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鱼

　　顾一感受到了，没有抗拒，就这样任由林虞牵这手。
　　那就借着让我安心片刻的力量，去理清心里的迷茫吧。
　　“唉，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你似乎比我想的还要通透一些。”
　　“但是无论古法还是现代技术，都是需要实践才能验证，你如今决定了不去参加故宫的内培，是打定主意在南大窝上四年吗？故宫的内培也许就只有这一次，你要是就这样放弃了，真的甘心吗？”
　　“放弃这次机会，对我来说，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如果我在没有想清楚之前，选择去了，才是对我自己，对我要去修复的古物最大的伤害。”
　　“你再考虑考虑吧，下年开年之前，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林虞，你不是想好了吗？你也劝劝顾一，只有她成长了，你家里才能更好接受，不是吗？”
　　林虞听到自己被点名，有些不确定。
　　“我？”
　　“哦。”
　　“我觉得，顾一说的有道理，修复古物的第一步不就是应该先理清自己吗。”
　　她明白我，明白我内心的纠结，明白我不是要说服别人，而是要说服自己。
　　顾一的手微微用力，回握住了林虞握在自己手心里小上不少的手。
　　“好，好，好，行，你两待这吧，我不想搭理你们了。”
　　“哼！”
　　陈教授将自己茶盏未喝完的水，往茶盘里一倒，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就甩手离开了。
　　“噗~”
　　“老小孩。”
　　林虞一句俏皮的点评并没有能让顾一的情绪好一些。
　　眼睛看向窗外，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林虞也顺着顾一的视线看向外面。
　　外面是被九月太阳烘烤过的路面，有三两学生并肩走过，有鸟叫蝉鸣，有夏末的风纠缠了一两片初秋的落叶，慢慢往地面落去。
　　“你才十八岁，为什么眼睛里总是有很多事情？”
　　林虞的突然发问，让顾一轻笑了一下，松开了牵着的手。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凉的有些涩嘴的茶水。
　　“学姐刚刚和教授说，你喜欢我，是吗？”
　　然后拿起林虞面前的茶盏，给她替换了热的茶水。
　　“你听见了？”
　　“没有。”
　　“我猜的。”
　　“那你未免，太聪明了一些吧。”
　　“那你怎么想的？”
　　林虞往后靠在了轮椅的后靠上，看着顾一。
　　而顾一，咬着茶盏的杯沿。
　　林虞没有催她，只是看着她却觉得有些可爱。
　　“那为什么要放出那些照片？”
　　顾一去一楼拿资料的时候，用手机查看了一下，确实是论坛上基本上都在讨论这件事情，还有人艾特了许昕。
　　【许校草，你女朋友好像快有女朋友了。】
　　“嗯，你这么聪明，不猜猜为什么吗？”
　　“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对抗，你爷爷对你的极尽的疼爱。”
　　林虞心中一颤。
　　其实这很好猜，但不是简单就能猜到的。
　　“你确实聪明，聪明的超过了我的想象。”
　　“就凭今天贵和爷爷给你送礼物，还有刚刚我和教授交谈间的只言片语，你就猜到了？”
　　顾一放下了喝空的茶盏，转头看向林虞：
　　“你都知道？”
　　这次换林虞的情绪没有那么高涨了。
　　林虞低下头，轻叹一口气后，扯动了一下嘴角：
　　“嗯，知道。”
　　“原本不知道，甚至天真的觉得，我的朋友们都很好。”
　　“是胡月告诉我，有人去找她，给她送了很多东西，她很犹豫，却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最终选择和我说这些。”
　　“但是，我还是让她收下了那些东西。”
　　“嗯。”顾一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作为应答。
　　“那你为什么没收？”
　　“我？”
　　“嗯，不想把我们之间，变成交易吧。”
　　说完就站起身，松开了林虞身下轮椅的固定闸，推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
　　“走吧，去食堂吃饭，我饿了。”
　　坐在一楼椅子上的林虞，等待着上二楼搬轮椅的顾一，大脑里回荡着：
　　不想把我们之间，变成交易。
　　我们之间，变成交易。
　　我们之间。
　　我们。
　　所以，顾一默认了自己对她的喜欢。
　　“学姐有什么想吃的吗？”
　　“嗯，去三食堂吃吧，我想吃糖醋排骨。”
　　“好。”然后背上书包，推着林虞往食堂去。
　　面对面吃着饭，顾一突然开口问道：
　　“学姐，你有什么想吃爱吃的水果或者零食吗？”
　　“嗯？没有什么想吃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爱吃的或者不爱吃的。”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我看你的课表上，明天只有上午的课，但是我明天上午和下午都有课，晚上还需要去工作室开会。”
　　“所以？”
　　“所以，明天中午开始，你会需要一个人待在我寝室里，给你买点水果零食，你可以看看书什么的，消磨一下时间。”
　　“嗯？你.是把我当小孩了？”
　　林虞看顾一没有抬头，也没有答话，只是在往嘴里塞米饭。
　　“我比你大唉，你...你把我当小孩儿？”
　　林虞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放，双手抱在胸前，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你要陈教授要茶叶的时候，倒是和小孩儿没差。”
　　然后抬头，笑着看面前人的摸样，又补了一句：
　　“现在也是。”
　　这倒是看呆了林虞。
　　“你明明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
　　“天天像个老学究一样。”
　　顾一嚼吧了几口嘴巴里的饭菜，吞咽下去后才开口：
　　“老学究？”
　　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嘴巴里的舌头舔了舔左上侧有些隐隐发痛的牙齿。
　　“行，我是老学究，那学姐一会自己蹦跶着下楼吧。”
　　“我不，有电梯，我为什么要蹦跶。”
　　顾一拿起一边的手机，按亮递到林虞眼前
　　“食堂的电梯七点就会关，现在七点零二。”
　　“啊？”
　　林虞有点不可置信，偏开脑袋去看电梯的方向。
　　电梯确实已经停了。
　　“以前没有这种规定啊！”
　　“嗯。”
　　“电梯检修，刚刚门口告示上贴了。”
　　说完就必须往嘴里送了一口菜加饭。
　　“嗯。不是吧。”
　　“顾一，”
　　“一一，”
　　“好一一，”
　　“你舍不得我蹦跶着下楼吧，万一我又摔了怎么办。”
　　小猫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顾一，让顾一莫名其妙的有点爽。
　　顾一往后一靠，眼睛看着林虞，头微微一歪，
　　“给我道歉。”
　　林虞嘴巴一撅，双手合十，不停摆动
　　“对不起，我给你道歉，你不是老学究。”
　　“好，我接受了。”
　　“吃吧，一会带你去买水果和零食。”
　　“我来买吧，本来就让你照顾我，就当是我感谢你的，买回去我们一起吃。”
　　顾一抬头，从书包里拿出餐巾纸，抽出两张。
　　一张放在林虞的餐盘边，另一张抖开擦拭自己的嘴巴和手。
　　“林虞。”
　　“嗯？”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清贫。”
　　顾一抬头直视着林虞的眼睛，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林虞自己的真诚：
　　“我每年都拿全额奖学金，我从高中开始就有参与陈教授工作室的工作项目，教授会按照我参与的项目，完成的工作教授会付给我相对应的工资，我上学都是免学费的，也没有什么学杂费用。”
　　“评优评先，是养成的习惯。”
　　“虽然不能和你的经济情况相比较，但是你也不用觉得，吃我一顿饭一点水果零食就会把我吃垮一样。”
　　“我...你...你看出来了？”
　　林虞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在面对和自己生活条件相差很多的人时，大家应该都会潜意识里保护一下对方的自尊，让人和人自己舒服一些。
　　而顾一就这么把这个问题剖开来了。
　　“如你所说，我很聪明。”
　　林虞笑了，刚刚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低低嚼吧了一句：
　　“臭小孩。”
　　等着林虞吃完饭后，顾一先是抱着林虞下到食堂一楼，在询问之后，按照林虞的要求，顾一将林虞安置在了食堂外的座椅上：
　　“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顾一转身准备往里跑时，被人轻拉住了手腕：
　　“别跑，走着去，不用着急。”
　　“嗯，知道了。”
　　然后按照林虞说的，往食堂里走去。
　　顾一推着空轮椅出来的时候，便看到林虞长椅前被人扼住了手腕。
　　脚步停顿一二后，还是加快了脚步走到近前。
　　顾一自侧方扶住了林虞的肩膀，帮她稳住了被拉扯的有些摇晃的身型：
　　“学姐，先坐下吧，你的脚现在不支持你这样站立。”
　　然后松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而放置到林虞的小臂下，扶住了林虞。
　　许昕见状也松开了抓着林虞手腕的手。
　　“来，慢点。”
　　林虞在顾一的搀扶下，坐定在了轮椅上。
　　许昕还想上前同林虞说些什么，却被顾一转身隔绝在了两人之间。
　　顾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插上了耳机。
　　小指勾起林虞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将耳机推入林虞的耳朵中，确定开始播放音乐后，才转头用能被音乐盖住的声音开口说道：
　　“许学长，无论是询问，还是如何，都应该以她人的第一意愿为主，”
　　“否则，可以视作强迫，甚至于可以判定为x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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