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遇

　　卓阳不解：“陆老板您说笑了，我的什么账啊？”

　　“既然打算合作，卓老板不考察一下合作公司吗？”
　　卓阳赔笑两声，想要说‘不用’的话堵在喉头，被陆鹤野极具压迫性的目光盯得后背发凉。

　　“既然如此，那陆老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先请吧，仓库在那边。”陆鹤野掸了掸裤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给卓阳往身后随手一指。

　　“陆老板您……”

　　“怕什么，我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去。”
　　卓阳路过陆鹤野身边，心虚地停顿了一下，陆鹤野拍拍他的肩膀说。

　　“怎么样，是谈好了嘛？”
　　季钰把手里的饭盒一把放到洋芋手里，小跑到陆鹤野面前笑盈盈地问。

　　“找你有事。”
　　陆鹤野的表情平淡，看不出情绪，他的眼睛深邃，眼眸澄澈犹如一湖春水。
　　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一个小小的季钰。

　　“我？”
　　季钰用手指了指自己反问。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没再问什么事，跟在陆鹤野身后亦步亦趋。

　　陆鹤野的手落在仓库门把手上，回头问：“卓阳刚才欺负你了？”

　　“我…他没有。”季钰下意识地否认，话在嘴里打了个磕巴。

　　他只是把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虽然那目光让自己非常非常不舒服，甚至还有点害怕。
　　但目光是虚无缥缈的，他要是否认了说没看，那自己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毕竟自己身上又没有360°的监控探头。
　　要怪肯定也只能怪自己今天穿的衣服……

　　陆鹤野听完她的回答，就看见她把脑袋越低越深，像个想要蜷缩在一起的小刺猬。

　　他咬了咬后槽牙，垂下眼帘推开门，看向卓阳的眼神变得阴沉，眼底都是强压的怒意。

　　“把门锁上。”
　　几乎是话音刚落，惨叫紧随而至。

　　他压根没留给卓阳反应的时间，卓阳就被迎面袭来的一拳掀翻在地。

　　陆鹤野紧了紧拳头，缓缓向卓阳迈步，工装服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仓库没有开灯，只从排风扇的缝隙里透出几缕光，灰尘漂浮在空中，被太阳照射地无处遁形。
　　陆鹤野还在迈步逼近卓阳，卓阳腿软地站不起身，捂着脸坐在地上往后退。

　　在他扬起拳头的一瞬间，“陆鹤野！”季钰急促地喊出他名字。
　　门口距离陆鹤野不算远，季钰跑过来，胸腔由于运动微微起伏，亦或是紧张，她的呼吸带着一丝颤抖。
　　同时她用手虚握住陆鹤野紧绷的小臂肌肉，另一只手的手掌尽力地包裹着他的拳头。

　　季钰167的身高，手不算小，她的手很柔软很纤细修长，骨节处微微隆起，像是精心雕琢的玉珠。

　　“陆鹤野，别这样，我不想你出事。”
　　季钰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摩挲，语气安抚道。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眼底漫开一层薄红，下颌紧绷着像是能冲上去把卓阳撕碎。

　　是生意没谈拢吗？
　　但陆鹤野不像是会因为这点事情，冲动大打出手的人。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情绪极其稳定的人，肯定是卓阳做了什么，才导致他这么生气。

　　陆鹤野仿佛是被季钰的话拉回一点理智，缓缓松开拳头，指尖在季钰手心停留，连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陆鹤野你这是故意伤害，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卓阳惊魂甫定大叫起来。

　　“闭嘴！”
　　卓阳叫起来真难听，季钰扬起拳头吓唬他。

　　“我…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个小娘们……”
　　卓阳碍于她身边的陆鹤野叫骂声稍微收敛了一点。

　　陆鹤野走过去拎起墙边的板凳，重重落在卓阳旁边，吓得卓阳一激灵。

　　他弯腰拽着卓阳的领子丢到凳子上，随手捡起一段不知道捆什么的绳子，把卓阳固定在凳子上。

　　陆鹤野站在凳子前，挡住光亮，舌尖无意识地推抵住颊侧内壁。
　　把季钰直接叫过来还是太草率了，就应该先把卓阳打服了，直接道歉，才没这么多事。

　　“你去门口帮我把把风，一会儿叫你。”

　　“你……”不会再打他了吧，再打，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是真的会出事的。
　　想说的话在她嘴里打了个转，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把他打死的。”

　　季钰冲着他处在阴影里的侧脸点点头，把门关上，安安静静地蹲在仓库门口，非常合格且标准地把风。

　　不过，店里都是自己人，要防谁？

　　蹲了一会儿，洋芋端着一杯东西蹑手蹑脚地出现在季钰面前。

　　“小钰姐，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洋芋把咖啡递到季钰面前。

　　“咖啡啊，怎么了？”

　　“老大平时从来都不许我喝，但今天，桌子上竟然有一壶泡好的，你尝尝。”
　　洋芋像献宝似的，迫不及待地让季钰先喝。

　　季钰觉得面前的洋芋真可爱，像是在外面捡了一根大棒骨，忍不住带回家给主人分享的田园小狗。

　　不过咖啡如果真是大棒骨，对小狗是珍宝。
　　可对在职场，每天弹性加班的季钰来说，咖啡简直就像是扎鞭。

　　季钰摇摇头：“你喝吧洋芋，我不喜欢喝这个。”

　　“啊？”洋芋带着满心欢喜来给小钰姐分享，没想过她会不喜欢。

　　季钰看洋芋的脸上马上就要浮现失落的表情了，急忙说：“确实不喜欢，但要是喝一口也不是不行。”

　　她刚接过杯子，怎么隐约觉得洋芋背后像是摇起了尾巴。
　　能让他开心的方式还真简单。

　　“嗯？咳咳……怎么这么苦。”没有任何防备，季钰觉得像是吃了一口土。

　　曾经喝太多咖啡，自己的味觉对咖啡的感知遭到反噬了？
　　季钰觉得不可置信，自己明明在咖啡里放了三勺糖，怎么还特别苦。

　　洋芋也猛喝了一口，只见他绷着嘴跑开了。

　　“你再满嘴跑火车，今天是不打算从这儿出去了，是吗？”
　　卓阳两腿被迫大敞，陆鹤野把脚踩在凳子上向他逼近。

　　“陆老板，生意不想谈咱们就不谈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卓阳的屁股尽力往凳子椅背上贴，远离他的脚。

　　“卓阳，是你硬要拉着我谈的，这会儿怎么倒打一耙，更何况我现在跟你说的不是生意。”
　　陆鹤野捏起他的下颌打量一番，他的嘴角有轻微的擦伤。

　　“你今天对我做的一切，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会去公安局告你的！你给我等着！”

　　陆鹤野的耐心被消耗殆尽：“还不说是吧？”

　　“我对她真的什么都没做，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呀？”
　　卓阳破罐子破摔，今天是陆鹤野先出手打自己的，等出去了，说破天也是自己占理。
　　卓阳打算就这么耗着，他不相信陆鹤野真能做出极端的事。

　　说起刚才给自己送咖啡的前台，年龄顶多大学毕业，她的眼睛干净纯粹，一看就是未经人事。
　　自己确实想做点什么，这不是还没机会，想着生意谈成了，把妹妹当做附加条件，借来玩两天……

　　说完，卓阳故意挑衅地吞了吞口水。

　　陆鹤野睥睨他的表情，眼里的怒火像是要烧出来，抬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将手掌握成拳，对着他的肚子狠狠砸了起来。

　　卓阳几近失声，脸被憋得通红，强撑着一口气，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人。

　　陆鹤野凑近他的耳朵，咬着牙说:“卓阳，你刚靠你舅舅坐上经理的位置没多久吧？你舅舅是‘德达’的理赔管理部的总监，要是外甥骗保，作为亲舅舅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唔唔！唔唔！”卓阳在凳子上剧烈地晃动起来，眼神里充满惊恐。
　　这件事他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会有人知道，陆鹤野怎么可能知道！

　　骗保是要坐牢的，骗保的事情要是败露，牵扯出的一系列其他事，可就不止坐牢这么简单了。
　　惊恐之余他对陆鹤野的眼神里充满哀求。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今天都是我不对！我道歉！我赔偿！陆老板，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卓阳的胸腔剧烈起伏着。

　　陆鹤野挥起拳头，卓阳害怕地紧紧闭上了眼睛，他一拳打在卓阳头侧的椅背上，一脚把凳子踹倒。
　　卓阳躺在地上像一只反壳的乌龟，蹬着两条腿。

　　操！

　　陆鹤野将手撑在门边让自己冷静一点，拉开门，季钰坐在门外的小板凳上，两条腿直直地伸着，左右晃着脚，脚尖像倒放的钟摆。
　　“事情解决了？”季钰扬起头问。

　　“嗯，他有话给你说。”陆鹤野伸出手，想扶她站起来。

　　季钰看他把手伸在自己面前，想也没想一把握住，起身的时，还用力捏了捏。

　　“他有话给我说，我就自己进去呗。”陆鹤野想把手抽出来，季钰拉着不放，晃了晃说。

　　“刚刚我可是很尽职地守在门外，现在该你帮我把风了，陆老板。
　　“好不好嘛？”
　　季钰将他的手靠近自己的脸，把脸轻轻贴在他的手背上，动作暧昧。

　　季钰想知道他的手怎么样了，他伸手扶自己的时手背向下，把他的手轻轻贴到自己脸上，才感觉到非常明显的发热。
　　肯定很痛吧。

　　陆鹤野把手收回来，没回答她，背过身站着。

　　具体过了几分钟他不知道，反正肯定很久，陆鹤野想。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

　　卓阳哈着腰从仓库里出来，见到陆鹤野就像是老鼠见到猫，身上全然不似受过伤，跑得飞快。

　　人刚跑到空地，距离车门两步之遥，也不知道从哪个方位泼来一壶褐色液体，他根本管不了那液体是什么，一头钻进车子里，让司机快点走。

　　站在一旁的洋芋愤愤，咖啡这么难喝都怪卓阳，他要走，那就把给他泡的咖啡一起带走吧！

　　陆鹤野回头看看仓库，季钰还没出来。

　　“啊！”一声惊叫，陆鹤野推门冲进仓库。

　　身后的门被风带上，陆鹤野的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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