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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礼植每天上午待在病房,下午回店里上班,下班了还要去医院看一眼才愿意跟韩云领回家。
妈妈一天比一天更憔悴,她根本说不清话了,护工大姐说,那天她感觉自己身上还可以,所以就赶紧给他打了电话。
礼植还是叽叽歪歪地说着他小时候的事,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从李桥到安溪,从奶奶家到外婆家,妈妈给他的反应越来越少了。
妈妈总是痛的忍不住发出一些呻吟,经常说梦话,礼植默默地听着,想要从她不经意露出的细节里窥探妈妈这么些年的生活,可惜什么收获都没有。
礼植总是笑着,想要让妈妈最后记住他开心的样子。
等到妈妈迷糊睡着的时候,他才猛地松懈下来趴在床边感受妈妈的气味和温度,他想保留住妈妈身上更多的东西。
有一天早上,妈妈精神格外的好,还能认识他们俩,礼植高兴地给她喂瘦肉粥,时不时再擦擦嘴,眼眶却渐渐泛红湿润。
护工大姐轻声叹口气,说她去接热水,礼植点点头。
妈妈只吃了半碗不到,但也比前几天好多了。
礼植出门洗碗,回来发现妈妈竟然在跟韩云领说话,她的手放在韩云领手上,吃力地攥紧。礼植在走廊上问了大姐后才得知,韩云领每天下午都会返回这里,总是跟她聊天说话。
礼植站在病房门口,想要拜托陈宁帮他替一下班,他付双倍工资,陈宁拒绝他双倍补偿的提议。
“礼植哥,碰到什么事了吗?”
“我妈身体不好,我在医院照顾她。”
“噢噢,你好好照顾她,我帮你值班。”
“【拥抱】【拥抱】”
礼植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他好不容易找到妈妈,却看见妈妈孤独地躺在病床上衰老直至死亡,他在梦境里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在妈妈的葬礼上一场大雨打乱了所有人的脚步。
礼植站在韩云领的伞下,心里是撕裂般的疼痛,他却哭不出来,身体轻微的不明显的发抖,韩云领揽住他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礼植睡醒的时候感觉头疼的快炸了,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像脱水了一样。
他在床上喘气,回想刚才梦里的内容,感觉好真实的痛苦。他心有余悸地深呼吸,打算赶紧收拾一下出发去医院看妈妈。
刚一起身看见床边的黑色外套他才想起来妈妈已经安稳下葬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好像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韩云领买好早饭叫他起床的时候,他慢吞吞起来,韩云领兜起他带着他洗漱,抱着他吃早饭。
期间礼植都一言不发,韩云领脸贴在他头顶,放慢呼吸,静静陪着他。
忽然礼植抬起头,“中午吃什么?”
“嗯?”
韩云领没跟上他节奏。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很久没给你做菜了。”
“不知道。”韩云领摸一把他的脸。
“那我们出去买吧。”礼植吻了一下他的手。
两个人骑着小电驴去了菜市场,路上感觉他们俩要下来推了,礼植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礼拜没用,它可能没电了。”
韩云领没什么反应,他稳妥地开到菜市场门口,两个人挑着菜,圆圆吐着舌头跟在脚边,它的发情期前几天终于结束,现在看起来狗都清爽很多。
礼植经过那个卖菜摊子时,还是忍不住悄悄转头四处看看,接着在心里叹口气。
韩云领抓住他手腕带着他往前走。
晚上礼植很主动,韩云领忍不住地在他背上留下痕迹,礼植痛得受不了,他强烈要求要翻个面。
韩云领批准了。
但当礼植正面仰视韩云领的身体时,他感觉视觉和身体受到更强大的冲击,他又要换位置,韩云领摁住他让他别吵。
礼植的眼睛要被天花板晃花了,他掩饰着把头偏向一边却被韩云领的手摆正,脸蛋被牢牢地钳住,
他难捱的双手攀上韩云领的胳膊,在韩云领渐渐放大的脸下,悄悄闭上眼睛,韩云领堵住他嘴巴,“看着我,不要闭上眼睛。”
“礼植。”
礼植握着韩云领的胳膊忍不住的摇头,韩云领今天怎么这么凶,他想不明白,稍微往上缩一点马上就会被拖回去,礼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在韩云领旺盛的蓬勃的体力下和他一起攀上云端。
“你今天怎么了?”
礼植知道这些天韩云领也很累,他心情不太高涨,但是这样看起来,他哪里是累了,明明是心里有事闷着。
“没事。”
礼植贴上他的胸膛,手指在他背后游走,“骗人。”
韩云领把他手捉回来,十指紧扣。
“你在大学里怎么样?”
“什么?”
“在那里上学开心吗?”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每天上课,有时候跟着朋友去爬爬山。”
“在大学谈过恋爱吗?”
这句话声音很小,韩云领反应会儿才听清。
“没有。”
“为什么?”
“超过三个问题了。”韩云领搂着他肩膀说。
明明是在闲聊却被拒绝的礼植惊得差点坐起来,嘶——
他又躺回去,“前面的不算。”
“不。”
“那你也可以问我啊,一来一回就可以抵消。”
礼植仰着头看韩云领,挑着眉笑笑,韩云领垂着眼睛看他点了下头。
“那你回答我吧。”
“我不想去了解别人,我一个人重复以前的生活挺好的,没必要再去了解别人。”
“我也在你以前的生活是吗?”
“嗯,礼植,我很想你。”
礼植心里微微发酸,他亲了亲韩云领的下巴。
“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跟你妈妈的矛盾是我。”
韩云领感觉胳膊上的手臂一颤仿佛要抽走,他迅速地握住攥在手心。
“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我都已经忘记了。”
“礼植,不要骗我。”
“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些难过,都过去了好不好?”
礼植反握住韩云领的手,轻轻摇晃,像小狗在摇尾巴。
“礼植,你当时喜欢我吗?”
礼植愣住,他看向韩云领却又反应迅速地垂下眼皮,他轻轻摇头,“有点好感吧。”
“所以你是在离开你妈妈,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才喜欢上我。你恨我吗?恨我的照片引发你们俩的矛盾,害得你刚失去爸爸又要被妈妈抛弃。”
礼植拧着眉头,他慢慢坐起来,把被子围在肩头,“我怎么会,,”
“真的没有吗?”
韩云领靠在床头看着他,“礼植,坦诚一点。”
“可是这和那个有什么关系?”礼植默默地说着。
韩云领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东西裂开缝,就算有阵雷劈开他脚下的地板,击穿深渊,让他看见人间地狱也不会比礼植这句话的效果更强烈又致命。
礼植的爱是和恨伴随生长的,在他孤独的八年里,他对韩云领的感情在他和妈妈断绝关系的情况下滋生,他什么时候会想起韩云领,是在看见路边的学生?是看见别人母子情浓?还是真真切切思念韩云领的时候?
韩云领在死寂中抬起手揉了揉脸,“礼植,你不能这么对我。”
礼植挪过去,握上他的手,“可是我不想让你难过。”
“所以,你是你,我是我。”
韩云领看见礼植眼里的痛苦,但是他脸上的神情告诉韩云领他没懂,他一把搂住礼植,“我们是一体的。礼植,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
“我会永远爱你的韩云领,但是我不想让你难过。”
礼植醒的时候,韩云领正陪圆圆在阳台上玩,他看见桌子上有早点,自己坐上餐桌戳个豆浆慢慢吸着。
“我中午不在家吃,机构里东西都进完了,要去看看,然后请那些老师吃饭。”
这些天他都没怎么去,小事都拜托给了闫姐,幸好她能体谅韩云领要照顾女朋友的妈妈。
礼植愣了一下,韩云领进了他家门后几乎都是在家里吃的午饭,昨天刚吵架,应该是吵架,今天就去外面吃饭,虽然有正当理由,但是还是很不正常。
礼植“哦”了一声。
“你去吗?”
礼植吓一跳,贸然去蹭饭不太好吧,要是他同事知道韩云领是个gay会不会介意。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韩云领在给圆圆梳毛,他没说话,只点点头。
自从常夏知道她要去国外和妈妈生活后,人是背也不驼了,人也不憔悴了,连推门进来都格外有劲。
礼植没站起来,他让她自己挑吃的。
常夏也没在意,她站在货架上挑了个饭团递给礼植。
“要加热吗?”
她点点头,礼植站起来帮她放进微波炉里热,常夏靠在收银台上刷手机,余光看见了一个新奇的东西。
OMG!!
竟然是座垫!!
礼植回头看见常夏春风荡漾的表情吓一跳,“你干什么?”
常夏咧着嘴给他指了指座垫。
礼植压住羞耻“哈哈”一下。
常夏看见他耳朵都红了人还装坚定,也不拆穿他。
深夜,韩云领照常来接他回家,路上两个人却没说话。
礼植没问他今天吃饭怎么样?韩云领也沉默着。
风吹在身上有点凉,礼植抱紧韩云领躲在他身后。
沉默着洗漱,沉默着盖上被子。
礼植收到了一条微信,这么晚了是谁啊?
微信名字叫跳跳的人发来一段视频,点进去是一只棕色的泰迪,长得很圆润,视频里它的状态很好,很健康。
视频里几乎没有路人,它在路上随意溜达。
“这个月太忙了,都忘记给你发了,它在我这儿挺开心的,我每天都遛它。”
确实很开心,礼植看出来了。
“这是?”韩云领凑过来
“这只狗是我捡到的,然后她领养了,她每个月都会给我发狗的视频,这个跳跳是狗的名字。”
韩云领点点头。
礼植往上划着聊天记录,频率确实是一月一次,都跟狗有关。
礼植点进通讯录,十四个好友,大半都是宠物的名字。
“我刚开始没条件,就偶尔用馆子店里的剩菜喂它们,后面赚了点钱就给那些断手断腿的猫猫狗狗送进医院治,再找人领养,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加我好友让我看它们的生活状态的。我也不能强求,我能做的都做了。”
“我当时想的就是,这些小动物和我一样,离开了妈妈,很可怜,我还能靠自己挣钱,它们却不能,所以我就帮帮它们吧。”
看着那些小不点长大还挺有成就感的,看啊,他们的命是我救的,老天爷,我救了它们的命,你能不能让我的命好一点,一点点也可以。
老天爷总是仁慈的,只要人想往前走,他就会给路。
所以礼植顺利地等到了韩云领,在身体健□□活美满的条件下。
睡前,韩云领揭开他额前发梢,“晚安宝贝。”
“晚安。”
早上,两个人被手机铃声吵醒,礼植缩进被子里想要挡住攻击。
韩云领给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出了卧室。
礼植感觉没多久韩云领就回来了。
他露在外面的耳朵被摸了摸,“礼植,我妈身体有点小毛病,我等下回家一趟。”
“刚刚是她打电话啊?那你快回去吧。”
礼植刷地把被子拉下来。
韩云领点点头,过一会儿又说,“阮之阳给我打的电话。”
他下床的动作顿了下,“....哦。那你快回去吧。”
韩云领捏了捏他的脸,出了房间,礼植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
礼植一边担心他妈妈一边想为什么是阮之阳打的电话,等他吃午饭的时候才想起来韩云领把狗也带走了。
还好,如果让他照顾他也不会。
前几天他晾衣服的时候,圆圆就在他脚底下转圈,他再三犹豫,还是回房间把袜子穿上了。
中午两点多,韩云领发消息来说他已经下高速了。
礼植回复:OK
礼植很担心他妈妈的情况,韩云领也没说清楚是什么问题,他上班都专心不了,在手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还时不时就掏出手机看看。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韩云领才打了电话来,礼植戴上耳机接通。
“怎么样?你妈妈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胃不舒服,现在在医院住院。”
“奥。那你好好照顾她。”
“嗯。”
礼植眨眨眼睛,发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咬咬嘴皮子,觉得鼻子有点痒,吸了下。
声音不大,但是韩云领听见了,“感冒了?”
“没有。”
“带了厚外套吗?”
“...也没有。”
“晚上风很大。”
“昨天都不冷啊。”
“......”
哦,想起来了,昨天有韩云领给他挡着,这段时间他都忘记看天气预报了。
两个人再次无言,礼植咬咬嘴皮子。
“那个,”
“哪个?”
“没事。”
韩云领笑了下,“他放假回家,碰到我妈,然后顺路送她去医院。”
“我没问啊。”
“是我要说。”
韩云领到医院的时候,阮之阳正坐在杨丽云的病床前,见他来了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
他在病床一步前停下,“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杨丽云换了病号服靠在床头,她没化妆,面色有点苍白,“就是消化不良,阳阳非要送我来医院。”
“谢了。”韩云领冲阮之阳点点头。
“没事儿,杨姨刚刚做了胃镜,让她多休息会儿。我就先走了。”
阮之阳朝杨丽云挥挥手,韩云领送他出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回来,来看看杨姨,她早上看起来脸色不好,而且有点反胃。”
“她总打麻将,一坐一整天。”韩云领叹口气。
阮之阳按了电梯下行键,“你现在没在李桥那个公司?”
“在外地分公司。”
阮之阳走进电梯,韩云领没进去了。
他转过身说,“你回去陪杨姨吧,我先走了,有空再去看她。”
韩云领点点头。
走到医院门口,韩云领把圆圆给忘了,他想了下今天正好星期六,于是打了暑假那个大学生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哥。”
“你现在有空吗?”
“有,怎么了?”
“帮我带两天狗,钱还是和以前一样,按小时算。”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还是在您家吗?”
“在人民医院住院部停车场,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嘞好嘞哥,您就放心吧。”
韩云领挂了电话,走进病房,看见她妈在手机上玩斗地主。
他使劲闭了下眼睛,“你就不能歇两天。”
“别管我。”杨丽云侧躺在床上,把背朝向他,她声音有点哑,想来刚做完胃镜也不会很舒服。
韩云领给她倒杯温水,走到另一边递给她,杨丽云看他一眼,接过喝了半杯又还给他。
坐回椅子上的时候,韩云领感觉今天会非常无聊,礼植没给他发消息,午饭吃什么也不告诉他,韩云领把手机关上,叹口气。
“干什么?陪一下你老妈就坐在这儿一直叹气。”杨丽云说这句话的时候头都没回一下。
韩云领看着她,过一会儿,他说,“我谈恋爱了。”
果然,杨丽云噌地一下翻过身看着他,脸上的笑根本藏不住,“真的?给我看看照片。”
韩云领隐秘地勾了下嘴角,翻出一张礼植在阳台上给发财树浇水的照片,据说这棵发财树是他在支付宝上签到领的。
杨丽云眯着眼仔细看看,“这姑娘短头发啊?长得是漂亮,白嫩。家是哪儿的?”
“男的。”
“男的是哪儿?”
杨丽云说完猛地抬起头,“男的?!”
韩云领把手机收起来,点点头,“男的。”
杨丽云抓起她手机就往韩云领身上扔,他后退一步准确接到了。
“你想气死我?把手机给我。”
韩云领把手机递了过去,看着她打开通讯录给姑姑打了电话。
“韩云领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东西裂开缝,就算有阵雷劈开他脚下的地板,击穿深渊,让他看见人间地狱也不会比礼植这句话的效果更强烈又致命。”模仿《基督山伯爵》
“老天爷总是仁慈的,只要人想往前走,他就会给路。”模仿《病隙碎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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