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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凉
冬月的黎明清爽。昨夜里下了一场小雪,并不多寒凉,配着天高云渺的晴意,直令人心绪欢畅。
大清早,天光拉开夜色的帷帐,自东边倾洒一缕日光,唤醒了东市早食的热闹。烧饼与羊肉汤铺直冒炊烟,灵限客栈的后厨更是热火朝天,粥、面、小菜轮番下灶,只等着客人来便能享用。
洪掷春掩着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大堂窗边捡到个空余的位置,要了份菜沫粥与肉饼。
没多久,肖谊手上提着份油纸包的糖酥饼从街头行来,瞧见窗边的洪掷春,便进门要了碗清粥,在她桌上坐下。他瞧了瞧四下里多是熟识交谈的食客,低着声音道:“昨夜姑娘与国师进了宅子,一直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不会出事了吧?”
洪掷春透着窗沿看了眼侧对面的宅子,自此处瞧不见宅门,只能看到外墙灰白的砖石。她蹙了眉头,端起粥轻轻吹着,热气扑在脸上,好一会儿,她才道:“按阿胭和她师兄的实力,不应该有事。我早早就下来了,没瞧见里头有人出来,兴许还要等会儿。”
灵限客栈的食客多,一部分是周边铺子的商人,点的都是熟悉的招牌口味;一部分是做工的,几个铜板的清粥小菜;再剩下的一些,就是来饱饱口福的。
洪掷春没什么寻吃的心思,但糖香味一直若有似无地自肖谊手边的油纸中飘出来,勾得她那点嗜甜的馋虫呼之欲出。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她朝肖谊指着那油纸包,“你这买了是吃还是不吃?”
肖谊一怔,“我以为姑娘在客栈,是买给姑娘的。”瞧见洪掷春脸上的馋色,他将油纸包揭开、推过去,“也有洪姑娘的分量。”
洪掷春心满意足地接过来,就着油纸捏着糖酥饼送进口里。糖酥饼外边烤得酥脆、内里的糖馅香浓流淌,是正对洪掷春与斐之何的口味,明兆也爱吃这样甜的。
洪掷春咬着糖酥饼的动作慢了,想起明兆,便想到他们在城西还有座宅子,含着糖酥饼道:“他们可能回城西去了,你去瞧过吗?”
肖谊摇摇头,“昨夜姑娘带上了那个厨子,临走时让我在胭脂铺等着照应就行。”
洪掷春有一搭没一搭地瞥着那巷子口,又探头左右瞧瞧窗子周边,有些心不在焉:“算了,他们查的事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等的是人,他们捉的可是妖异。”
日光渐渐浓烈起来,在东市上映得家家牌匾发亮。
洪掷春正纳闷地问着肖谊,这渭城的冬怎么瞧起来比郾城的还要晴朗?肖谊默默摇头,往常渭城的冬大多阴冷,雨水虽不多,但晴日却少。
二人说话间,客栈门前忽然现出两个身影——是两个年纪不大的郎君。两人身上的衣裳用料不错,腰间都挂着一块相同的玉料,料子上边似乎刻着什么字符。洪掷春先是将人周身上下扫了一遍,才仔细去看脸,发觉那眉宇印堂间皆带着股隐隐的正气。
肖谊看着二人进门,正好相邻桌空了出来,在窗边也算是个好视野,那两人要了几份清淡的早食,将包袱搁在身边。
洪掷春早住了嘴,竖起耳朵试图听清那两人的对话。
“……还没收到回信吗?”
“没有,我记得是在渭城吧?”
“不管在哪,灵印总不会出错。”
这两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些洪掷春听不懂的话,即便是竖长了耳朵也没用。洪掷春悄悄换了个方向,借着肖谊的遮挡,余光不断打量着这两人。
按说起来,这两个男子瞧起来都有些道者的模样,虽然说不上有杜去江那样高、相貌上也没那虞家郎君那样俊,但道者眉宇间那点清正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与道者打过交道、甚至是熟悉了解的洪掷春与肖谊,虽然与斐之何并不契合相似,但和杜去江以及那几个小孩都挺像。洪掷春与肖谊很快就反应出二人的身份,但并不确定他们是因何而来。
洪掷春咬着余下的一点糖酥饼,神思飘远,对了,阿胭昨日是不是收到什么信……也提到什么人来着,会是这两人吗?
店小二端着几样吃食奉上来,洪掷春探长着眼睛去看,只觉得有些寡淡无味,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清粥面饼,不见点有滋味的,就跟吃斋似的。
她眸光一转,忽然想到些什么,凑近去问肖谊:“你说阿胭昨日将老申也带上了?”肖谊点头。洪掷春立即招手叫来小二,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提着声音道:“昨日不是说备菜么,方掌柜呢,今日做的是哪些水城菜啊?对了,昨日的汤还不错,晚些再上一份申师傅的汤。”
小二笑着接过银子来。他眼睛尖,早识得了洪掷春与斐之何,虽然隐隐觉得这同桌的男子眼熟,却没太在意,连忙回洪掷春的话:“早就给姑娘备好了。方掌柜知道二位口味偏甜,特地在后厨叮嘱师傅呢,一会儿就回前边来。不过……”小二面上现出点犹疑,“按说起来,老申也该来上值了,但方才似乎没瞧见他,我去后边给姑娘瞧一瞧。”
洪掷春特地将水城菜三个字说得高声了些,余光只顾着注意那两人的神色,并未细听小二的回话,只略点点头。
那两个男子正低低原本说着话,眼神一直在那巷口逡巡,很明显与她和肖谊一般,目的都与那宅子有关。一听见水城菜时,两人交谈的动作一顿,回头看过来。
洪掷春给了肖谊一个眼神,肖谊很是上道,立即道:“洪姑娘,今日我家姑娘不在,您自己用两人的分量,是不是有些浪费啊?”
洪掷春嗤笑一声:“方掌柜既然答应了给我们备菜,那定然不是一点两点的分量,是你家姑娘忙得没这个口福而已。怎么,你想留下来吃一口?”
听着洪掷春与肖谊你来我往地围着水城菜说个不停,其中一个男子终于朝他们搭了句话:“这渭城地处西北之境,也不通南边水路,竟然有水城菜吗?”
洪掷春循着话看过去,借机将这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着玉簪绿的直身,除了腰上的玉料再无半点装饰,只是衣裳的用料针法讲究,细细看起来,是颇费时间而就的。
洪掷春慢悠悠地端着神色,“这你就不知道了。渭城虽不通南边的水路,但东市上走邮的人却很多,离郾城也近。若是要菜色鲜嫩,自郾城水路而来,由东南门而入,很快便能送到这灵限客栈来。”她说完,觑着男子的神色,适时露出些疑惑,“灵限客栈在渭城也算盛名,你们不知?”
另一个男子伸手按住了那说话的男子,朝洪掷春露出一抹笑来,“我们是自南边而来,对渭城多有不明之处,多谢姑娘告知。”
这男子着海沫绿,同样仅佩玉,瞧起来要客气许多。只是面上虽瞧不出来差错,但又隐隐带点戒心与防备似的。
洪掷春蹙了眉头,正要开口,方掌柜风风火火从后厨赶回来,裹挟着一身不算重的柴火味走近来,又扬起他那标志的笑和洪掷春打招呼:“洪姑娘今日甚早啊。”洪掷春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微微点头,算回了礼数。
方掌柜又转头瞧瞧那两个男子,奇道:“诶唷,又来了两个水城的郎君?”
“又?”海沫绿挑眉,朝洪掷春看过来。
方掌柜一头雾水,他过来得匆忙,没多听清楚这二人与洪掷春之间说了什么,但直觉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打圆场:“二位郎君,我在东市经营多年,多少也能看出些客人的来历,更别说前几日也有位水城的郎君,也是天天来我这客栈订餐食。我家的水城菜可是正宗的,是我从水城请回来的好师傅,手艺可了得。”
那男子不知信了几分,神色松缓着,却再问方掌柜:“不知是如何看出我们出身水城呢?”
方掌柜摸摸额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细问,笑得有些勉强,“二位郎君身上的衣裳薄,且用料是水城布匹的特色。”他摸摸鼻子,眼神落在二人腰上,“瞧这佩玉,与那位水城郎君的很是相似,二位应当是来寻人的?”
那两人并未正面答话,海沫绿朝方掌柜抱拳:“掌柜眼力好,在下佩服。”
戒备心这么重,跑这么远来一定不是小事。
洪掷春看了一眼肖谊,眉眼间带着些疑问,肖谊沉着脸色看回来,眼神一动。洪掷春会意,转而笑意盈盈地看向方掌柜,“方掌柜看人的眼色还是这么准!今日阿胭不在,掌柜备好的菜也不要浪费了,就留给这二位郎君吧。省得我好心讲说,却没人领情。”
肖谊则顺畅地接下去:“我家姑娘早就说过了,让洪姑娘不要多搭理他人,你瞧,这不就被人误解了。不过,若不是心虚,想必也不会对别人三言两语就起疑。”
这话一出,当即便有些剑拔弩张的阵仗。方掌柜吓了一跳,连忙站在两桌中间调和:“这这这,四位客人应当是有什么误会吧!”他转身朝着两位男子道:“洪姑娘在我们客栈已住了好几日,家中是走邮的,南来北往,看人可比我准多了。”
走邮的,还姓洪,那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是想到什么。原本玉簪绿正面色不虞,本就是自己先发问,反而引来一身麻烦,正欲拍案,海沫绿按住他,眼神在佩玉上转了转。
见两位郎君脸色缓和下来,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方掌柜连忙让小二给二位上了壶好茶,自己则转身去给洪掷春倒茶,笑着道:“老申刚来上值不久,正忙着熬汤,姑娘若有什么想喝的,我让他额外炖一盅可好?”
老申来上值了?
洪掷春连忙答道:“好,多谢掌柜。”她瞧了眼肖谊的眼色,又多问了一句,“昨夜我这朋友似乎在街头瞧见了老申,当时看他行色匆匆,还以为有要事,今日上不了值呢。”
方掌柜讶异,“有这回事?我方才看他挺精神的,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洪掷春笑笑,随意和方掌柜闲聊了两句。方掌柜还忙着算账,见这两桌安分了不少,朝洪掷春拱了下手,转回柜台去拨算盘了。
既然老申回来了,那斐之何与杜去江应当也无事,只是不知道现在在哪。
洪掷春看向肖谊,意思很明显:这两人是查还是不查?
还没等两人眼神交流出个结果,那两人忽然起身,朝洪掷春执手抱拳,“方才出言不逊,多有不敬,还请洪姑娘见谅。”
洪掷春讶得身子朝后微微一仰,又不动声色地扶着桌角给自己拉回来。她觑着肖谊的脸色,犹疑不决地笑了两声:“啊、没事没事,二位性情……直率而已,瞧年纪,与我阿弟差不多。”
洪掷春与斐之何年岁相近,洪掷春只比她大了不足半月,都是深冬里出世的。洪掷春阿弟则小上两岁,但对芭蕉楼的生意不多上心,自小就跑去读书,现在还在南边书院待着。
“是芭蕉楼的洪姑娘吧,是我二人眼拙,竟冒犯了姑娘。”海沫绿正着脸色行了一礼,“在下虞凉,水城人士。”
“在下虞浸,同为水城人。”玉簪绿同样行了一礼。
这态度变换得实在奇怪。
洪掷春趁机与肖谊挤眉弄眼一番,不清楚这两人怎么突然换了副嘴脸。
虞凉直起身,洪掷春立即整理神色,抬手请二人落座,勉强找出了思路开口:“既然是水城虞家人,不知是本家还是旁支?”
虞浸:“旁支而已。我们是来寻人的,知道洪姑娘与扶荆山的斐姑娘相交甚好,不知斐姑娘现下何在?”
“你们找阿胭?”
既说得出扶荆山,这两人道者的身份应当八九不离十。但她和斐之何交好,还不至于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洪掷春反应过来,“昨日的信是你们送的?”
虞凉点头:“事出有因。我们听闻斐姑娘正在渭城,因而想请斐姑娘相助。昨日斐姑娘曾传信来,让我们在灵限客栈等候。”
肖谊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没说话。洪掷春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阿胭在哪,我是在此等她的。”
虞凉与虞浸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变,虞凉立即发问:“斐姑娘昨日去了何处?”
洪掷春抬手,指向那处已盯了好几天的巷口,肖谊道:“昨日姑娘夜探那处宅子,至今未归。”
虞凉与虞浸倏地抬头,齐齐瞧向那处巷口,面色看起来不大乐观,手皆同时探向腰间的玉料。
还不等二人有所动作,一只纸雀破空而出,扇动着纸羽落在窗边。
虞凉立即起身将纸雀捻起,口中飞快默念了句什么,以拇指在纸羽处一抹,上头显出个熟悉的道印。
虞浸凑过来看,“扶荆山的纸雀,是斐姑娘的回信。”
洪掷春与肖谊眸光一亮,连忙凑过来一齐看。
斐之何并没有在传信中多说,只是说有事耽搁,顺便还提到了洪掷春与肖谊,让他们放心,自己并无事。
洪掷春松了一口气,坐回自己位置上去,提着的心稍稍安下来,朝着虞凉道:“没事就好。刚才我和肖谊也是想打听点情况,与二位有冒犯的地方,算我们扯平了。”肖谊抬手回礼,以示歉意。
虞凉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收到了斐之何的回信,他的脸色反而更凝重了些,道:“是我们二人太过小心。二位既然与斐姑娘熟悉,应当多少知道事态吧?”
肖谊看了洪掷春一眼,摇摇头。洪掷春斟酌着开口:“我们只是寻常人,不过是替阿胭做点盯梢的事。你们是虞家人,知道的应当比我们要多吧?”
虞浸正欲开口,却被虞凉按着一边肩膀。知道他是不让自己说话的意思,虞浸剑眉一拧,索性转回原来的桌上去,闷闷地吃起饼来。虞凉没有多管他,言语间同样也有些犹疑:“此事诡异,我们也是依令而来。长辈让我们传信给斐姑娘,本来想着求斐姑娘协助,没想到斐姑娘早已觉察异常,竟自行探查了。”
洪掷春却觉得奇怪:“那宅子里边的人可都是本家的,你们不怪阿胭擅自行事?”
虞浸背对着他们,端着清粥回头,“本家入朝从军行商者多矣,我们不过是依靠在虞家门下的道者,只是姓虞而已,与本家之间甚少往来。”
虞家的道者,洪掷春倒是听说过,不立山门而依傍世家的,他们倒是独一个,还好并不成什么势,不然即使遥在水城,恐怕也得深受某些人猜忌。
“何况那里边的……”
“虞浸。”虞凉叫住他,“你多嘴了。”
虞浸便转回身去不说话了。
洪掷春默默转了下眼神,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道:“我们在这等一会儿,看到阿胭没事就行。你们要查什么不必告诉我们,能报个平安就行。”
虞凉点头,转身回了虞浸桌上。
洪掷春眼神瞧着那二人,低低同肖谊说话:“这后边应该也没我们什么事,阿胭有让你做别的吗?”
肖谊摇摇头:“姑娘似乎让明扬与秀秋去查什么了,我得回府上一趟,还要照应着城西那边。”
洪掷春点点头,眼送着他出了门。
吃过了早饭,洪掷春根本坐不住,坐久了就犯困,但又不大想睡过去,索性出门转了两圈。在街头布匹铺子转悠的时候,正好想着虞凉虞浸身上的衣裳不多厚实,顺手做个人情也没什么,便挑了两件厚实的斗篷回去。
虞凉果然要推拒,洪掷春看出二人里头做主的是他,想着他这样的年纪在外行走如此谨慎,倒很有山门道者的风范——不入世。
她不自觉地想到了斐之何身上去。如今以扶荆山为首,道者间与寻常人世的隔阂拉近了不少,甚至与朝政亦是维持着微妙的联系。
若其余的山门子弟都是虞凉这样的性子……
洪掷春晃晃脑袋,把思绪截停,顺势提起自己的阿弟,她记得阿弟在水城书院待过一段时间,后边听说别的地方更有名头,便又翘起脚跑去了。自己的阿弟,洪掷春了解得很,如自己一般,是不大安分的性子。那水城书院是虞家所办,连里头埋首诗书的读书人都能说出其一篓子的传闻,更别说其他人了。
虞凉果然听过她阿弟的名,说起来,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奇怪。虞浸的神色倒要直白得多,说起来是一脸明晃晃的不喜,“原来他是洪姑娘的阿弟啊,虽然不张扬芭蕉楼的名头,但对读书这般挑剔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洪掷春摸着发辫干笑了两声,“舍弟脾性如此,家父也没法管,只好随他去了,不闹出些什么大事就行。”
虞凉接过那斗篷看了看,“这渭城的布匹织造与水城倒还真是不同,摸起来要厚实很多。”
“当然不同。水城的冬没有这般寒凉,城中繁荣,缂丝锻锦的工艺要更精美。而渭城商市比不上南边,离都京又远些,风尚追求并不热切,自然便以保暖实用为主。”洪掷春笑了笑,看着外头的天色,“好在二位郎君来的正是好时候,这几日都是晴日,只有早晚寒凉些。你们来时,我便瞧见袖口有霜气,是急着赶路未曾歇息吧。”
虞浸咧嘴一笑:“果然还是姑娘看得细致。我们确实是一路赶来,大早上的才进的城,一路上匆匆忙忙的,连冷都顾不上。”
洪掷春若是想,还没碰到过说不上话的人。况且,她十五岁就当上了芭蕉楼的少主,去过的地方不少,知道的事情更是多样纷繁,只随意拣些话头小事就能哄得这两小郎君飘飘然然。
足有半个多时辰,眼瞧着东市的日光都爬上了竿头、直晒得外头暖洋洋的时候,斐之何才领着人来了。
洪掷春坐的位置好,眼睛又尖,一下便瞧见了斐之何,她身边还跟着个小孩,看起来应该是她哪个师侄。
斐之何没进门,就着窗沿先和她说了话:“掷春,我们有事要查,你用过饭就直接回房,不要随意走动。明扬与秀秋大抵晚间会过来,有些事要拜托你。记着,就待在屋里,不要乱走。”
洪掷春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斐之何劈头盖脸叮嘱了两句不要乱走,她皱起眉头,眉眼处爬出犹疑。她看了虞凉虞浸一眼,道:“我知道了。我让方掌柜给你准备了醒酒汤,你要是头晕就喝一些。肖谊已经回府上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斐之何往柜台处瞧了一眼,瞥见方掌柜的一角衣袖,应下来:“知道了,我一会儿拿上。”
洪掷春也没多话,直接起身上了楼。
虞凉与虞浸没听明白二人说的意思,虞浸担忧地瞧了一眼斐之何:“姑娘真醉酒了?”
斐之何没回话,只是压低了声音:“换个地方细说。”
斐之何很少饮酒,和洪掷春之间有些话不能明说的时候,会转而用些两人才知晓的暗语。醉酒汤本质是汤,和老申有关,意思是知道老申回来上值了;提到了方掌柜,应该是提醒她方掌柜身上还有些线索;至于头晕,也许是说现在事态不明,需找个时机理一理讯息。
斐之何眼神在虞凉与虞浸身上飞快地滑过去,不知掷春又从二人身上套到什么话了。她领着易极,身后还跟着虞凉和虞浸,依旧是去了昨日的胭脂铺。
虞凉和虞浸此前并未见过斐之何,只是听长辈们提到过,大约知道她精通符术。
二人从洪掷春嘴里知道她夜探宅子后,心里就隐隐不安,瞧斐之何径直带他们进了内堂,明白这是个可以安心说话的地方,当即便开口发问:“斐姑娘,夜探宅子是有什么发现吗?”
斐之何并不打算瞒着二人,将袖子里头宅院的图纸取出,顺带还有昨夜今晨在里边的收获,全都一一摊开铺在桌上。
在图纸之前,她微微侧着身子,先是向二人介绍了易极:“这是我的师侄易极,原来随着我师叔学过两年风水布局的。昨夜夜探,一是因为宅子可疑,二是想验证某种猜想。”
她看着两人茫然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提起精神来,道:“我会一一讲清楚,有关昨夜与我们目前所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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