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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巧成书(五)
鱼水之欢院。
江语堂一进院落,面色骤黑。
“桃主事!”
走在身后拎鱼兜的桃石趣脚步一顿。
江语堂咬牙切齿道:“今日的鱼水院可真是‘热闹’啊?”
奈何他温文尔雅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被别人当成儿戏。
桃石趣毫无歉意道:“江公子息怒,桃某已经尽力。”
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江语堂生气都毫无道理。
人家一开始就没应承他的请求,只是他一厢情愿,以为垂钓庄能卖他面子,结果不仅没清场,反倒还把庄内客人都聚齐了……
这就是个意外。
桃石趣默默为自己辩解。
今日鱼水院的客人个个身份尊贵,势力加起来都能抵半个京城,让他怎么赶人?好歹也是一代才子,难道就没点眼力见吗?
“罢了。”江语堂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辛苦桃主事了。”
桃石趣安慰道:“此等好事有旁人祝福,定会锦上添花。”
只怕他们添的不是花而是血。
在他左手边二皇子尧厉、兵部尚书项竹,右手边妖王尧璞、太子尧曲续,哪个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坏事的人?
与此同时,当事人正在来鱼水之欢院的路上。
临近院门前,项碧荷突然开口道:“我忘了说,我爹今日在此垂钓。”
“无妨。”夜繁拎着两只鸽,悠哉悠哉往前走。
“我意思是说,”项碧荷认真道,“在他面前,估计瞒不了一时。”
"无妨。”她脚步不停。
项碧荷挑眉。
“我们在他背后说。”
“……”
桃石趣帮忙布置好钓鱼位,起身就看到夜繁那身扎眼的黑裙。
他顺道迎上去,微笑道:“夜小姐可玩得尽兴?”
夜繁颔首,将手中白鸽递给他,“回去给你们庄写个好评。”
桃石趣闻言似懂非懂。“好评”二字不差,可这好评要写在哪?
“那就多谢夜小姐美言了。”他接过她手中白鸽,将身后的江语堂露出来。
“还请劳烦桃主事将白鸽腌制一下,我晚饭前来取。”夜繁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你们这里有保鲜的地么?”
桃石趣顿时眼冒金光,“夜小姐怎知垂钓庄有个寒冰池!”
“……我并不知。”
桃石趣兀自激动道:“夜小姐果真是庄主的知音,连想法都不谋而合。”
“呃。”夜繁语塞。难道你家庄主很寂寞吗?
“寒冰池的池水温度正好可以保鲜肉类,你给我就成。”
“……那就有劳桃主事了。”真是巧合啊。
目送桃石趣离去后,夜繁来到江语堂身边,故意道:“原来你在这里钓鱼,我可找了你好久。”
项碧荷站在她身旁对江语堂点了下头。
江语堂:“……”
怎地又多了一个人?那他的计划……
他无奈颔首,对夜繁苦哈哈道:“洛儿先去跟太子他们一一见礼后再说吧。”
夜繁抬头扫视一圈庭院,眸光锁定那妖人,心里冷哼一声。
又见面了。
经过江语堂提醒,两人开始慢吞吞挪步,夜繁小声问道:“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认识。”
“那等下记得介绍。”
“……”
她们率先遇到的是妖王尧璞。
“见过妖王爷。”两人一齐行礼。
尧璞今日依旧是红衣红袖,但他身边却一个侍卫都没有。
……
只见他专心盯着鱼竿,沉浸其中,隔绝外界。
夜繁拔高声音,“家父家兄托我来向您道个谢!”
……
项碧荷眼角一抽。
夜繁默默在心里倒数。
正当她倒数到要撤人时,尧璞才开口道:“为何是你家兄家父谢我,而不是你谢我?”
夜繁很快道:“自然为了留着下次有机会再谢。”当然,刀光剑影也可以是谢。
这时,尧璞手中鱼竿恰好动了,但他没有收线,整个人仿佛入定,除了嘴还在动,“那你替本王给夜相回句话吧。”
“回什么?”
“举手之劳。”
“……王爷今日怎么不带侍卫了。”
“因为今日的你比较不值钱。”
“……”看来她今天比较安全。
夜繁无言告退,两人重新起步,朝太子尧曲续方向走去。
“见过太子殿下。”
行完礼后,项碧荷自觉后退一步,将对话空间留给夜繁。
尧曲续放下鱼竿,端坐着朝夜繁温然一笑,道:“垂钓庄内,无需多礼。”
有一说一,太子的装扮可比妖王正常太多。
银装墨发,腰间别着一枚粉青环形玉佩,白面薄唇,眉眼间透着一股沉稳与从容。他五官与妖王有五分相像,唯独少了令人惊艳的蓝眸。
但这并不影响他同样拥有惊人的容貌。
相似的面容不似尧璞那般烈火耀眼,略带阴柔的线条添在他脸上,倒成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桀骜之气。
尧曲续见夜繁打量的目光毫不避讳,不觉轻笑出声。
“夜小姐果真与众不同,一袭黑裙,深邃而内敛,本宫很少见有小姐如此装扮。”
夜繁应道:“太子殿下谬赞。家父常说我腹无诗书、胸无点墨,可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我想着这墨衣也是墨,兴许能凑合凑合。”
尧曲续闻言笑意更浓,“那若是夜相说你胸无成竹,你岂非要日日背着竹片行走?”
“这倒也不必,只需让绣女将竹子绣在衣服上即可。”
“哈哈。”尧曲续调侃道,“论做表面功夫,还得是夜小姐在行。”
夜繁闻言也不尴尬,只是叹息一句,“人在屋檐下。”
……
尧曲续一时不知是同情夜辰好,还是同情她好,于是两厢纠结到最后,只得轻咳一声,稍微正色道:“夜小姐在此不必拘谨,垂钓庄不同外界,言行约束较少,你且安心游玩。”
“谨听太子殿下教诲。”
两人退下,顺着庭院往另一边走,碰上了吏部尚书千金赵忆彤,三人见面并无寒暄,甚至连招呼都没打。
对同辈小姐如此冷淡,并非寻常,她们各有理由。
项碧荷从小习武,看不惯娇滴滴的小姐,遇上了基本装作看不见。而夜繁是因为昨日在相府喝茶,对她印象不好,所以懒得理她。于是两人凑一块,眼神一对,即刻达成共识,匆匆而过。
绕圈过程中,夜繁抱怨道:“为何见礼时你都不问候几句?全让我来应付,多不厚道啊。”
“……垂钓庄不拘礼节,一视同仁,少说两句不会怎么样。”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况且你老是说,他们也烦。”
夜繁闻言若有所悟,原来重要的是嫌烦。
“这是我爹。”项碧荷走前一步介绍道。
项竹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项碧荷则乖乖站到一旁。
“夜繁有礼,见过尚书大人。”
“在此地不必多礼。”项竹很爽快。
“好。”她答应得更爽快。
项竹诧异,不由转眼看向项碧荷,而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会跟老爹有眼神交流,楞了半天才点头。
项竹了然,耿爽道:“小女自幼习武练箭,眼高于顶,日常孤僻独行,不喜与女子为伴,今日见她与你同行一路,想必你身手不凡,有过人之处,不愧为相府千金。”
“呃。”这一连串的褒贬打得夜繁措手不及。
原来在他眼里,她应该是愧对相府千金这一身份的?
项碧荷见从容至今的夜繁竟因为自家老爹一句话汗颜,顿时尴尬叫道:“爹。”
“好了好了,且去玩吧,爹这儿用不着你。”项竹不耐烦道。
“……”
夜繁囧囧地摸了摸鼻子,“尚书大人真是随性而为。”
项碧荷直接上前把她拉走。
两人很快来到二皇子尧厉面前。
眼前之人华服精冠,雍容尽显,眼深神邃,利藏虚谷,抛去他病态的外表,夜繁有一瞬间突觉此人危险至极。
“见过二殿下。”
“嗯……”他的声音听来软绵绵的,整个人微弓着身子垂钓,有气无力。
若是此时有人问夜繁,如何能一句话劝退别人,那她会立即去求教二皇子。
尧厉应完那一声后,仿佛老僧入定,与周遭一切划清了界限。
两人见状默默作揖离去。
夜繁暗自庆幸他没什么话要问,不然听他那气若游丝的嗓音,她可能会手动让他闭嘴。
她们转了一圈回到原地,守院的伙计已然摆上了鱼饵和网兜。
“原来鱼水院这么热闹啊。”
夜繁说这话时,表情很幽怨,因为她并不想在太多人面前抛头露脸。
然而同样的话,同样的心情,落在江语堂耳里却成了另一番意味。
“我也不曾想竟是这么多人,没能给洛儿寻个清净地,惭愧。”他自责无比。
夜繁道:“公子言重,我本就是陪你游玩,并无所求。”
江语堂见她不上钩,便将话说回来,“不过,也就只有垂钓庄才能引来这么多贵人,倒是省得洛儿去一一接触了。”
……你怕不是夜辰附体了。
“公子说的是。”夜繁给手中鱼钩挂满鱼饵,敷衍得很。
项碧荷坐在一旁,眼看着夜繁将整只“□□”扔进湖里,不忍地别过头去。
“洛儿适才在何处游玩?”江语堂状若无意地提起。
“好像是叫什么…”夜繁皱眉想了想,“弓弓弓……”
“弓摧南山亭。”项碧荷接下去。
“没错没错。”夜繁立即附和道,“我们还打中了两只白鸽。”她眉眼间洋洋得意,无意中炫耀着战绩。
江语堂恍然,“原来是陪项小姐打鸟去了。”
“……打到鸟只是意外。”项碧荷耷拉着嘴角。
“但是加餐很愉快。”
话音刚落,夜繁惊然反觉。理性客观如她,竟会因多了两只白鸽而对晚饭有了期待?
她垂下眼帘,眸光略显呆滞。
不似之前的强烈情绪,自觉触发且合理,这次润物无声,余韵绵长,让她无所适从。
“虽说只是意外,但能将百丈高空的白鸽射下来,可见项小姐的箭术已经出神入化。”江语堂侧头对隔了个位置的项碧荷称赞道,眼里满是欣赏。
“……”项碧荷眼角余光瞄上夜繁,见她不为所动,随即叹息一声。
“公子抬举。”她更想说公子胡言乱语。
夜繁缓缓回过神,夸道:“这垂钓庄占地辽阔,多亏了项小姐,我才能找到鱼水院来。”
她有意提起鱼水院,想要推进某人今日的计划。
然而江语堂却误解为她对垂钓庄不熟,介绍道:“洛儿有所不知,垂钓庄正是以两亭两院两楼,一林一桥一阁而著称。”
……她倒也用不着知道这么多。
但话题都抛出来了,夜繁只好问道:“那两亭除了弓山亭外,还有什么亭?”
“酒罢亨茶亭。”江语堂道,“桃主事先前有提过,我们钓完鱼后会去那儿吃酒喝茶。”
“难道不吃饭么?”夜繁皱眉。
江语堂失笑,“你在这里除了吃饭就别无所求了?”
“……有本事你别吃。”
他连忙哄道:“洛儿莫恼,这钓到的鱼都会端上桌的,一般是客人自己烤。”
“那白鸽也要烤。”夜繁脱口而出,随即又暗自懊恼。
“当然。”江语堂语气宠溺。
很显然,他已经忘记适才是怎么夸赞别人箭术高超,以及这鸟的主人是谁了。
项碧荷默默在一旁腹诽。
夜繁道:“那其他乱七八糟的是啥?”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语堂愕然道。
“呃,”她想了想道,“就是那个什么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洛儿指的是一林一桥一院那些吧?”真不知道她是记性差,还是无心听讲。
“对。”夜繁面上毫无愧色。
江语堂暗自叹息,继续往下讲,“两楼是指我们先前用膳的津津有味楼,以及弓摧南山亭旁的君临天下楼。两院是指鱼水之欢院和不对外迎客的与世隔绝院。”
“不对外迎客?”
夜繁随口道:“那与世隔绝院里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
这时桃石趣正好提着水桶从他们身后路过,闻言驻足道:“几年前它还是对外开放的,不过是一个隐于山林的粗糙院落罢了,并无新奇之处。”
夜繁回过头望着他,满脸不以为然。
桃石趣见她不信,便道:“若是夜小姐有兴致,邀你前去观赏一番也无妨。”
“桃主事有心,大可不必为我破例。”
他恭敬道:“夜小姐说笑,您是我庄贵客,有任何需要,我等定当竭力满足。”
夜繁挑眉,“垂钓庄的待客之道还是很周全的。”
……他们说这话莫不是在讽刺他?
江语堂郁闷地将鱼竿抖了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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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巧成书’完,节奏较慢,但耐心吃得香啊。

又到了换榜日,连榜加更,落榜磨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