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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政策研究室的氛围依旧沉静如水,但苏晴能敏锐地察觉到某些微妙的变化。林处长交给她处理的文件层级明显提高了,从基础的资料整理,逐渐过渡到参与讨论纪要的撰写,甚至偶尔会就某个具体问题征询她的“基层看法”。
这天,林处长将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神色比平日更严肃几分:“苏晴同志,司里要召开一个关于下一步外贸体制改革思路的小范围研讨会。这是会议背景材料,你仔细看看,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参加。”
苏晴接过文件,心头微震。这种层次的研讨会,参加者至少都是各处室的负责人,她一个借调人员能够列席,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她不敢怠慢,将材料反复研读,结合自己在基层的实践和这段时间的研究思考,整理了数页笔记。
研讨会在一间小会议室举行。与会者果然都是些熟面孔——各相关处室的处长、副处长,还有几位资历深厚的研究员。苏晴跟在林处长身后,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安静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会议开始,各位处长、研究员就改革方向、步骤、可能面临的风险各抒己见,引经据典,讨论激烈,但大多停留在宏观层面和理论推演。
主持会议的,正是当初在培训座谈会上肯定过苏晴发言的那位司长。他听着众人的讨论,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苏晴身上。
“那位从南江县借调来的苏晴同志,”司长忽然开口,打断了正在发言的一位处长,“你一直在基层工作,听了大家的讨论,有什么具体的感受或者想法?不妨说说看。”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晴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不以为意。
苏晴深吸一口气,放下笔,站起身。她知道这是一个关键时刻,不能怯场,也不能空谈。
“司长,各位领导,”她声音清晰,不卑不亢,“我听了各位领导的发言,很受启发。结合我在南江的工作实际,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或者说,一个具体的困惑。”
她顿了顿,组织语言:“无论是扩大地方自主权,还是鼓励企业走出去,最终都要落到一个个具体的外贸合同上。而我们在基层,常常面临一个现实问题——风险承担能力极弱。”
她开始举例:“比如,我们县好不容易谈下一笔德国订单,但对方要求信用证支付,周期长,汇率稍有波动,可能利润就没了,甚至亏本。又比如,想尝试新市场,但对方资信不明,一旦发生坏账,对一个县的小外贸公司可能就是灭顶之灾。我们想创新,想闯,但往往被这些具体的、微观的风险捆住了手脚。”
她看到几位处长微微颔首,显然也了解基层的这类困境。
“所以我在想,”苏晴话锋一转,抛出自己的核心观点,“我们的改革方案,除了宏观的方向指引,是否可以考虑配套建立一些微观的风险分担和保障机制?比如,探索设立政策性的出口信用保险基金,专门面向中小企业和基层外贸公司?或者,鼓励银行开发更适合小微外贸企业的金融产品?甚至,是否可以建立一个区域性的外贸风险信息共享平台,让大家能及时了解海外买家的资信状况?”
她提出的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具体、可操作的解决方案雏形,直指基层外贸发展的痛点。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这些想法并不算石破天惊,但由一个刚从基层上来的年轻干部如此清晰、有条理地提出,并且紧扣会议主题,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司长看着苏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记得这个姑娘,在培训班上就敢言,到了部里,依然保持着这份敏锐和务实。
“苏晴同志提到的这个问题,很实际,也很关键。”司长缓缓开口,定了调子,“我们的改革,不能只踩油门,不装刹车。风险保障机制,确实是需要重点研究配套的环节。林处长,你们研究室后续可以就这个方向,做一些深入的调研,拿个初步方案出来。”
“好的,司长。”林处长立刻应下,看向苏晴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
会议结束后,苏晴跟着林处长往外走。几位其他处室的负责人路过时,都对她点头笑了笑,态度比之前亲切了许多。
回到办公室,林处长难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苏,今天表现不错。思路清晰,抓住了要害。以后这类会议,你要多参加,多学习,也多发言。”
“谢谢林处长,我会继续努力。”苏晴谦逊地回应,心中却明白,她凭借自己的实力,终于在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颗有分量的石子,激起了真正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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