蚀了。
　　胸腔瞬间窒息。
　　少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死死地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襟。
　　魔尊满意地看着少年痛苦的反应。
　　“呵……就这点结界还想挡我？”
　　要被杀了。
　　虽然不知道少年是何人，但又要因为她死人了。
　　算什么，这算什么。
　　自己活下来是为了楚国的希望，可现在自己却成了祸端。
　　无辜的百姓算什么！
　　自己算是什么公主！

　　“魔尊！你住手！”
　　楚瑶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双腿，插入少年与魔尊之前。
　　“哟？公主回来啦？”邪魔见到少女居然再次气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惊讶，“怎么了？想通了？”
　　“你灭我国家，杀我父母，刚才又害死高将军，现在，你居然又要对一个我的无辜百姓下手！”少女取下头上的珠钗，掌中真气飞速凝聚，白光乍破之下，珠钗化为了一把长剑，“我！死也要阻止你！”

　　“追了你一路，事到如今？”
　　魔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看她。
　　“不过你说错了很多事情，你的国可不是本座灭的。你们两个国家的纷争本座可没兴趣。至于楚国那个老头跟老婆子，本座说了只是想带你回去拜师，是他们擅自把本座当作跟彻国一伙的妖物，本座也就是一时生气给了他们一袖子，不过也没死吧？大概只是受了重伤而已。高将军又是谁啊……啊！是刚刚那个带着你骑马的家伙吗？那他确实是本座杀的，他妨碍本座收徒，不该杀吗？”
　　“少假悻悻了！楚国刚刚兵败，你就立马出现在楚国皇宫，你不跟彻国一伙，鬼才信！”
　　“本座都说了不是一伙的，你反而应该感谢本座才是，要不是本座珍惜你这个徒弟，手下擅自告诉本座的楚国要破城的消息，我就当没听见了。”
　　魔尊嘴角始终噙着邪笑，像是在讲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接着他袖手一挥，将白昼晦没于黑气之中。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要打就搞快，让为师审核审核。”
　　楚瑶顿觉自己被羞辱了一番，怒从中来，举起剑就要冲着魔尊刺去。但有一道凌厉的剑意真气比她更快，带着石破天惊之势地冲魔尊劈去！
　　“！”
　　魔尊甚至来不及躲避，那刺眼的泛白真气从他左手臂滑过，衣袖上裂了一道口子，瞬间血流如注。
　　他这身可是嗜地兽的鳞甲所制，居然会被切出一道口子。
　　楚瑶举着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空中缓缓落下一道白影，来人一身白衣一尘不染，一张脸似是覆雪千年的冰山，素寒而清冷。
　　“又是你……！又来坏本座好事。”
　　魔尊一见来人，目光一改方才玩弄之态，一张脸对着突然出现的俊美男子释放着滔天杀气。
　　“你自己没有徒弟收，还来妨碍本座收徒弟。”
　　晏辞看向他，脸上神情丝毫未变，像是在思考他是谁。
　　“……”
　　“你管得也太宽了些！”
　　魔尊掌心再次凝气成团，抛出一道黑气向晏辞袭去，晏辞只袖手轻轻一挥，黑气便如烟般散尽了。
　　“哼，看在本座今天也算有所收获，本座就先走了，但是——“
　　魔尊泛着紫黑气息的瞳孔在望向楚瑶的时候渐渐变成了一条竖线。
　　“你日后绝对会来找我的。”
　　接着，他的身形便渐渐与黑气一同消散了。
　　不行……！那个少年！
　　楚瑶方才是拼着要与魔尊同归于尽的觉悟冲上去的，将自己这几年修炼的全部真气都注入了剑内，眼见魔尊要走，她正要问关于刚才他带走的那个少年的事情。
　　晏辞抓住了楚瑶欲要追赶的手，表情淡漠，只是清冷道。
　　“不可。”
　　“但是！那个无辜的少年……！”
　　怕是凶多吉少了。
　　自己连魔尊都打不过，追去又没什么用呢。
　　晏辞顺势扶住有些虚脱的楚瑶，她背上还有未散的丝丝真气，缓缓透过衣裳，拂过晏辞的掌心。
　　晏辞一向古井无波的神色居然透出一丝惊讶。
　　“多……多谢仙长救命之恩！”楚瑶缓过神，这才想起来要与晏辞致谢，手中的剑恢复为玉簪之后，她对晏辞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你的灵根……“
　　晏辞看向她，墨色瞳孔微微闪动。
　　“我……我的灵根，我也说不准。”
　　楚瑶惭愧的低下头。
　　”我们楚国皇室，似乎只有我测出灵根，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灵根是什么来头，故我也不知道如何修炼……“
　　晏辞没想到自己八百年第一次下山，竟然就遇到了自己等了六百多年的日灵根徒弟。
　　本来还想反驳魔尊自己不是来跟他抢徒弟的，现在看来确实要抢了。
　　“老祖！草堆里还躺着一个女童呢！”
　　姗姗来迟的澹云容正准备跟自家老祖打招呼，却先发现了草丛中的异样。
　　“……似乎是真气消耗过大，甚至本源真魂都受损了。”
　　女童？
　　楚瑶忙跑了过去，扒开草丛一看，果然那女童身上穿着与那位少年类似的猎户装扮。
　　“这位仙长，救救她！”
　　这个女童一定是刚才那位少年的妹妹，自己没能救到少年，那这个妹妹自己一定要替少年护下！
　　“嗯……救不救呢？”
　　澹云容扇动着手中的折扇，一双满是算计的紫瞳扫视着眼前这位楚国公主。
　　晏辞则径直走向了楚瑶，随后手里捏了一个诀，便要与她一同传走。
　　“等……等等！救她”
　　楚瑶只来得及留下这几个焦急的字，就被晏辞带走了。
　　接着自己就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回忆结束，楚瑶看了看窗外。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也不知道那个小妹妹怎么样了，有没有救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楚瑶警惕地望去。
　　晏辞一身白衣，步履沉稳地进了房间。
　　“……请问这里是？”
　　“天玉门。”
　　天玉门？
　　即使身在皇宫，楚瑶也听过修仙界的一些传闻。
　　尤其天玉门是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门派。
　　“那仙长你是？”
　　“晏辞。”
　　晏辞？！
　　修仙界第一大门派天玉门的晏辞老祖？
　　晏辞，在整个修仙界都是如雷贯耳的修仙第一人的名号。
　　“那这里是？”
　　“玉莲峰。”
　　听说，天玉门的晏辞老祖一心修行，天玉门的事务一概不管，只一人住在天玉门最高峰——玉莲峰之上。
　　“晏辞仙长！救救楚国吧！”
　　楚瑶马上从床上爬下，对着晏辞跪了下来，不断地磕着头。
　　“救救大家！求求你！救救大家！”
　　她是楚王捧在手心长大的公主，膝下从未跪过谁。
　　晏辞掌中灵气瞬间凝聚，将楚瑶整个身体托起，重新将她放置在床上。
　　“来不及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什么……？
　　两天？
　　"为……为什么……"
　　“你强行使用了太多真气，如今身体稍微恢复，或许还需要调养——”
　　晏辞本来说应该还需要七天左右，但刚刚他却看到了一位六岁女童仅需睡了两天就已经恢复如常，开始对自己的常识有些动摇。
　　“可是我的国家……我的百姓……”
　　楚瑶脑海中满是爹娘死去时的场景，她甚至能想象其他百姓现在正处于怎么样的水深火热。
　　楚瑶愤怒地看向晏辞。
　　他甚至打得过魔尊。
　　既然这么强，为何不帮她的国家，为何不帮她赶走魔族！
　　“你们修仙都是仅仅为了自保吗……？明明说着想让全员修仙，却弃人族不顾吗？！虚伪！”
　　晏辞脸色一如平素。
　　“不就是为了想让人人自保才设立仙门吗？努力的人什么时候还需要为他人的不努力负责了？”
　　澹云容将折扇置于胸前轻拍，紫瞳盯着楚瑶，闪着诡异的流光。
　　“我……”
　　楚瑶一直在宫中被父皇教育着，自己是公主，生来享有荣华富贵与无上的地位，但同样也需要承担整个国家的兴败。百姓的安居，都是她所应该承受的责任。
　　她一直以来的观念，就是强者就应该保护弱者。
　　澹云容一向对他人的价值观不感兴趣，但是毕竟这是老祖等了六百多年的徒弟，他对这一点倒是挺好奇的。
　　“老祖，其他长老也来了。等你收徒呢。”
　　“收……收徒？”
　　楚瑶完全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下一个瞬间，她就跟晏辞和澹云容一同出现在了另一个更大一些的殿厅，四周站着未曾见过的五位仙长。

　　“磕头，拜师。”
　　晏辞脸色一如平素。
　　“什么？！”
　　楚瑶懵逼地看着这位面不改色的老祖。
　　“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
　　“你的灵根无法修行，修仙界只有我会修炼此灵根的修行之法，你只能拜我为师。”
　　楚瑶被他的话惊到下巴掉地。
　　都听闻晏辞老祖清心寡欲，怎么现在是一副要把自己吃掉的样子。
　　“老祖的徒弟若有什么需要，直接来我金络峰拿便是。”
　　二长老伏曦一身天皇贵胄，瞅着跪在地上上的楚瑶。
　　“这就已经磕上了吗？”
　　“？”
　　楚瑶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跪地的动作。
　　而一旁，晏辞掌心中的真气缓缓散去。
　　“我的极品丹药也愿意送给老祖的徒弟。”
　　七长老烛鸢一双眸子柔情似水，举止窈窕动人。
　　“我倒是没有值钱的东西……不过若有任何需要，我定竭力相助。”
　　六长老涂守谦老老实实地对着楚瑶抱了个拳。
　　等等？！为什么这些人完全都没有质疑过自己有没有这个天资能做修仙第一人的晏辞的徒弟呀？
　　楚瑶自己都对自己完全不自信。
　　只有大长老羿辰在一旁质疑了。
　　为何老祖多年不下山，如今一下山就找到了徒弟？虽然听澹云容说，这女童身份清白，乃楚国公主，但其实修仙之人为修心境一般不与皇家有所牵连。毕竟说不定会演变成一位将军带着自己的军队来修仙，然后将修仙之地变成操练将士们的训练场，那岂不是乱了套。
　　并且魔尊也曾扬言要收此人为徒，这其中会不会另有所图。
　　老祖虽然在修行上没有能与他并驾齐驱之人，但师傅曾说过，老祖的涉世却不深，宛若一张白纸，做事只遵循开山老祖对他教化的天道。
　　也是因为老祖修行颇高，即使有什么事，也无法伤害老祖。但羿辰担心的是会对天玉门的其他弟子有所不利，况且论辈分与澹云容还得唤楚瑶一句师叔，这也说明白了如今在天玉门内，除了老祖，第二大辈分的就是这位。
　　“不是徒弟。”
　　长老们七嘴八舌之中，晏辞突然插话道。
　　众人一惊，望向晏辞，又看向澹云容，刚刚可是澹云容往各大峰传信，说老祖终于要收徒了，他们才赶过来的。
　　“什么？”
　　楚瑶更是搞不清状态，这人刚刚的意思难道不是收自己当徒弟？
　　“是亲传徒弟。”
　　晏辞严谨地补充道。
　　“……”
　　不管怎么说，身为玉莲峰六百多年里唯一一根独苗苗，楚瑶定然会受到最好的教育。
　　“按师傅曾留下的字辈，你如今排到‘玉’字，按照规矩，亲传弟子不能与如同弟子同字，故你今后便唤作‘钰瑶’吧。”
　　楚瑶就这么懵懵地听晏辞在那里自说自话。
　　晏辞说完后，再次补了俩字。
　　“磕头。”
　　楚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老祖徒儿这是？”
　　不是吧？老祖等了六百多年的徒弟就这么被吓死了？
　　一瞬间大家都不敢说话，现在在开始反省是不是人家刚醒就一群人围着一个十二岁的女娃把她吓坏了。
　　这个滔天罪过他们可承受不起。
　　晏辞将她扶起，手掌往她眉点一点，审视她的内息——奇怪，风平浪静，只是真气还未完全恢复，不至于晕倒吧？
　　那是为何？
　　晏辞困惑了，他过去六百年来只困惑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为什么一直遇不到日灵根的弟子，后面他找到了原因，一定是因为自己修行还未到家，天道认为他尚未可收徒。
　　于是他更加一心扑在修行上，早早就化神期大圆满，只是还没等到徒弟，未能完成师傅所托，不可轻易渡劫，所以反过来压制自己。
　　他如今更想不明白的是在修行方面上居然还有他想不明白的事。
　　全程不发一言的五长老百谷青，蒙着双眼的黑锦缎扬起，走近楚瑶——不，现在是钰瑶了。
　　他只简单看了钰瑶一眼便已了然，掌心出现了几本书，递给了晏辞。
　　晏辞一看，封面上写着菜谱两个字。
　　“……”
　　对了，晏辞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辟谷几百年了，期间还一直没有收过徒弟，都忘记直到筑基中期之前，都是要吃饭的。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其他几位长老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
　　如今的钰瑶已经十七了，境界也已经到了筑基后期。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跪在地上求他人帮助自己的小女孩了。
　　钰瑶此时正结束了这次的下山历练，带着天玉门的其他弟子往天玉门赶去。
　　“钰瑶仙长，你这次赶路似乎特别着急呢。”
　　一旁天玉门的弟子对她搭话。
　　“毕竟马上就是新一届的入门测试了，我有个比较在意的人会参加。”
　　钰瑶笑着回道。
　　“又到了每年这一届的时候啊……哎，我当年差点就没过。”
　　另一个弟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满脸的庆幸。
　　“我记得你通过入门测试是两年前的事吧？”
　　两位弟子有了兴致，攀谈起来。
　　“是的，寻找赤铜那次测试。现在想想入门测试每次几乎都是个人任务真是太幸运了。如果改成擂台赛的话，我绝对通过不了。”
　　“啊，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找赤铜的路上对上了照顾傻子的那个白霜翎！”
　　白霜翎。
　　钰瑶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而自己在意的人，便是她。
　　五年前拜入晏辞门下后，她曾问过澹云容那天那个小妹妹是否得救，得知了她的名字叫白霜翎，正与其他一同前来准备入门测试的求修之人安置在山下的一处住所中。
　　钰瑶心中总是对她有愧，故偷偷跑去看过她，而且每年入门测试她都会关注白霜翎。
　　因为想要照顾白霜翎，钰瑶也拜托过自家师傅能否也索性收她为徒。
　　“不可。我只收日灵根弟子。”
　　晏辞只留下这句话。
　　当时的澹云容也在一边，又是意味深长地用折扇拍着自己的衣襟。
　　当时她也还小，之后再大了一些，才明白自己当时也太过于依赖晏辞了，并且还想让晏辞来帮自己还人情。
　　“是啊，别说我一个人，那时候我们五个人围着她一个都没打过。她的灵气仿佛用不完似的难缠，结果反倒把我们的灵气都耗死了。”
　　“可不是，我也看到了那个情景。只是不知为何那人最后还是没通过测试。”
　　天玉门筛选修仙之人，与其他那些一上来就先测灵根之派不同。
　　抢灵珠，是测试修仙之人对自身身体素质的基本训练，毕竟训练自己的身体，可不是只有入门之后才能做的。
　　采仙果、寻仙草、找赤铜也都差不多，需要测试之人的专注性与毅力。
　　通过幻境是对测试之人心性的测试。
　　钰瑶在抢灵珠那日就求晏辞让自己去看测试，所以当时就看到了白霜翎与常人不同的专注力与毅力，甚至还有临危不乱的适应力。
　　而修仙之人，最重要的便是这种即使身临绝境，也不会止步不前的坚毅。
　　在白霜翎的想法中，似乎从没有过放弃或是停滞不前。比起抱怨，她想得更多的是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自己还能对现状做出什么积极改变。
　　即使只是一点点希望，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
　　“而且白霜翎似乎与五长老交好，五长老经常跑来看她。她若是入门测试通过，应该就会入五长老的峰。”
　　“你说五长老会不会早就私下教她什么了啊？若是抛开测试任务，白霜翎的个人能力明明就远超其他人，现在怕是就连已经入门的外门弟子都打不过她。”
　　一听这话，钰瑶马上不满地嘟起了嘴。
　　“如是真教了什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没让她通过测试。就连法修的测试都一点没放水。”
　　“钰瑶仙长说的是！……但也说不定是故意留她下来给曜川那个傻子当侍女呢。”
　　钰瑶嗤之以鼻。
　　白霜翎对澹云容的那个态度，哪里像对待教她术法的恩人态度。
　　更像是澹云容单方面地对白霜翎感到好奇，反观后者总是一副冷脸面瘫的样子，但对澹云容的那些八卦却耐心听完。
　　不过也可能根本没在听。
　　澹云容在天玉门常去的两个地方，一处是她家师傅的峰，另一处便是白霜翎的住处了。
　　这么一说，师傅也是一边入定，一边听澹云容在旁边叽叽喳喳的。
　　“去年的测试才是真的精彩！白霜翎对上了那个柳家的二小姐。”
　　“什么！去年那几天恰好是我入门后满一年的第一次下山历练，经验不足没有按时赶回去。——居然对上了供奉素商神的柳家柳寻依？！”
　　“是啊！最后柳寻依被她耗得真气都用不出来了，连神识都开不了。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柳家家传的金蕊东篱剑，它能不用消耗本人真气便释放一种类似神识的领域，在领域中剑气会化作无所金丝，可洞察对方行动还能吞噬对方的灵力术法。”
　　“我记得当时柳寻依甚至都已经炼气七层了吧？居然被看上去大概只有炼气四层的白霜翎逼到这种境界了？！”
　　“是啊！所以门内的弟子都知道白霜翎的名号，柳寻依也经常去偷看她如修炼地如何了，听说各大峰的长老早就看好她了，一心都打算将她收入自己门内呢。”
　　“……这种明明还没有入门却感觉前程无忧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确实以为白霜翎就是天玉门请来照顾那个特殊的傻子的，没想到她确实天赋过人。”
　　钰瑶的心情仿佛就像是自家孩子被人夸了优秀一般自豪，刚刚还拉跨着的嘴巴现在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那场测试她当然也没错过，看到白霜翎以她超乎常人的动作飞快地利用地形躲过柳寻依的术法，并且还知道用灵力分散柳寻依的神识寻踪的时候，她忍不住在镜像前拍手叫好。
　　要不是白霜翎从未学过柳寻依那些高阶术法，只会用灵力御物的话，怕柳寻依早已不是她的对手了。
　　不知为何，每年看到白霜翎面对强大的对手，永远都是那副临危不惧，想尽一切办法战胜对方，就算打不过也会死缠对方抓住一切反击机会的狠劲，都为钰瑶带来一种极为震慑内心的力量。
　　她年年都希望去夺回被彻国吞并的楚国，年年都希望找魔尊复仇，但她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打不过。
　　而且她也清楚，当时尚且年幼的自己对晏辞是提了一个多么不成熟的建议。
　　三年前，钰瑶内心的煎熬与急切，还有对自己的无能而一时之间爆发了，对着晏辞发了一堆突如其来的火，就冲到了白霜翎的住所之外。
　　对她来说，或许只有与她一样一同失去一切的白霜翎能够体会她的心情。
　　那日，正巧苏家的苏子仪正在与白霜翎谈心。
　　“白妹妹，我其实一直想问你。若是你的家人都已经真的已经……那你现在做的这些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钰瑶大致听苏子仪说过白霜翎的事，听说她本人提过，她其实对修仙完全不感兴趣。她学修仙单纯就是为了寻亲。
　　若是这样，那么等到最后依旧是无法挽救的结果，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阿娘曾说过，其实很多事即使知道了，学会了，日后也不一定会用上。但是不管如何，每天都学到一点新东西，总会给人一种今日自己比昨日更好的感觉。”
　　“老实说，我当时觉得只要安于现状，不管今日的我有没有变得更好，明日的我有没有更优秀，我都无所谓。但是，若是阿娘希望我变得更好，那我就想成为她希望我成为的人。”
　　“并且，即使我真的永远找不到我的家人，又或者知道了他们已经无法……那也总比当发现了他们还活着，我却没有能力救他们要好得多。”
　　苏子仪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
　　“……慢走不送。”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让我再研究一会儿你身上的玉翎铃！我学了器修之后，我就发现你身上的玉翎铃绝对不是寻常之物！”
　　钰瑶内心阴霾渐散。
　　自己的国家还只是被彻国吞并而已，尚且不是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
　　在此之前，她明明还有很多术法未学，还有很多境界等着突破。
　　即使只有一位百姓等着她接他回家，她也要坚持下去。
　　决不能自暴自弃。
　　那日她回到玉莲峰，便跟晏辞好好道了歉，继续跟着他认真修行。
　　虽然晏辞那一如平素的脸色，完全没看出生气的样子，他只当钰瑶自己发了疯，又发好回来了。
　　不过澹云容事后便告诉了晏辞，钰瑶去见了一面白霜翎。
　　晏辞依旧脸色未改，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白家兄妹，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钰瑶在心里，一直感激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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